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偷拍

偷拍

大年初二回娘家,這是安隆人的傳統。

喻言他們一家要走親戚,她的外婆同樣住在鎮子上,十幾分鐘的路程。

張蘭早就準備好禮品,回房換了一件幹淨的紅外套後,叫上大家,準備出發。

臨走之前,一家人起了争執。

喻宏光想走路去,可另外三個人想坐車。

喻宏光雖是一家之主,但像這種小事家人可不買賬,一比三的局面讓他很為難,最後搬出了一套大道理。

雖然鎮子不大,但他很少去妻子娘家那條街走動,想趁拜年的機會,在那條街上露個臉,跟不太熟的人搭個話,拉攏拉攏關系。眼看他的一雙兒女也到了婚嫁年齡,辦喜酒時還要宴請這些不生不熟的人。

喻宏光一番話,大家都懂。

明天喻星宇的女朋友及家人就要上門商談婚事,不久後,喻家就有喜事要辦,要辦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客人可不能少。

喻言看着那一大堆的禮品說:“要不這樣,爸爸和弟弟走路去,我和媽媽坐車去?”

喻星宇指着喻言,嫌棄的表情:“你開車?”

喻言點頭。

喻星宇笑問張蘭:“媽,你敢坐嗎?”

喻言拿了駕照後,除開在老家開過父親的皮卡車外,就沒碰過別的車。而她開車技術嘛,喻星宇最清楚,有一次載着他,車子差點滾下坡。

喻言笑望着母親,祈求的小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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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敢,就這幾步路。”張蘭走向丈夫,“車鑰匙。”

*

張蘭上車後,只說了一句慢點開,便放松地坐在副駕,細說着準備宴席需要的幫手和東西。

喻言領命,打起十二分精神,車子開得又慢又穩。

老街上,人來人往,路不寬,而且有些做生意的人還要占道支一個攤位,這樣一來,開車更得小心。

前方有家生鮮店,賣果蔬、水産品和凍貨,老板正是吳悠然的父母。這是鎮上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門面是租的,不是他們的住宅樓。

生鮮店裏有些人,喻言沒看到吳悠然,倒是發現了江禹行。

江禹行穿的是黑色羽絨服,系着一條紅格子圍裙,正在為客人秤菜,他現在的樣子和他的氣質完全不搭。

任憑再帥再美再潮的人,似乎到了這個地方後,就會被這個地方的氣質所同化,變得接地氣。

這不,喻言也開着一輛破破爛爛的皮卡車在街上晃悠。

想到這裏,喻言止不住笑起來,恰好,江禹行擡眸看到她,咧開了嘴。

張蘭問笑什麽。

喻言說大年初二,吳悠然他們家的生意還這麽好。

“他們在鎮上賣菜賣了二十年,哪個不認識他們?而且他們一家會做生意,都願意在他們這裏買。”

喻言想着吳悠然和她媽媽的那張巧嘴,默默地點頭。

“他們這間門面要轉租出去。”

喻言詫異:“為什麽?”

張蘭聽人說吳悠然結婚後,吳承林夫婦要進城帶外孫。

喻言瞪大雙眼,驚叫着:“吳悠然有孩子了,未婚先孕?”

張蘭說不是。

吳悠然的男朋友家裏條件好,據說他爸爸是某公司的一個大領導。她未來婆婆清清楚楚地說了不給帶孫子,那只好讓她的親爹親媽去帶。所以這才打算把店鋪處理掉。

吳悠然父母做了半輩子生意,雖然生意不大,但也有不少積蓄,早些年就在江城裏買了房子,以後旅旅游帶帶外孫,安享晚年就行。

吳悠然的公公對這個兒媳很滿意,年前還給她買了一輛三十來萬的車,方便她上下班開。

張蘭話鋒一轉:“別人就能找個不錯的老公,再看看你,哪點比人差,怎麽連個男朋友的影子都見不到?”

喻言頭疼,不管什麽話題,母親都能扯上這個事。

“媽,不說了,我開車。”

張蘭哪能放過她:“我一說這事,你不是跑就是裝聾作啞,你都多大了,你就不急嗎?”

“急有什麽用。”

“等一下我讓你大姨舅媽們抓點緊。”

“抓什麽緊啊?”

“相親。”

“媽——”喻言好無奈,“我自己的事我會看着辦的。再說就算大姨舅媽真有認識的好人家,她們早就拉來當女婿了,還有我什麽事。”

“你別瞧不起人。”張蘭冷哼一聲,“就算她們——車,看車——”

突然,小鎮的上空劃過一道刺耳的車輪摩擦聲,還有一陣狗吠聲。

*

喻言死死地握着方向盤,喘着大氣。

剛剛有一條大黑狗突然橫穿馬路,她沒留神,差點撞了上去,幸虧母親提醒及時,她緊急剎車。

喻言看着驚魂未定的母親:“媽,你沒事吧?”

張蘭回過神來,打了幾下喻言的背:“讓你慢點開慢點開。”

“我開得很慢,是那條狗突然蹿出來的,要不是你老說相親的事,我也不可能走神。”

張蘭又給女兒後背兩巴掌:“還怪我。”

母親出手還挺狠,喻言後背生疼,求饒道:“怪我,怪我。”

張蘭瞪着女兒,沒想到下一秒車窗外出現了一張焦急又帥氣的臉。

江禹行拍着車門:“喻言,你沒事吧?”

