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師
老師
江禹行再度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手裏拿了一塊烤羊肉,走近正聚精會神看書的喻言,将肉放在她鼻口處。
喻言擡頭,嘴巴剛好碰到肉,好像還碰到了他的手指頭,因為有兩種觸感,烤肉有些幹柴,碰到自己的皮膚時有一種被紮的感覺,還有些燙。而他的手指卻是光滑溫熱的。
喻言往後縮了縮脖子,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肉烤好了,先拿一塊給你解解饞。”
“謝謝。”喻言接過烤肉,咬了一口。
“好吃嗎?”
喻言點頭。其實現在她的味覺沒那麽靈敏,因為她一直在回想剛剛的觸覺。
“下樓吃飯了。”江禹行下巴擡了擡,直指隔壁房間,“我去叫他們。”
“好。”
江禹行離開房間後,喻言這才認真地吃起烤肉。真的很好吃,表皮酥脆,鮮嫩不柴,香氣撲鼻。
*
喻言下樓一看,烤全羊旁已經圍滿了男女老少許多人,還有自己的父母。她走到母親旁,得知江禹行剛剛又去了家裏一趟,特意邀請她父母來吃飯,誠意滿滿,他們不好再推辭。
喻宏光跟江禹行的舅舅有說有笑,他手裏拿着一瓶白酒,是從家裏帶來的。
喻言清楚,父親是一個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會輕易被人占便宜的人,在人情世故這方面,他恪守禮尚往來的準則。
人們都饞着烤全羊,還來不及端上桌,便自己動手,東一塊西一塊地扯來吃。或許這種做法并不文雅,但大家吃的是一種熱鬧。小鎮上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人們活的就是一種灑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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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有人說是野蠻的話,那也是一種有秩序其樂融融的野蠻。
喻星宇找到一個比較好的撕扯烤肉的位置,不知從哪裏弄了一把刀,正高興地割着肉。他割了幾塊肉,目光搜尋着,喊道:“姐,快過來。”
喻言走到弟弟跟前。
喻星宇回頭将手裏的肉全給喻言:“給爸媽分一點。”
喻言捧着發燙的烤肉,龇牙咧嘴地走到母親身邊:“快,好燙。”
張蘭接過烤肉,興許是她幹過很多活,皮糙肉厚了些,并不覺得手裏的肉有多燙。
喻言見父親已親自上陣手撕烤肉,便不管他了,自顧自地吃起來。
江禹行也在烤箱前,不過他沒有其他人那般粗野,他旁邊站着手拿盤子的吳悠然,他将肉片下來後,裝進盤子裏。之後,吳悠然将裝滿肉的盤子端到房間裏去,給自己的婆婆、姑姑等人吃。
人多手腳快,不一會兒功夫,一頭烤羊就被衆人瓜分得所剩無幾。喻言還沒吃夠,直直地盯着另一頭還未烤好的羊。
“給。”
喻言的面前有一根羊排,還有一個烤雞腿。
江禹行燦爛地笑着:“饞了那麽久,多吃點。”
“你自己吃。”
“那裏還有。”江禹行指了指火堆,“快拿着,你都在咽口水了。”
喻言難為情地笑了笑,接過烤肉:“謝謝。”
“等一下喝碗羊雜湯,再吃些菜,解膩。”
“好。”
喻言将羊排給了母親,自己啃起雞腿,十分滿足。江禹行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偶爾目光對上她時,眼睛總是彎彎的。
*
一頓熱鬧美味的晚餐後,有人離開,也有人找好了牌搭子、酒搭子、八卦搭子,三五個圍在一起。
