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饞貓

饞貓

江禹行将車開到喻家大門口,喻言推開車門下車,他繞過去想扶她一把,可手剛伸出去,她卻躲開,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張蘭看到喻言,急忙迎了出來:“這是怎麽了?”

“我剛走路不小心崴了腳,幸好禹行哥經過,把我送回來。”

喻言撒了一點謊,她認為這是最好的說辭,省得母親問東問西。

張蘭感謝着江禹行,并招呼他進屋坐。他說家裏有事,道了別,開車走了。

*

喻言安靜地坐着,她一點都不冷,沒有将腿伸到八仙桌下烤火。

坐在一邊的喻星宇低頭打游戲,并不搭理身旁的姐姐。

幾個小時過去,喻言沒有之前的憤怒,不過對這個弟弟還是有不少意見。

張蘭問要搽什麽藥,她去隔壁藥店買。

喻言說買了藥,不過要24小時後才能抹藥,今天先冰敷。

張蘭讓喻星宇去冰箱裏拿點冰塊,可後者紋絲不動。她一巴掌打在兒子的背上,命令道:“快去。”

喻星宇不樂意地起身去廚房,在冰箱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冰塊,倒是找到了一瓶結冰的水,冰得他龇牙咧嘴,一路跑出來。

張蘭不滿:“你不會拿帕子包起來嗎?這麽大個人了,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快去,拿塊帕子。”

喻星宇灰溜溜地走了,找了一塊帕子,随手扔在喻言身上。結果,母親一巴掌又打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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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言看着母親和弟弟,也許真的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喻言想,若她不事事忍讓,若她自私任性一點,若她早點讓父母看到自己的無助,若她能學着争寵,或許她就不會有那麽多委屈。

張蘭把結冰的水瓶包在帕子裏,要給女兒冰敷腳踝。

喻言一把搶過水瓶,自己冰敷着:“沒事,不嚴重,也沒腫,休息兩天就好。”

張蘭低着頭,仔細觀察着女兒的腳,臉湊得越來越近。

這個窩心的舉動讓喻言再也繃不住,笑道:“你想聞我的臭腳嗎?”

張蘭直了直腰,橫了一眼:“又不是沒聞過,你的臭粑粑都聞過,我什麽時候嫌棄過?”

喻言笑了,她喜歡聽母親說這些看似粗鄙但又暖心的話,那是一個母親真心實意的愛。

“餓了吧,我去給你熱飯。”

“現在還不餓。”

張蘭想了想:“那我等一下給你做點酥肉面。”

喻言點頭。

現在,她更願意相信,她的母親沒有重男輕女,她的母親也很愛她。

*

喻言冰敷好腳,想上樓躺着。

張蘭讓喻星宇扶姐姐上樓。

喻星宇遲疑着。

喻言丢下一句不用了,自己一瘸一拐地上了樓。

走了幾個小時的山路,再加上昨晚沒睡好,喻言一躺下便睡着了。恍惚中,聽到母親喊她吃飯。她眼皮睜不開,說自己只想睡覺。

一覺醒來,屋子裏黑漆漆一片,只有窗簾縫隙處透着微弱的光亮。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快22點,房間外沒有聲響,爸媽應該睡了。

可此刻,喻言卻很餓,但又不想下床找吃的,只好忍着,等明天吃早飯。

她睡不着,靠着床頭玩手機。不經意間,發現床頭櫃上有一盤車厘子,頓時來了精神,坐起來開了燈抱着盤子吃水果。

她邊吃邊想,世上還是媽媽好。

手機裏有新消息提示,喻言猜是江禹行,點開一開,果不其然是他。

【睡了嗎?】

【睡飽了,正在吃飽的路上。】

【夜宵?不怕胖?】

喻言對着還剩幾顆車厘子的盤子拍照,并發給他:【原來這就是你送禮的用意,好險惡!!!】

【我可沒讓你大晚上吃。】

【過年不就圖吃好喝好玩好嗎,等過完年我再減。】

【還好,不重。】

喻言對着手機傻笑,現在還能想起在他背上的感覺,溫暖,踏實,令人陶醉。

【有你這句話,我明天可以敞開肚子吃烤全羊。】

【饞貓。】

喻言發了一個流口水的表情,她饞的何止是烤全羊。

【這麽晚了,你還在為明天的壽宴做準備?】

【剛剛跟舅舅們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事,其實算不上壽宴,主要是一些親戚鄰居聚一聚。】

