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和好
第63章 和好
應綿馬上往樓下沖去,布狄剛好在隔間,看見他急匆匆的樣子,納悶道:“怎麽了?”
“我看見有人進到那棟樓了。”
布狄不明所以,“有人過去不奇怪啊,可能是找方修塘有事吧。”
“但他們鬼鬼祟祟的。”
“你不要亂跑。”
“我去去就回。”應綿沒多解釋,還是往外面去了。
上次那件事布狄叔叔并不知道,不然這陣肯定能比他還要上火。
旁邊那棟樓就只有方修塘一個人在住,都不知道是不是記憶錯亂,上次來送飯那次,明明是方修塘弄的煙霧彈,根本就沒有血腥事件發生,但應綿還是一根筋。他想這僅出于一種預防心理,他在心底默默祈禱,祈禱這次也能是虛驚一場。
他慢慢旋開這邊一樓的大門,樓裏感應燈不知道什麽時候修理好了,一踩進去就亮起了白光。應綿此時像那種想搞偷襲但剛出門就暴露的人,更別說是想救人,差點要先一步把自己給奉獻了。
也好在周圍暫時沒什麽動靜,他貼着牆邊慢慢往樓上走,上到二樓了都還沒見有陌生的人影,直到走到三樓。
門口木地板上很多腳印,方修塘住所的門是虛掩着的,真的有人過來了。其實從他看到可疑的影子到過到這裏不過是才二十分鐘左右的事,但已經夠了,完全可以結束一場入室行刺了。
應綿用手背把那扇門推開了一點,竟然沒辜負他的憂患意識,真的聞到了一種不祥的氣息,跟那次意外一樣,但這次不會再誤判了,這分明就是人血的氣息。
應綿的心髒跳得極快,站在原地犯起怯來,沒有輕易再循着那氣味行進。這次是來真的了嗎?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形單影只,力量微薄。
但最終還是移動了腳步,完全推開了那扇門。一陣強烈的氣味,房子裏沒有開燈,但是能看到裏面的擺設的大概影子。客廳的家具被撞得歪歪扭扭的,地毯上全是踩踏的腳印,肯定是經歷了一次惡性的纏鬥,滿屋子血腥氣濃郁,但是源頭不是在客廳,客廳只有零星幾點鮮血的痕跡。
那點點血漬就這樣延伸至卧室的方向,應綿抽了兩張紙巾,包住那把墊在籃子下面的水果刀,一步步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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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想到不等他走到卧室門前,那門就神秘悠緩地被裏面的人給推開了,方修塘如一道危險修長的暗影,直直站在那裏,手上全是血,粘稠地往下滴落,一把水果刀被随意丢在腳邊。房間裏依稀還有幾個或躺着或趴伏着的身影,好在都還沒死,還能聽到陣陣吃痛的呻吟。
應綿馬上把手裏的刀子也給扔了,愣愣地看着方修塘,“你還好吧?”
兩個人對峙着,回應他的只有那方修塘極度漠然的神情。
過了半個小時後,方修塘連同闖入他家蓄意謀害的那幾人都被醫療車帶離了這附近,應綿和布狄也跟了過去,警示燈閃爍着白色尖銳的光芒,污塵飛揚,花店門前就只剩下車尾氣。
方修塘總是會出各種事故,這次顯然是最嚴重的一次,但這裏說的嚴重不是他本身傷勢的嚴重,而是他遭遇的這樁暗殺性質的嚴重,竟然有人在家裏好好待着也能遭受橫禍。
方修塘這次傷口的深度甚至還不如傷到手臂的那次,這回他是被人劃了一刀後背,不是很深,塗點藥膏大概就沒事了,反而是那些入侵者個個身上都附有布在不同處的深長的傷口,不致命,但深度駭人。
根本是一次完美的反擊,在護士幫忙處理完傷口之後,方修塘也終于疲憊地睡着了。
布狄下到醫院一樓繳費了,應綿從房間退出去,拎着一個水壺去了熱水間。
溫洵剛好在這時從電梯出來,只有他一個人,幾乎是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這個點哥哥已經睡了。
他從往長廊走去,沒有看到熟悉的人。方修塘受傷的事不是應綿通知他的,而是方修塘自己打電話過來,有氣無力,說他快死了,請他速速過來見上最後一面。
當然溫洵也不是傻子,方修塘就愛騙人,十句話中有八句話不可信。
按着查到的病房號,他穿過七樓的長走廊,找到了那間病房。
結果方修塘正睡得正香,溫洵一屁股坐到旁邊那張陪護床上,對着他的臉就是一通死亡凝視。
病床上的方修塘睡得并不安穩,翻來覆去,不能安定地流了一些冷汗。方修塘的樣子跟之前幾次沒差,就是臉色更蒼白了,以前嘴唇起碼還有點血色,現在跟張白紙片差不多了。
溫洵起身從兜裏掏出條手帕,找了找角度,然後彎下腰,替方修塘擦拭脖子和額頭上的汗。他長這麽大都沒怎麽正經照顧過人,動作不知輕重,簡直把方修塘當做一塊幹巴面包,随意擺弄,一陣搗鼓,結果給方修塘搗鼓醒了。
方修塘吃痛地悶哼了一聲,艱難地挪動背部,避免壓到自己背上的刀傷。
安定下來後,他眯着眼看着溫洵,“我還沒死呢。”
“是誰說快死了。”
“我只要你來,不要你折磨我。”
溫洵被他的話給酸到了,把手帕收了回來,語氣僵硬,“你這次又怎麽了?傷到哪了。”
“其實是心靈受傷最重。”方修塘暧昧地捂着心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我那時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呢,幾個人突然撬門而入,繞到我床邊意圖謀殺我。”
“那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你?”溫洵蹙眉。
“入室搶劫吧,也是,這附近就我家有點錢。”
“……你嘴裏有半句真話嗎?”
