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柚子
柚子
軍師不在身邊,喻言打起精神應對三個眼疾手快腦子又靈活的麻将高手。她不求贏錢,只求不輸,還在心底裏祈禱着江禹行趕快回來。
門外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喻言心中暗喜,她手中的牌不好不壞,越是這樣的牌,她越不知要怎麽打。
有人進了房間,喻言眼中的期待被失望所覆蓋。
進來的是張新永,他買了好多泡泡糖,給每人發了兩顆,剩餘的都給了吳悠然。
吳悠然早就胡了,趁這功夫吹着大大的泡泡糖。
嘭-嘭-嘭-
喻言被泡泡糖爆炸的聲音擾得心煩意亂,連連出錯,可還不見她的軍師回來。
四五圈麻将後,江禹行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提着橘子進來,依舊坐在喻言身邊,将杯子放在桌角:“沒有柚子,喝柚子茶吧。”
“謝謝。”喻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酸酸甜甜,清香撲鼻,總覺得江禹行泡的蜂蜜柚子茶比自己買的好喝,也不知他買的是什麽牌子。
“怎麽樣?”
“好喝。”
江禹行指了指麻将說:“我問的是這個。”
喻言尴尬笑着:“沒守住。”
江禹行撸了撸袖子,要大幹一場似的:“沒事,我們再贏回來。”
喻言的定海神針回來了,心裏別提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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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悠然邊打牌邊嚼泡泡糖邊說話:“哥,我們家有蜂蜜柚子茶嗎?”
江禹行說:“我剛去買的。”
吳悠然十分詫異:“什麽?”
喻言心髒撲通撲通亂跳,江禹行特意為她買了蜂蜜柚子茶,所以他才會離開這麽久。
吳悠然看了看緊盯着麻将的喻言,又看了看江禹行,笑得壞壞的:“江禹行,老實說,你有何居心?”
江禹行白了吳悠然一眼,十分無奈:“剛剛是你讓我好好待客的,我按你說的做了,你又在這裏陰陽怪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一下要這樣,一下要那樣,事情沒朝着你的安排發展,你就可以腦補一大串,累不累呀?”
張新永偷笑着點頭:“哥,你也發現然然的這個毛病了。”
吳悠然一巴掌打在張新永的背上:“你才有毛病。”
張新永故意瑟瑟發抖,拿了一個砂糖橘剝起來:“我說錯話了,公主別生氣,來吃個橘子。”
吳悠然半嗔半怒,張嘴要接橘子,可嘴裏還有泡泡糖。張新永眼疾手快,拿了一張紙,她将泡泡糖吐在紙上。
吳悠然的一個堂姐表情誇張:“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喻言卻有些失神,想着剛剛江禹行那幾句平淡又有幾分嚴肅的話,他真的只是不願怠慢她這個客人?
應該是的,江禹行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就是怕人誤會,要撇清和她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不出這張。”
喻言回過神來看了江禹行一眼,然後看到自己碼好的牌,才摸到了一個二條,手上原有兩個二條,是不能出二條。她找了一圈,将作用不大的九條扔出去。
江禹行問:“打累了?”
“有一點。”喻言失笑,“眼睛都快看花了。”
吳悠然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要不再打兩圈?”
衆人同意。
*
牌局散了,衆人下樓,吳悠然的堂姐們一起走的,彼此作伴。喻言跟主人們告別準備走。
“我送你。”
喻言笑望着江禹行:“不用,又沒幾步路。”
吳悠然說:“還是讓我哥送你吧,大半夜的,一個女生要注意安全。”
江禹行先邁了一步:“走吧。”
喻言不再推辭,跟吳悠然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
吳悠然看着離開的一高一低兩個背影,壓低嗓音:“你不覺得他們兩有點怪嗎?”
