第14章 煙火
煙火
一陣鈴聲響起,江禹行看了一眼手機,沒接。
吳悠然的瞌睡蟲飛走了,一臉興奮地瞄着表哥的手機,催促着:“快接呀,別讓人久等了。”
江禹行起身,出了棋牌室後才接通電話。
誰都看得出來那是一個特殊的電話。
喻言好奇:“他女朋友?”
吳悠然笑了:“結婚對象。”
喻言詫異,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他們家裏人想讓表哥今年結婚。”吳悠然頓了頓,“不對,今天是除夕夜了,是明年結婚。”
喻言調整情緒,清了清嗓子:“他不會比你們兩個還早結婚吧?”
吳悠然看向張新永:“應該不會,我們五一結婚。”
“真的啊,真好。”喻言歡呼着,“祝你們新婚快樂,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吳悠然嬌笑:“還沒結呢。”
張新永補充:“我們過完年就去領證。”
吳悠然張新永他們談到了婚期、婚禮安排等,好不甜蜜。
喻言仔細地聽着,只不過偶爾會失神,心緒飄到房間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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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行的爺爺和父親都是幹部,母親是一個知名企業家,能被這樣家庭看中的女孩,自然不一般。
且不說江禹行的家世背景,單拎他的學歷、能力、外表,哪一樣不是出類拔萃的。
喻言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江禹行?
*
江禹行打完電話回來,看屋裏的人談得正歡,問了一句在聊什麽。
吳悠然興奮道:“哥,要不五一我們一起舉行婚禮?雙喜臨門。”
江禹行一頓,看了一眼目光在吳悠然身上的喻言,笑道:“我跟誰結婚?”
吳悠然指着江禹行的手機:“當然是她。”
江禹行拉開椅子坐下,将手機擱在桌子上:“別胡說,還打不打?”
“打,等你好久了。”吳悠然讓喻言丢骰子,“言言适當把速度提一提,好不好?”
喻言笑着點頭。
*
經過短暫休息後,喻言頻頻輸錢。
吳悠然戲谑道:“喻言的好運被哥的電話帶走了。”
喻言微微側頭,餘光一瞥,發現江禹行正在看她,她低頭看牌當沒看見。
喻言心想,其他三個情場都得意,她孤家寡人一個,牌桌上還要失意可不好。她吐了一口濁氣,專注地打麻将,很快便扭轉了輸錢的局面。
牌運又被她拽了回來。
*
不知不覺中,已打了兩三個小時的麻将,喻言很疲憊,腦袋暈暈乎乎,還不時打哈欠。作為贏家的她不敢提前下桌,可讓她把好不容易贏來的錢輸掉,她也不樂意。于是就趁着先胡牌的空隙,吃點瓜子橘子提神。
“時間不早了,再打一圈,我們去放煙花。”
喻言眼睛一亮,她等的就是這句話,感激地看了一眼江禹行,不過下一秒就轉過頭去,邊吃東西邊偷着樂,就怕被輸家發現。
終于解脫了。
*
大街上到處都是煙花炮竹碎屑、紙箱,喻言還等着馬上放完煙花回家睡覺去,沒想到張新永提議,要到一個視野開闊的高地放煙花。
于是他們上了江禹行的車,後備箱裝了很多煙花。
車子行駛在山道上,沒有路燈,江禹行開得慢慢悠悠。
小時候,江禹行經常在這片山裏玩,山還是那座山,不過也有些改變。
鎮上很多年輕人都選擇在外務工,不少耕地已荒廢,随着退耕還林政策的實施,貧瘠的荒地上種上了很多樹。後來,原來的羊腸小道也變成了可以行車的水泥大道。
江禹行憑着記憶,加上更加熟悉這片山地的喻言指引,将車開到半山腰上的一片空曠地帶,四周的土地沒有種樹,地裏有些長勢不好的蘿蔔和白菜,不易起火。
四人下車,江禹行和張新永将煙花搬下車,放在路中間。
喻言和吳悠然站在路旁,離他們比較遠。
張新永點燃一箱煙花,砰的一聲,夜空中炸開了豔麗的花火。吳悠然小跑上前,挽着她的未婚夫。
煙火太絢爛,容易讓人在幸福中眩暈,吳悠然靠着張新永,他摟着她,享受着浪漫時光。
*
看着別人成雙成對,單身狗少不了會羨慕,同時,也有一絲惆悵。
喻言情不自禁地嘆着氣。
“大過年的,嘆什麽氣?”
喻言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江禹行站在她身旁。
“這山上要比山下冷好多,哈出來的氣都濃一些。”
“冷啊,不然你先回車裏?”
喻言搖頭:“還好,放不了多久,看完了再回車裏。”
江禹行點頭。
兩人仰着頭看着同一個方向,他們仰頭的幅度幾乎一致,他比她高了大半個頭,體型比她寬了幾分。
江禹行的視線曾多次瞥向身旁,可喻言卻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美麗煙火。
其實,喻言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她清楚,該保持與他的距離。
“很無聊?”
喻言擡起頭看江禹行:“嗯?”
“看煙火沒有打麻将好玩?”
喻言微愣,笑着點頭:“我這個菜鳥贏錢了。”
江禹行失笑:“財奴。”
喻言不惱,因為她贏錢了,還因為剛剛在牌桌上他幾次三番替她解圍。
“你輸了多少?”