【那也得準備很多東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好歹我剛經歷過一場家宴。】

【還真有。】

【你說。】

【好好養傷,明天可能沒法去接你。】

喻言的臉發燙了。也許江禹行的這句話只是出于對鄰居對朋友的關懷,可在她的眼裏,卻有那麽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有人說,跟相識多年的朋友沒法談戀愛,因為缺乏新鮮感,缺少吸引力,容易生厭,還可能毀掉一段真摯的友情。

也有人說,跟朋友談戀愛有優勢,有感情基礎,能相互理解和信任,能更好地應對一些挑戰,比如家庭、工作等壓力。

這幾天,喻言的心一直蠢蠢欲動着,他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她都會被撩撥得起飛,心被撓得癢癢的。

她覺得自己病了,可她竟然挺喜歡這種心癢難耐的病。

【吃飽又睡了?】

喻言回過神:【沒有,在找東西。放心,我明天就是單腳跳也要跳到你們家去,我已經聞到烤全羊味了。】

【明天管夠。我媽在叫我,我去看看。】

【好。我準備睡了。】

江禹行發來一個豬頭的表情,喻言盯着它,又好氣又好笑。

*

喻言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夜空中挂着一輪蛾眉月,彎彎的,像江禹行笑起來時明亮好看的眼睛。

也許,遇到某個好時機時,她可以用玩笑的口吻說:

找男朋友好麻煩,找來找去也不知道哪個人适合我。要不,我們兩湊合湊合,省事?

等我30歲還未嫁,你又未娶,那時候我們将就過呗?

——

望着繁星閃爍的星空,喻言有些惆悵。

在情感上,喻言并不是一個勇敢、主動的人,她更擅長忍耐、等待。

就比如明知父母更偏愛弟弟,她心裏雖嫉妒,但表面上卻樂呵呵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讓家人發現。她不會争寵,她默默地讓自己變得優秀,想讓父母為她驕傲,向父母證明她是值得他們期待和驕傲的孩子。

只是,那些壞情緒并沒有消失,而是漸漸地堆積在心中某個角落,像一堆柴火,遇到火星時就會被點燃。

白天時,她就被徹底點燃了。

幸好有江禹行,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那些足以吞噬她的憤怒、沮喪、嫉妒、傷心。

喻言靜靜地望着深邃的夜空,反複問自己,要不要找個機會再表白試試?

*

正月初五,趕集日,依舊是一個暖洋洋的晴天。

趕集的人不多,做生意的也不多,對門趙婆婆家的米粉店還沒營業。

喻家的五金雜貨店開着,滿屋子都是貨,大門一開,就能做生意,不用特意準備。

喻言一個人待在樓上無聊,下樓跟母親和弟弟一起圍在火爐旁。

母親詢問她的腿傷,她說還有點痛,不過走路問題不大。

張蘭看了看女兒,欲言又止。

喻言問:“有事嗎?”

“你昨天跑到王家溝去了?”

喻言皺眉:“王家溝?”

“對面山上,那座廟往下走。”

喻言一驚,母親是怎麽知道的?

原來昨日給喻言幫助的許阿姨來趕集時跟張蘭說了會兒話。

張蘭責怪中帶着關心:“跑那麽遠,這下崴到腳舒服了?”

喻言笑呵呵:“舒服啊,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張蘭無奈地笑了:“活受罪。那個小江——”

喻言身體緊繃,防備地看着母親。

“小江他外婆今天過生?”

“嗯,八十了。”

“她外婆身體好,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你也會長命百歲的。”

張蘭瞪了一眼旁邊的喻星宇:“這兩天快被氣死,就怕成短命鬼。”

“呸呸呸。”喻言一臉不悅,“大過年的,瞎說什麽,拍三下桌子。”

張蘭自知說了不吉利話,乖乖地拍了三下桌子。

喻星宇起身離開,估計是受不了母親的陰陽怪氣和姐姐的冷眼。

張蘭不滿地瞪着喻星宇的背影,看着他就是氣。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沒一會兒功夫後,她寶貝兒子竟然端了一盤洗好的車厘子放到她面前,坐下後又自顧自地玩手機。

張蘭心裏頭有一絲歡喜,吃起車厘子,轉頭對喻言說:“你不吃嗎?”

