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男人
男人
喻言右腳着地,一挪動腳,疼得她眉頭緊皺。江禹行想看看她的腳,她卻說沒事。
她并不是假裝崴到腳,是突然想起那一夜,他替她脫鞋,給她磨掉皮的腳後跟貼創口貼的場景。想着那些,就止不住心猿意馬,有股想要再貼上他的沖動。
江禹行撿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同自己的衣服一起挂在右胳膊上:“那我扶你。”
江禹行伸出左手摟着喻言的腰,明顯感到她身體一顫。
突如其來的親密距離令喻言小鹿亂撞,手足無措,不敢看他,匆匆別過頭去:“我怕癢。”
江禹行的左手一頓,從她的腰移到她的右側:“那你抱着我胳膊。”
喻言乖乖地雙手抱着他的胳膊。
“這裏離岔路口不遠,我們到那裏後,看能不能找人幫幫忙。”
喻言點頭,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前進。受傷的腳走路不僅慢,還疼,走了幾步,她便擡起右腿,在江禹行的攙扶下,單腳跳着前行。
跳着走不輕松,跳幾步就得停下來歇一歇,沒一會兒功夫,喻言後背出汗。再擡頭時,看到江禹行的脖子上也有一層密密的汗。
江禹行不僅要出很大的力氣扶人,還得時刻警惕,保證喻言的安全,再加上胳膊上挂着兩件厚衣服,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不出汗才怪。
“這樣太慢了。”江禹行将衣服塞進喻言的懷裏,繞到她身前蹲下,“我背你。”
喻言看着他寬闊的後背,一動不動。
江禹行回頭說:“上來呀。”
“我——我挺重的。”
Advertisement
“能有多重?快上來。”
喻言遲疑着。
“快點。”江禹行催促着,“早點回去看醫生。”
喻言掙紮了兩秒,趴在他的後背上,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她也不知道臉是熱得發燙,還是羞得發燙。
她怎麽可能不喜歡被他背呢。
江禹行雙手箍着喻言的膝蓋窩,一鼓作氣地起身,走了幾步,感到背上的人很僵硬,笑道:“你這樣直着腰,我很費力的。”
“我一只手抱着衣服。”
“把衣服放我肩上,你摟緊我,別掉下去了。”
“那樣你會很熱的。”
“沒事。”
“你先放我下來。”
江禹行将人放下。
喻言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後又把江禹行的衣服系在自己的腰上:“這樣就行了。”
江禹行笑了笑,又将她背了起來。
*
喻言雙手摟着江禹行的脖子,胸前拉開了一點距離,并沒有貼着他的後背,聞着他身上充斥着淡淡汗液的荷爾蒙味道,看着汗水淌在他發紅的側臉,聽着他越來越沉的喘息聲。
沉醉着——
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該多好。
只是,她有時會放下貪婪,拾起體貼或矜持。
眼看就要到岔路口,喻言要自己走。
“離那幾家人沒幾步,我背你過去。”
“你還是放我下來吧。”喻言頓了頓,“讓人看到不好。”
江禹行愣了神,皺着眉:“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但說不定他們認識我爸媽。”
“認識就認識,有什麽大不了的。”
喻言小幅度掙紮着:“我還是自己走吧。”
江禹行不再堅持,将她放下,攙着她。
喻言從兜裏掏出一包紙給他擦汗。
江禹行拿着紙巾擦了擦額頭和脖子,将剩餘的紙巾還給喻言,把用過的紙揣進自己的褲兜裏,扶着她繼續往前走。
*
江禹行扶着喻言走近一棟樓房,突然迎上來一條土狗,它狂吠着,圍着兩人打轉,警告他們不要再靠近。
這時,房子裏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呵斥狗子不要亂叫,還說她家狗不咬人。
喻言叫了聲阿姨,說自己崴了腳,想在他們院子裏休息一下。
中年婦女是個熱情的人,姓許,邀請他們進去院子,見狗又湊了上來,一腳踢了上去,再次警告狗不要亂來。狗子聽懂主人的命令,急忙繞了一個大圈,跑到院子的角落裏蹲坐着。
許阿姨從屋子裏搬來兩張凳子,招呼喻言江禹行坐。
江禹行扶着喻言坐好後,向許阿姨讨水喝。
許阿姨從屋子裏拿了兩瓶純淨水,還有兩瓶娃哈哈AD鈣奶遞給江禹行。
江禹行從口袋裏掏錢,發現沒帶錢,準備微信轉賬。
許阿姨笑着搖搖手:“新年大吉的,請你們喝瓶水,給啥子錢。剛剛看你們從這裏路過,走了一兩個小時了吧,肯定渴了,你們快點喝。”
喻言和江禹行紛紛道謝。
江禹行問喻言要喝什麽,她指了指AD鈣奶。他将吸管插上,遞給她,自己也插上吸管,喝了起來。
實在是太渴,喻言幾下就吸完一瓶,非常滿足:“好久沒喝這個了,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江禹行點頭。
“我記得小時候沒多少零花錢,偶爾才有錢買這個喝,不過你零花錢多,經常請我們喝這個。”
“是嗎?”