張新永不解:“哪裏怪了。”
“你沒發現我哥對喻言很不同嗎?大晚上還專門去給她買蜂蜜柚子茶。”
“他們認識了這麽久,表哥對喻言好一點也不奇怪,就像哥哥對妹妹一樣。”
“放屁,我才是他妹妹。”吳悠然看了一眼張新永,“我找他幫忙時,他總是推三阻四,哪會主動幫我做事。剛剛打牌的時候,他對喻言好殷勤。”
“喻言人不錯,表哥喜歡她也很自然。”張新永聯想到了某些事,“表哥一直沒有女朋友,不會是因為喻言吧?”
“誰說他一直沒女朋友的,大學時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後來哥去留學了,我也不清楚他的私生活,但我哥那麽優秀,喜歡他的女孩肯定不少。”
“說不定表哥真的只把喻言當妹妹。”
吳悠然望着越來越遠的背影嘆氣:“我哥的奶奶霸道,姑姑蠻橫,不是她們看中的對象,她們肯定會鬧。”
“我倒不擔心。你說的,表哥跟他爸爸不一樣,很有主意,像你姑姑。”
“是啊,我哥可是我姑姑的兒子。”
*
江禹行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等喻言走上來并行時,這才重新邁開腳步。
“贏了多少?”
“請你的米粉錢肯定有。”喻言樂出了聲,怕驚擾到早睡的人,只得壓低聲音,“夠請你吃好幾頓米粉,我得回家數數,數好後分你一半,就當學費。”
“請我吃米粉就行,學費就免了。”
“好。”
兩人走得不急不緩,不過幾十米的距離,要不了幾分鐘就到,只是江禹行突然在路中間停了下來。
“怎麽了?”
江禹行擡頭看夜空:“今天的星星比較少。”
“嗯,不過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依舊是晴天。”
江禹行裂開嘴:“還是晴天好。”
喻言邊走邊問:“你在哪裏買的蜂蜜柚子茶,比我買的要好喝。”
“白天買堅果的那家超市。”江禹行回頭面向她,“舅舅店裏沒有柚子賣,想着這個季節的柚子也不好吃,不如買蜂蜜柚子茶,問了幾家才找到。”
此刻喻言膽兒大了些,她想問清楚:“你特意為我買的?”
江禹行笑:“不是你要吃柚子嗎?”
“我想吃什麽你就買什麽?”
“只要不是什麽難尋的、受保護的、太昂貴的東西,我想還是可以滿足你。”
夜很黑,街道很暗,盡管手機電筒開着,但照的也只是路面。
喻言看不太清楚江禹行的表情,只覺得他神秘又真誠,還有他的眼睛很亮,讓她淪陷。
“其實給我吃橘子也可以,反正它們差不多。”
“怎麽會差不多呢?”江禹行嘆氣,“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喻言看不懂他突然的深沉:“反正在我眼裏,柚子和橘子差不多,我都喜歡。”
江禹行笑而不語。
喻言指着自己家的大門:“我到了,你回去吧。”
江禹行點頭。
喻言走着輕快的步伐,到家門口後回頭看他還在,高高舉起手揮了揮。
*
大門虛掩着,門縫裏透出一絲光線。
喻言推門進去,關門的那一刻發現不遠處的那個高個身影還在。她對着他笑了笑,不管他看沒看到,反正此刻她就是想笑。
喻言鎖上門回頭,吓了一大跳,笑容僵住:“你怎麽在這裏?”
“等你。”喻星宇看了姐姐好幾眼,“這麽開心,贏錢了?”
喻言點頭,走到烤火爐前一坐,掏出口袋裏所有的錢放在桌子上,按面值大小的順序理起錢來。
“贏了一百六。”喻言抽出一張20元,放到弟弟面前,“給你買糖吃。”
“對半分吧。”
“想得美,愛要不要。”
喻言要把那20元拿回來,卻被喻星宇一把搶走,人也逃了。
喻言還沉浸在江禹行所說的話中,根本沒工夫搭理弟弟。
此刻她知道那杯蜂蜜柚子茶為何那麽好喝了,只因為是江禹行特意為她買的為她泡的。而且,他還說只要是她想要的,在他力所能及範圍之內,他都可以滿足她。
江禹行這是什麽意思?