喻言打開車窗,搖頭說沒事。

江禹行見她的臉色發白,估計被吓得不輕:“街上人多,小心開。”

喻言點頭。

“這是——”張蘭再次确認了一下,“小江呀,聽喻言說你回來了,有空來我們家玩。”

江禹行咧開嘴角:“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張蘭頓了頓,“小江你會開車吧,要不,送送我們?”

*

江禹行跑回生鮮店,跟他舅舅打了招呼後又跑回來,上了皮卡車駕駛位。

喻言挪到後座,抱怨母親不信任她。

結果,張蘭數落了喻言一番,說她車技爛,科目二考了三次才過,拿到駕駛證後第一次開這輛皮卡車就掉到溝裏去,還撞過一棵樹——

喻言不敢反駁,如果她再多說一句,她親愛的母親一定會像翻家底一樣,把之前她幹過的糗事蠢事全翻出來。

喻言閉嘴是對的,張蘭見女兒不吭聲,便把注意力轉到江禹行身上,問他的工作,什麽時候結婚之類,他都一一回答。

小鎮上的人很熱情,但很多時候會熱情過頭,缺乏分寸感和界限感,特別是長輩們老喜歡打聽晚輩們的事。

喻言早就習慣了小鎮居民的思維。

但江禹行不同,這裏不是他的家,他也只是小時候常來玩,好多年沒來,免不了尴尬。

“媽,你查戶口嗎?”

張蘭回頭瞪了喻言一眼,轉而笑望着江禹行:“小江,你別介意,好久沒見你,我話有點多。”

“阿姨,沒事,又不是什麽秘密,随便聊。”

*

不過幾句話的時間,江禹行便把喻言她們送到目的地。

喻言的父親和弟弟還沒到,一路上也沒見到人,估計到某戶人家做客去了。

車停好後,江禹行幫着搬禮品。

喻言搬完一趟,從屋子裏出來時,看到江禹行正在車廂裏拿東西,這才發現他還圍着圍裙。

儒雅不羁的高富帥,變成了一個土裏土氣的搬運工。

反差太大,喻言急忙拿出手機偷拍。

江禹行左手提一袋橘子,右手提一箱牛奶,擡頭一看,愣住。

喻言迅速低頭,拿着手機假裝打字。

江禹行似乎沒發現被偷拍,提着東西,進了屋子。

喻言松了一口氣,急忙打開相冊,調出江禹行的照片,有三四張,不過最讓她滿意的是他提着東西擡頭看她的那一下,愣頭愣腦的鄉土搬運工。

“删了。”

喻言身體抖了一下,好在反應迅速,立即關掉手機,向一旁挪了挪:“不删。”

江禹行步步逼近:“删不删?”

喻言急忙将手機放進褲子口袋裏,一臉得意:“就不删。”

江禹行大步上前,繞到她的身後,毫不憐惜地摟住她的脖子:“快點删。”

喻言掰着他的手,掙紮着:“不删就不删,放開我。”

江禹行沒放手,不過也沒用力,只是把她控制在自己的懷中,任她反抗。

突然,喻言手肘往後一頂,撞到江禹行的小腹,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可還是不放手,反而收緊繞在她脖子間的手,而另一只手也橫在她的腰上,鉗制住她亂動的雙手。

喻言身體一滞,體內有一股暗流從胸腔向四面八方亂竄,腿腳發麻,臉發紅,人也忘記了掙脫。

盡管他們小時候也打打鬧鬧,但那時候年紀小,挨得再近也不會覺得親密。可是如今,他們都是熟男熟女,而且她一直藏着對他的喜歡,兩人這般近的距離,怎能不令她心猿意馬。

江禹行見懷裏的人一動不動,他的臉色也從最初惡作劇得逞的得意,到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時的尴尬,再到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稍縱即逝,瞬息萬變。

“你們在幹什麽?”

張蘭和她的母親站在家門口,一臉錯愕。

江禹行立馬放下手,清了清嗓子:“阿姨,我們鬧着玩。”

喻言回過神來,尴尬地笑着:“我給他拍了一張好看的照片,他搶着要。”

江禹行站得筆直,态度端正,好像做錯了事,等待着挨批評。

喻言外婆慈祥地說:“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喻言上前,挽着老人的胳膊:“外婆。”

“言言。”外婆拉着喻言的手點頭,又看向江禹行,“言言,你帶男朋友回家了?”

喻言和江禹行均是一愣。

張蘭打量着這對年輕人,想從中捕捉一些信息。

喻言慌忙解釋:“外婆,你搞錯了。他是我們鄰居的兒子,剛剛車子在路上出了點問題,他幫忙開車。”

張蘭接着說:“對,多虧了小江。媽,這是江禹行,吳老師的兒子。”

外婆一臉疑惑,不知說的是哪個吳老師。

老人耳朵不太好,張蘭提高聲音:“就是我們鎮上第一個大學生,在江城當大老板的那個吳老師。”

這下外婆知道是誰了,用布滿皺紋但依舊明亮的眼睛仔細打量着江禹行,連連點頭:“原來是吳老師的兒子,怪不得人才這麽好。快,進來坐。”

江禹行叫了聲外婆,不過沒進屋,因為他還要回去幫舅舅看攤子,說完後便離開。

喻言望着江禹行的背影笑,突然他回頭沖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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