“你小時候那樣霸道調皮,可大家還是喜歡跟你玩,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大方,老請我們吃東西。”喻言嘿嘿笑起來,“吃人嘴軟。”
“我還以為是我有號召力,能服衆,大家把我當大哥看。”江禹行嘆氣,“今天才知我是用零食收買人心的。”
“用零食收買人心怎麽了,那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就跟工作一樣,老板不給員工應有的報酬,只知道畫餅,你看有人跟着他幹不。”喻言笑眼彎彎,“小孩子很現實的,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誰給他糖吃,他就對誰笑。”
“就是就是。”許阿姨指着一旁的三歲小孩,“我孫兒哭鬧起來還要打我,可一聽到我要給他買糖後,馬上就笑,還要親我一口。”
喻言跟許阿姨聊着家常。許阿姨見喻言有點眼熟,問她母親是不是在鎮上開了雜貨店的張蘭。
喻言點頭。
許阿姨說在鎮上喻姓少,印象深,指着門前的路說:“那條路就是你爸爸幾年前修的,修得很好,不像有的人修的路,偷工減料,過個一兩年就坑坑窪窪的。”
喻言為父親驕傲。雖然他是唯利是圖的小商人,但他是一個有良心的小商人。
喻言和許阿姨聊天時,會暗中觀察江禹行,他言語不多,時常望着來時路的方向。
江禹行做了一個決定,讓喻言在許阿姨家等他,他回家開車來接她。
喻言望着那彎彎拐拐的山路,前面還有很長一段上破路,要帶着她這個傷員前行,确實費力。
她點頭說好,并給他細說開車要經過的地方。
臨走前,江禹行拜托許阿姨照看喻言。他走在路上時,回頭看了喻言好幾次,待完全看不到她後,便連走帶跑趕路。
*
太陽快要下山了,過不了多久便會消失。
山中人家,炊煙袅袅。
許阿姨陪喻言說了會兒話後,便進屋做飯,将孫兒留在院子裏玩。
喻言逗了會兒小孩,孩子純真無邪的笑聲回蕩山間。如果她的腳沒扭到,她會跟他一起在院子裏奔跑。
喻言會時不時地望向遠方,不見人,也不見車。
充滿希望的期盼總好過默默無聞的等待。
電話鈴聲響起,喻言急忙掏出電話,見來電顯示是媽媽,竟有點失落。
張蘭問她在哪裏,喊她回家吃飯。
喻言說在爬山,讓他們先吃,不用管她。
母親還有話要講,可是,現在她不想讨論那些事,便匆匆挂斷電話。
屋子裏傳來鍋鏟鏟鍋的響聲,又飄來陣陣誘人香味,她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望着那條彎曲山路。
江禹行要是再不來的話,她可就要被好客的許阿姨拉去吃飯了。怎麽好意思在初次見面的人家裏吃飯,而且已經很麻煩人家了。
好在這時,江禹行打電話來說他馬上到。
*
當看到江禹行的車越來越近,喻言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
江禹行将車停在路邊,手裏提了一大袋東西下車。喻言見了他,像是走失了的狗狗見到主人一般興奮,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江禹行将那袋東西遞給許阿姨的孫子,袋子裏裝的是零食,很大一袋,小孩提不動,喊着奶奶來幫忙。
許阿姨走出房間,接二連三地說着客氣話,還要留他們吃飯。
江禹行說要帶喻言去看醫生,再次道謝後,攙着喻言上了車。
*
封閉的空間裏,一人專注地開車,一人頭靠車窗看着外面。
江禹行扭頭問:“看了半天的山和樹,還沒看夠?”
喻言回頭笑:“你差不多都是夏天和冬天來這裏,還沒見過山裏的春天吧?”