喻宏光和吳承林等人圍在鐵爐子邊上,喝着小酒,聊着趣事見聞。
張蘭幫着趙雲芝收拾碗筷,說着家常。
喻言也被吳悠然拉去打麻将。她牌技差,沒有牌瘾,原不想打牌,可悠然第二天就要離開老家,便想工作前再好好放肆玩耍一回,又因三缺一,她這個生手才走不成。
時間還早,喻言也不想走,眼睛時不時地追随着江禹行的身影。
吳悠然被一個親戚叫去說話,讓喻言等她。
喻言坐在角落,看到屋外的江禹行和張新永正在拆臨時烤肉架,将拆下來的磚頭放進一個三輪車裏,喻星宇在車上接過磚頭并摞在一起。
三個大男孩兒說說笑笑,輕輕松松地幹着活兒。
江禹行擡頭時,撞上了喻言的笑眸,輕輕一笑。
喻言本想移步到屋外,剛一起身便被吳悠然拉着去三樓棋牌室。
除開喻言、吳悠然以外,牌桌上還有兩個女孩,都是吳悠然的堂姐。喻言認識她們,但平時沒有太多交集。
四人剛坐下,吳悠然便接到一個電話,她的學生打來咨詢問題。
喻言聽了個大概,那個學生想休學,原因是現在本科甚至重點大學畢業的學生都不一定找到好工作,更何況像他這種在不入流的專科院校的學生,學的還是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市場營銷專業,倒不如休了學找個工作掙錢,随便找個銷售做也比在學校裏學這個專業強。
吳悠然耐心地勸說着學生,見一時半會兒挂不了電話,便跑到自己的房間裏去給學生做思想工作。
三缺一,喻言跟吳悠然的堂姐們說了會兒話,便各自玩起手機,她不想看手機便去了陽臺。
夜空中的星星也偷了懶,比前兩日少了些暗了些。黑夜籠罩着小鎮,昏黃的路燈灑在街上,把人的影子拉得像電線杆一樣長。
江禹行和喻星宇站在電線杆下,勾肩搭背,有說有笑,他們嘴上的煙忽明忽暗。
喻言想不出這兩人有什麽可聊的,而且還要在冷風中聊天。
江禹行不經意擡頭,看見對面樓裏的喻言,揮了揮手:“不打牌嗎?”
“悠然在接電話,等一下再打。喻星宇,爸媽回去了嗎?”
“有人要買東西,媽媽先回去了,爸爸還在跟吳叔叔他們喝酒。”
“我打幾圈麻将再回去。”
“知道了。”喻星宇冷嘲着,“菜鳥,少輸點,”
喻言不服氣:“我有賭運,我不怕。”
*
運氣是個很玄妙的東西,它時好時壞,好運何時來,好運會持續多久,你全然不知。
對門吳爺爺閑時也喜歡打打牌,雖不能保證每次贏錢,但十次有七八次會贏錢。
吳爺爺為何能抓住賭運?
據說他會解夢。
每當吳爺爺做了好夢,他那天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去牌桌上打幾圈。
好夢還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好運。
當吳爺爺沒做好夢,而趙婆婆做了好夢時,他也會去打牌,八九不離十也能贏錢。
聽趙婆婆講過,她做的最多的好夢就是夢裏踩到大便或掉糞坑,這可能跟人們常說的踩狗屎運差不多吧。
都說夫妻一體,沒想到夫妻間的好運也可以互相成就。
不過,吳爺爺或趙婆婆做了好夢後,先不會把好夢大肆宣揚,而是要等打完牌後再說,據說那樣好運才不會跑。
喻言事先對人說了自己有賭運,可能把好運吓跑了,自上牌桌後,每局都輸。
沒有賭運的菜鳥,很憋屈。
*
“拿牌。”
喻言擡頭一看,身旁站着江禹行。
“杠了後拿一張牌。”
“哦。”喻言乖乖地拿了一張牌,“要不你來打,我打得爛。”
“你打吧,我幫你看牌。”江禹行從角落裏拿了一個凳子,坐在喻言身旁。
喻言頓時心安,雖然輸不了多少錢,但在牌桌上沒人想輸。
吳悠然笑道:“哥,好好教喻言,把她教好,她打牌我看着着急。”
喻言:“要不是你們三缺一,我還上不了牌桌。”
“那倒不至于。”吳悠然頓了頓,“只是跟你打牌容易打瞌睡。”
坐在吳悠然旁邊的張新永說:“你邊打瞌睡邊贏錢,還不好?”