江禹行搖頭:“贏了一點,一包煙錢。你贏得不少。”
喻言捏了捏衣服口袋,笑得很開心:“看到沒有,鼓鼓的,有錢請你吃米粉。”
江禹行嘴角裂得更開。
*
煙花放完後,大家在寒風中等了一會兒,确定煙花紙箱裏沒有動靜後,便将那些廢棄品丢在車子後備箱裏,山上沒有垃圾桶,要拿到山下丢。
喻言原本想坐後座,奈何吳悠然說冷,張新永只好摟着她坐。
車內空調是打開的,吳悠然張新永只是随便找了個理由坐在一起。
喻言坐上副駕,系好安全帶,看着窗外。
剛剛還絢麗多彩的夜空已沒有了色彩,只被深邃無邊的黑色籠蓋。
黑夜是有記憶的,也許記憶很短。
風過之處,帶着一股濃烈味道。
那是一群年輕人造訪過暗夜的記憶。
江禹行在喻言的記憶裏,并不短暫,也不會消逝,那種記憶将和她的生命一樣長。
只是有時候,喻言寧可選擇掐斷關于他的記憶。
至少要深埋,不要讓記憶像洪水一樣肆意蔓延。
*
江禹行小心翼翼地開着車,目光差不多都在車燈照射的彎道上,平緩路段,他也會打量身旁的人,很安靜。
不僅僅是安靜,還有幾分寂寥。
“喻言?”
喻言回過神,看着江禹行。
江禹行指了指副駕駛座前的收納盒:“幫我拿一下紙巾。”
喻言拿出一包抽紙,扯了兩張遞給江禹行。他一手掌控方向盤,一手拿着紙巾擦拭擋風玻璃。
車窗上起霧了。
喻言不再沉溺于憂思中,警覺起來,要麽給江禹行遞紙巾,要麽自己擦玻璃。
*
喻言回到家中時,父母還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弟弟躺在床上跟女朋友打電話。
她洗漱上床玩手機,沒過多久,聽到父親下樓的聲音,緊接着電視機裏傳來新年倒計時的聲音。
街上噼裏啪啦的炮竹聲再度響起,家家戶戶都在迎接農歷新年。
微信裏有很多條未讀信息,都是朋友同事的新年祝福,辭藻華麗、篇幅不短,幾乎是千篇一律的群發消息。
喻言盯着手機出神,最終還是點開消息。
【新年好!】
其他人都是在除夕夜發的新年祝福,只有江禹行是在大年初一淩晨0點1分發的,嚴格說來,他的祝福更具有時效性。
喻言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新年好,然後關機睡覺。
*
喻言被接連不斷的敲門聲吵醒,本想屏蔽外界一切,可她不過是一個凡人,不會法術。
她想忍,可實在憋不住,吼道:“喻星宇,你再敲門試試?”
喻星宇喊:“下雪了,懶豬。”
喻言睜開疲憊的眼睛,窗簾拉上了,看不到雪。
江城看不到雪,可安隆海拔高,每年冬天都會下雪,但并不是每個春節都會下雪。
想着那潔白濕軟的雪花,心就變得柔軟。
可是,被窩裏更柔軟,更舒服。
“等一下看,我再睡會兒。”
喻言夜裏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
門外終于安靜,她又睡着了。
突然,咚咚咚的敲門聲,比之前更響,再度把喻言驚醒。
喻言咬牙切齒道:“喻星宇,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了?”
“你來剁呀——起床,吃湯圓。”
喻言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門外是她親愛的母親大人。她立刻從兇猛的老虎變成溫柔的小貓:“來了,來了。”
*
大年初一這天早上,安隆人會吃湯圓,元宵節那天也會吃。
父親和弟弟都喜歡吃,一頓能吃十幾個大湯圓。喻言和母親都不太喜歡吃,她只要了兩個又白又胖的湯圓。
除夕夜這天家家戶戶都準備了很多飯菜,吃不完會剩下,并不是鋪張浪費,而是一種傳統,表示年年有餘。
母親熱了一些剩菜剩飯,喻言吃過湯圓後又吃了一些菜,肚子飽飽的。
喻言原本要幫母親洗碗,可母親不讓。
飯後,喻宏光出了門,張蘭洗完碗後也出去串門了,而喻言和喻星宇都沒出門,圍着八仙桌烤火。
喻星宇低頭打游戲,喻言望着飛舞的雪花發呆。
雪下得不大,但馬路兩邊未被車子碾壓或是人踩過的地方有積雪,說明夜裏下得很大。
安隆的習俗,大年初一不能掃地。此刻,到處是炮竹煙花殘餘物的濕漉街道,又髒又亂。
待在家裏,并不能看到白雪皚皚的美景。
可喻言不想出門,玩了會兒手機也覺得沒意思,她還拒絕了吳悠然打麻将的邀請。
就這樣,喻言渾渾噩噩地在火爐旁待了好久,嗑瓜子吃糖吃水果,無聊透頂,她甚至無聊得數街上經過的車子,走過的人。
喻星宇微微擡眸,瞥了一眼:“還吃?”
喻言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瓜皮果殼已堆成一座小山。
“吃得跟個豬一樣,就不怕找不到男朋友?”
喻言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殼丢在喻星宇衣服上。
他急忙放下手機,拍掉身上的東西:“惡不惡心。”
喻言繼續嗑瓜子,淡淡地說:“到時候給你找一個豬姐夫。”
喻星宇搖頭嘆氣,一臉無奈,将果盤從桌子中間挪到喻言跟前:“吃吧,吃完了我再去拿。”
喻言聽弟弟話,繼續吃東西,直到喻星宇跟他女朋友煲電話粥,并時不時拿她開涮後,她終于坐不住,起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