是不是超過了鄰居哥哥對鄰居妹妹的關心了?
他是喜歡自己的?
——
喻言心中有太多疑惑,她覺得江禹行對自己的喜歡是男女間的喜歡。可能他們太熟了,他都沒意識到這種喜歡。
沒關系,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說不定明早起床後,江禹行就能完全明了自己的心意。
*
啪地一聲響,打斷了喻言的遐想,定睛一看,桌子上放着一盤誘人的車厘子。
喻星宇長腿一跨,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再不吃完就壞了。”
“這二十塊錢值。”
喻言挑了一顆又紅又大的車厘子塞進嘴裏,真好吃,這也是江禹行特意為她買的吧。一想到這些,她就止不住眉開眼笑。
喻星宇一邊吃車厘子,一邊打量着姐姐,她的心情很不錯,不過很多事他還是說不出口。
過了好一會兒,喻言才發現弟弟不對勁:“有事?”
喻星宇低着頭,小聲說:“對不起。”
喻言大吃一驚:“你說什麽?”
“對不起,昨天我不該和你吵架,還說了些難聽的話。”
喻言微愣,确實沒想到喻星宇會道歉。
他們姐弟兩從小吵到大,打到大,但打打鬧鬧後沒多久就會和好,誰也不會去追究誰對誰錯,誰也不會道歉認錯。
可這次不同,他們吵架因李莉一家人而起,但吵架的根本原因是喻星宇被家人偏愛着,有恃無恐,而這次他卻踢到了喻言的軟肋,還揭了她的傷疤,所以她才會将堆積在心中多年的憤怒與不公發洩出來。
“爸媽沒有說以後家産就是我的這種話。”喻星宇低着頭,“你昨天跑出去後,媽媽一直很擔心,我也很後悔。
“你成績好,工作也好,從小聰明又懂事,不讓爸媽擔心,你一直都是爸媽的驕傲。
“你很優秀,我卻很平庸,爸媽一直拿我跟你比,我其實也挺煩的。
“我總想在某件事上超過你,所以老會嘲笑你沒男朋友。”
突如其來的推心置腹,一時令喻言不知所措:“你發燒了?大半夜說這些。”
喻星宇擡頭,眼神真切:“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怎麽想起說這些?”
“其實昨天都想說的,缺了點勇氣。”
“那現在怎麽有勇氣了?”
“禹行哥說做錯了事能道歉的能改正的,都算幸運,就怕錯過了挽救的機會。”
喻言直了直身體:“他真這麽說?”
喻星宇點頭:“我想了下,确實是這樣。”
“你還挺聽他話。”
“主要是我也知道自己錯了。”喻星宇頓了頓,“姐,你別生氣了。”
“李莉生氣了,你是不是會哄她?”
喻星宇點頭。
“長大後雖然我們沒像小時候那樣經常打鬧,但也少不了吵架鬧別扭,這還是你第一次道歉。你有想過為什麽嗎?”
喻星宇點頭:“這次我做得實在過分。”
“不全是這個原因。”喻言直視着弟弟,“因為你覺得即使再怎麽吵鬧,我也不會真的不理你,因為我們是最親的人,因為你知道我和爸媽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很多人都習慣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外人看,卻要讓最親近的人承受他們的暴躁、壞脾氣、自私自利,他們甚至還會給人洗腦: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我才在你面前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但是,這種一味向最親最近的人索求的行為,其實是懦弱自卑不成熟的表現。每個人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要是心被傷透了,即使再親再近,也會有隔閡疏遠的時候。”
喻星宇的頭越來越低。
其實昨天被江禹行開導半日,昨夜又美美地睡了一覺,今天又過了愉快的一天,喻言早就淡忘了那些不快,只是她想讓弟弟懂得一些道理。
“太晚了,我去睡了,你也少打點游戲。”喻言起身上樓。
*
喻言躺在床上,越想越興奮,翻來覆去睡不着。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江禹行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
喻言想再試一次,再對他告白試試。
初七那天是個好日子,他們要一起去她兒時的天堂,她要在那天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