吳悠然的堂姐們也附和着。
吳悠然哈哈笑:“好啊,就是老讓喻言一個人輸錢不太好。”
“沒事,幹什麽都得先交學費。”喻言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我要打起精神來,不然學費白交了。”
江禹行:“怕什麽,還有我。”
喻言扭頭對江禹行笑:“那就麻煩江老師教我了,贏錢了請你吃米粉。”
吳悠然強調:“還得是肥腸米粉。”
喻言笑着點頭:“沒問題。”
江禹行:“拿牌。”
喻言急忙拿牌,心想着不能再分神。
喻言拿了一張九筒,而手中的牌是四個一萬,二三四萬,還有四五六六七八八筒,能胡的牌有五八筒。她想也沒想,就要把剛摸的九筒扔出去,卻被江禹行一把拉住。
“好好看桌上的牌。”
喻言盯着桌子上的牌看,有一張八筒,五筒被吳悠然碰了,也就說只有一張八筒可以胡。
江禹行将喻言手中的九筒奪下,跟其它牌碼在一起,再抽出一張八筒:“再看看牌。”
喻言得令後,仔細看自己的牌,可以胡三六筒,又認真地看着桌上的牌,有人已經出了一張三筒和六筒,她還有兩張三筒、一張六筒可以胡。
江禹行:“明白了嗎?”
喻言點頭,将江禹行手裏的八筒扔了出去:“我不貪,小胡就走,轉轉運。”
吳悠然:“你有杠牌,會翻翻。”
喻言:“哦。”
每人都出了兩次牌,喻言還是沒等到胡牌,她今天運氣不好,說不定最後幾張才有胡牌,那時候,別人早都胡了。
喻言摸了一張牌,因為之前的慣性思維,準備随手扔掉那張牌,只聽江禹行說自摸,她看着手裏的三筒,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胡什麽牌,只得好好地碼了碼手裏的牌,大喜:“真的是自摸。”
喻言笑着對江禹行說:“多謝江老師。”
江禹行淡然:“等把本錢贏回來再道謝也不遲。”
*
江禹行就是喻言的定海神針,在他的指點下,她連連胡牌,本錢早已贏回來,還贏了不少錢。
看來打牌完全靠運氣是行不通的,還得有技術,會算牌,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然而喻言只把它當娛樂,沒有多少輸贏心,打久了有點費神。
突然啪地一聲響。
衆人的目光都鎖定在江禹行身上,他卻一臉淡然地嚼着東西。
吳悠然眼裏放光:“你怎麽有泡泡糖?”
江禹行說:“剛剛有個小朋友給我的。”
喻言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吳悠然:“還有嗎,給我一顆?”
江禹行搖頭。
吳悠然扭頭對身邊的張新永撒嬌:“永哥,去幫我買幾顆泡泡糖。”
“我包裏有口香糖,我去給你拿。”
“我就想吹泡泡糖,喻言跟堂姐們也想,是不是?”
吳悠然的堂姐們點着頭,喻言淺笑。
吳悠然從桌子下的錢盒子抽出一張百元鈔票:“跑腿費很豐厚。”
“我差你那點跑腿費。”張新永站起身來,使勁地揉了揉吳悠然的頭發,轉身走了。
吳悠然沖着未婚夫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江禹行又吹了一個泡泡,比剛才的大,因皮太薄,破時的聲響反而不大。
喻言想起了之前某人說吹泡泡糖很幼稚的話,嘀咕了一句:“幼稚”
吳悠然疑惑:“喻言你說什麽?”
“柚子。”喻言咳了咳,“口幹,突然很想吃柚子。”
吳悠然看着江禹行:“哥,你下樓去看看有沒有柚子,我想吃砂糖橘。”
江禹行沒動:“找你的永哥去。”
吳悠然撒嬌:“去嘛,哥,喻言口都幹了,這樣待客不好吧。”
江禹行被迫起身,走之前叮囑喻言好好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