喻言嫌棄地看了一眼車厘子:“不吃,等一下我自己洗。”

“誰洗的不都一樣。”

“不一樣。”喻言瞪了一眼喻星宇,“誰敢勞煩他。”

喻星宇眼皮也不擡一下,冷冷道:“也不知是誰昨晚吃了一盤?”

喻言睜大眼:“昨晚上的車厘子是你拿到我屋裏的?”

喻星宇擡頭,一臉得意。

喻言嗤了一聲:“不就是洗幾個車厘子,又不是你買的,有什麽好得意的。”

喻星宇被怼得啞口無言。

*

喻言單手撐着下巴,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不管是待在城裏,還是家裏,如果不找點事做,都挺無聊。

比如喻星宇是換個地方打游戲,而她是換個地方發呆。

喻言想見江禹行,她可以找和吳悠然玩的理由去見他。

可今天不行,江禹行和吳悠然都忙着準備長輩的壽宴。

喻言打電話給三三,後者正在牌桌上厮殺,沒說兩句就挂斷電話。

她嘆了嘆氣,又托着腮看路上行人。

喻星宇聲音不大:“要是有個男朋友,你也不會這麽無聊。”

喻言瞥了一眼:“那種把人當猴耍,搞得別人家雞犬不靈的女朋友,有還不如沒有。”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不是那種人。”

“那種被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的男朋友,倒不錯,傻兮兮的好把控。”

“你——怪不得你單身。”喻星宇猛地站起來,走了。

氣走喻星宇,喻言也沒高興多少。

有時候她也是個小氣記仇的人。別以為洗幾顆車厘子就可以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想被原諒,沒門。

*

喻言氣鼓鼓地盯着路上行人。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眉開眼笑,因為收到了江禹行的信息。

【在幹嘛?】

【數經過的人。】

【這麽無聊?】

喻言嘴硬:【還好吧,訓練觀察力。】

喻言發出信息,就等回信,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對話框,眼睛都盯疼了,還是沒動靜。

這就好比小時候,喻言欣喜無比地吃了一塊酥肉,想再吃時卻發現喻星宇搶走了盤子裏所有的酥肉,藏起來不讓她吃一般,食欲剛被勾起來,卻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很不好受。

這下,她是無聊加失望。

喻言小聲嘀咕着臭男人。

*

“喻言?”

喻言擡頭一看,眼睛發亮,喜笑顏開:“你不忙嗎?”

江禹行說:“還好,剛去舅舅店裏拿了些作料。”

他手裏有一袋子作料,有孜然粉、五香粉、八角等。

“你腿怎麽樣?”

“沒事了,你要不要坐坐?”

江禹行張口想說什麽,結果先聽到喻言母親的聲音:“小江,進屋坐。”

江禹行回頭,只見張蘭從對門趙婆婆家跑了過來:“不了,阿姨,悠然讓我來叫喻言去家裏玩。舅舅他們在烤羊肉,等一下您和叔叔過來一起吃晚飯。”

“我們就不去了,你們年輕人好好玩。”

“不都是年輕人,也有很多您認識的人。”江禹行朝屋子裏掃了一眼,“星宇呢?”

喻言指了指天花板:“樓上。”

“叫他一起去玩。”

喻言也覺得喻星宇成天待在家裏不好,便給他打了電話說這事,結果被拒絕。江禹行讓她把手機給他,他就說了兩句話,轉眼人就下來了。

江禹行說的第一句是:“星宇,我是江禹行,走,去吃烤全羊。”

第二句是:“我在你家樓下等你,下來吧。”

喻言詫異地看着江禹行,他說話和風細雨,沒有命令的語氣,沒有強迫的味道,就平平淡淡的兩句話,就把人說動了。

“喻星宇為什麽會聽你的?”

江禹行将手機還給喻言,淺笑:“可能他小時候吃過我買的零食。”

喻言一聽,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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