“好像是,暮春來過,不過跟夏天沒什麽兩樣。”
“山裏的春天是一年四季最美的季節,漫山遍野的櫻花、蘭花、梨花,數也數不清。走在山裏,什麽煩惱都不見了。不過,我上高中後,也很少見到山裏的春天,五一回來時都看不到花了。”
“你每年五一都回來?”
“差不多。出去旅游人擠人,還不如回家看風景。”
“那倒是。那我們今年五一一起回來。”
喻言不解地看着他。
“忘了?悠然五一結婚。”
“沒忘。”喻言尴尬笑着,她剛剛只是聯想多了點,有點自作多情。
“正好我也好好看看這裏的春光山色。”
喻言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
小時候她去大姑家走親戚,那個地方很美。大姑家門外有條河,還有很寬平坦的河壩,那裏水草豐茂,還有人牧馬放牛,在這南方的山區裏,很是少見,仿佛置身于遼闊的草原一般。
“還有這麽個地方?”
喻言點頭:“那可是我童年時的世外桃源,只是後來大姑一家搬到縣城去了,我再也沒去過。”
“那我們這兩天去看看。”
“嗯?”
“明天我外婆生日,初六悠然他們下午走,我們初七去。”江禹行低頭瞄了一眼喻言的腿,“你的傷估計不嚴重,這兩天好好休息。要是那天腿還不方便,我們就租一匹馬,你騎着馬,我牽着馬,踏遍草原。”
喻言笑吟吟的:“怎麽越說越起勁兒,真的要去?”
“真的。”
喻言還想确認一下,不過肚子比嘴巴先發出聲音,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看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江禹行慢悠悠道:“飯要吃,草原也要去。”
喻言靜靜地望着他。
真好,跟他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盡管旅途很短。
*
喻言不想去醫院,可拗不過江禹行,被他押了進去。還好醫生說沒有大礙,讓她回家冰敷,之後塗抹紅花油,多注意休息。
江禹行又把喻言扶到車裏,看了看時間,問:“回家吃飯?”
“這幾天大魚大肉吃膩了。”
“那吃什麽,米粉?”
“今天才初四,又不是趕集日,估計沒人賣米粉。”喻言咬了咬唇,“我想吃方便面或者螺蛳粉。你把我放到前面超市門口,我買回家吃。”
“你爸媽他們吃飯,你吃方便面,不好吧。”江禹行頓了頓,“他們還以為你在怄氣。”
喻言一愣,她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她委屈巴巴地說:“可是我真的想吃方便面。”
江禹行笑了:“等着。”
*
江禹行下了車,朝路口走去,拐了一個彎後不見蹤影。
喻言盯着他消失的背影,他剛剛那個笑容,好像還有點寵溺的味道。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小時候,如果喻言有什麽需求,脾氣沖的江禹行會瞪她一眼,十分不情願地答應。
大學時,喻言請江禹行幫忙,他會先看自己有沒有空再做決定。
此時此刻,江禹行為了滿足喻言的需求,竟那般溫柔順從。
江禹行已不再是一個飛揚跋扈、桀骜不馴的少年,他已是一個成熟穩重、寬容随和、為人着想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更令她心動。
她不禁紅了眼眶。
*
大約十分鐘後,江禹行一手拿一桶方便面,右手腕上還挂了一個塑料袋,裏面有火腿腸、鹵蛋和四瓶AD鈣奶。
他站在副駕駛座外,問喻言要吃什麽味的。
喻言選了老壇酸菜牛肉面,将麻辣牛肉面留給了他。
江禹行弓着腰,又将零食袋塞到她的手裏,猛地發現她微紅的眼睛。
喻言露出一個甜美又委屈的笑容:“剛剛不小心碰到了腳,疼得我差點哭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江禹行看着喻言挑了一撮面吸溜起來,一臉滿足,這才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上,問:“要火腿腸嗎?”
喻言點頭。
江禹行先将自己的面放在一旁,拿了兩根火腿腸從中間扭斷,再擠到喻言的面碗裏。
“鹵蛋呢?”
喻言搖頭。
江禹行又拿了一根火腿腸,直接用牙咬開,很快剝好放進自己的面碗裏,之後又給自己加了一個鹵蛋。
兩人都餓了,大口吃面,顧不上說話,要是目光對上時,相視而笑。
江禹行吃完面,拿了兩瓶AD鈣奶,插上吸管,自己喝起來,待喻言吃完面後,将另一瓶遞給她。
江禹行見喻言笑容燦爛:“這下滿足了?”
喻言重重點頭:“我對這套餐很滿意。”
其實她最滿意的是可以和他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