“确實有不同的人想要殺我,我當殺手這麽久難免會得罪人。”方修塘又換了套說辭。
溫洵白了他一眼,“少把自己當塊寶。”
方修塘笑了笑,“你真好玩。”
但溫洵看到他收斂起了神色,眼裏有認真之色。
“我确實有一件事需要對你坦白,上次我帶你和應綿去拳場,是因為拳場的老板就是黑市醫療器械倉庫的老板,我需要成為他的手下,才能有機會接觸那些人。”
“那你也利用了藺柯姐姐。”溫洵呢喃道。
“她不同意的話之後也就不會去了。”
世界上最不可能被利用的人大概就是藺柯了,想想沒什麽好質疑的,溫洵想着另外一件事,“那你那時送我槍也是想彌補我嗎?”
“槍是本來就要送的,本來就是你的。”方修塘聲音有一絲柔軟。
瞬間感覺周圍的空氣變輕了,聊了這麽一會兒溫洵才醒轉,其實不該這麽自然,畢竟上次就鬧得很不愉快。方修塘早就發現了他身上的氣味,也知道那是有害的,但隐瞞了下來,直到那感染的程度變得嚴重,直到他終于确定那答案,仿若無事發生,無止境地拖延着。
但溫洵知道,他受感染的源頭是那條項鏈裏裝着的綠色葉子,爸爸利用他做了試驗。這是一件很讓人痛苦的事,而那痛苦不是來自身體。
其實他怪不得方修塘,方修塘只是更在意他那些死去的隊員,那是他的心結。
溫洵沉默了下來,方修塘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挑了挑他的衣角,喚他,“我們這是和好了嗎?”
溫洵不同意,“除非你不再跟我說謊。”
“這太難做到了吧。”
“行吧,那我換一個。”溫洵一本正經的,馬上提出了自己新換的要求,“除非你不跟我哥哥說謊,你不要騙他。”
“我跟他又不熟,憑什麽不能騙他。”方修塘一點不樂意。
“那就是說,你跟我也不熟了。”溫洵巧言善辯。
方修塘笑着搖了搖頭,沒回答。
“為什麽這次沒人來找你,我記得上次在你家門口圍了不少人。”
那陣仗,就好像他真的幹了什麽壞事一樣。
“我真有麻煩的時候個個恨不得退避三尺。”方修塘往後靠了靠,他背部的傷口熱辣辣的,剛才護士叫他側着睡,他忘得一幹二淨,痛從中來,“被所有人抛棄,命運多舛。”
都這麽慘了,溫洵也實打實為他感到心酸。甚至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在幾年前的槍械組裝比賽現場,方修塘少年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到底是經歷了什麽事讓他變成了這樣。
真的只是因為那場意外嗎?
關于方修塘在服役時發生的事,哥哥并沒有跟他說得很清楚,溫洵也不想知道得太清楚,他不能承受身邊人的苦痛和突然的猙獰,就像他竭力想忘記爸爸曾對他的極盡冷血的利用。
方修塘卻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歪着頭看他,把他不安穩的心重重勾起。
“那你找出那個想害你的人了嗎?”
應綿推門進去的時候,方修塘的目光正好直直投向他,就像是他們剛剛就在讨論他一樣,那眼神絕對沒有什麽好的含義,但比在那血泊中站着時看向他的眼神要平靜許多。
溫洵轉頭回去,叫他,“綿綿你真的在這裏!”
應綿過去把熱水壺放在置物的臺子上,和和氣氣的,“嗯,我跟醫療車一起來的,布狄叔叔也來了。”
“綿綿你是來照顧他的嗎?”
溫洵已然把病床上的人抛之腦後,只偏着身子圍着應綿看,關心備至,“他好着呢,你跟布老板早點回去睡覺吧。”
應綿從熱水壺裏倒了兩杯水出來,晾在一邊,“等布狄叔叔繳完費我們就回去了。”
“我也要睡了,你們都回去吧。”方修塘懶懶開口,又用婉轉的語氣請求溫洵,“你明天還會來看我嗎?”
“我哥在家我就不來。”
“不。”方修塘提高了聲音,用能讓房間裏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讓他也過來,明天還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