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立秋子時，湫芳城外。
月攀升到天穹正中，灑下皎皎月光，光落進香樟林裏。
林中一片死寂，唯有帶着燥意的風拂過樹梢，時不時發出一陣沙沙聲。
聲音微弱，幾不可聞。
可突然，林間猝不及防響起一陣馬蹄聲。
馬蹄聲急躁匆忙，打破了林中寧靜。
“圍住她們！”一人急急喊。
喊聲落地，由十數人組成的馬隊分作三股包抄五十步外、騎馬奔命的兩名女子。
兩名女子察覺身後人的逼近，握缰繩的手又收緊幾分。
“姒月，攔住她們！”馬頭稍靠前的女子朝身後喊。
被稱作姒月的女子聞言，擡了擡眼，目光在前邊女子的身上短暫停留一瞬，随即回應：“是。母親。”
話落，她拉了拉缰繩，掉轉馬頭。
追趕的人見狀，動作一頓，雖心有戒備，但也僅是一剎，便又提起速度，在眨眼的功夫，将雙方的距離拉近大半。
然後揮動手中鐵鏈，鐵鏈前端銀鈎飛舞。
“我等留下，剩下的人繼續去追那賊婦！”前邊手握鐵鏈的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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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罷，馬隊前邊的人留下對付姒月，後邊的人駕馬繼續去追姒月的母親——姒翡。
怎料，那馬隊剛分流出人，尚未來得及跑出兩步，便突然被一股怪力拽下了馬。
怪力無形，肉眼壓根看不見。
但有幾個仍坐在馬上、細心的人發現，地上的影子發生了變化。
只見樹影搖晃，地面上，一根根像是藤蔓般的黑影從姒月身下馬的馬蹄下延伸出，層層綁住了那些落馬人的影子。
她們試圖掙脫，但力又不知往何處試，只能蹬着腿，雙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
“她是影妖！”有人意識到姒月這能力非常人所能有，于是略一聯想，想起了書中記載的一種妖——影妖。
影妖可借影子攻擊人，且被攻擊者幾乎無力反抗。
因為影妖能操縱影子來對付影子的主人，可對影妖之外的人來說，利用影子來對付人，無異于水中撈月。
不過，事情也并不是無解。
有人反應過來，道：“對實體出手！”
話音落下，她們腳尖輕踩馬镫，脫離馬背，躲開地面上攻擊自己影子的黑手。
旋即，身姿靈活騰空在半空，鐵鏈脫手，銀鈎如落入星河的星子，從四面八方沖姒月而去。
姒月見狀，當即也旋身脫離馬背，避開這些銀鈎。
同時，地面上，黑影晃動，凝成一把把劍刃，劍刃斬斷鐵鏈。
鐵鏈斷開，銀鈎随之落地，猶如天女散花。
畫面不可謂不美。
但在場所有人都無心去看。
“上箭！”一個指令下去。
登時，所有人丢開鐵鏈，反手一把長弓握于手中，靈箭上弦。
萬箭齊發！猶如雨下。
“還真是難纏。”姒月忍不住蹙眉。
對和她交手的骊家人感到棘手。
同時，內心也隐隐渴望她的母親能回來助她。
但可惜，直到靈箭劃過她的肩膀，帶出血，她都沒能看見姒翡回來的影子。
姒翡在她拖延骊家人的這段時間裏，徑直駕馬而去。
徒留姒月一人對付這窮追不舍的所有人。
早該看清了……
姒月眸光暗了暗，在意識到姒翡不會回來後，輕聲在心裏說。
說罷，她兩眼一擡，萬千靈箭倒映在她眸中，倏忽凝滞在半空。
緊接着，箭身一轉，所有靈箭都反向射箭的人飛去。
出乎骊家人的意料。
她們沒想到一只影妖會這麽難對付。
當即布陣抵擋來勢洶洶的靈箭。
卻不想，從她們手下飛出的靈箭經姒月一轉，威力猛增。
眼見陣法結界難擋這一擊。
可千鈞一發之際，陣法驟然被加強，萬千靈箭再次停滞半空。
同一瞬間，又一支靈箭破風射向姒月方向。
姒月察覺不對，立馬瞬身想逃。
誰承想，整個人被一股靈壓定住，靈箭貫穿了她的胸膛。
血腥味彌漫開來。
她喉間湧上一陣腥甜，緊接着，在人砸到地面後，意識開始控制不住發散。
“少城主！”
姒月聽見骊家人喊。
她歪了歪腦袋，只見逐漸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紅衣女子。
女子手中握着一張長弓。
在骊家人恭敬的避讓中，緩緩朝她走近。
“少城主，這影妖該如何處置？”一個骊家人問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望着姒翡消失的方向，漫不經心回：“送去城主府。”
兩個骊家人應了聲“是”，領命上前，一左一右将姒月架起。
姒月渾身動彈不得，想來是那支貫穿她身體的靈箭上被某人塗了“佐料”，以至于她現在反抗不了分毫，只能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等等——”
突然，紅衣女子喊住架着姒月的兩個骊家人。
那二人動作停住。
姒月也被動懸空着兩腳，挂在那紅衣女子跟前。
“你們方才說她是影妖？”紅衣女子盯着姒月。
姒月似有所感，擡眼，目光冷冷對上紅衣女子。
二人視線相撞。
姒月對紅衣女子這張臉并不陌生。
因為對方是湫芳城的少城主——骊歌。
骊歌此刻深深望着姒月，驀地，她眉頭輕挑了下，道：“将她送去別院。”
話說完，骊歌将視線從姒月身上移開。
而姒月也在骊歌視線移開的剎那，耳邊一陣嗡鳴聲倏忽拉長，緊跟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姒月再醒來時，太陽穴腫脹發酸，四肢關節也隐隐作痛，明顯是躺久了。
這是哪？姒月望着一層層落下的紗帳，意識還有些恍惚。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心神收攏，想起自己被骊歌弄昏倒前，聽到的那句：“送去別院。”
所以這裏是骊歌別院？姒月輕蹙了下眉。
随後，她艱難将上半身撐起，胸膛上，靈箭貫穿的傷已經被人包紮過，再加上自身極強的自愈能力，因此現下這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掀起紗帳，姒月赤着腳下床。
床邊，她環顧四周，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
屋中，還燃着安神香。
香味很淡，大部分缭繞在床頭，還有少許則在她下床時，沾在了她衣上。
“少城主。”
窗外，窸窸窣窣傳來說話聲。
姒月耳力極好，捕捉到這簡短的一聲，視線一轉，踩着鋪在地上的絨毯，慢慢走到窗邊。
窗扇正對着庭院。
院子裏，骊歌坐在莺蘿花架下，身畔站着的應該是她的親随。
親随道：“屬下已經查清，偷烏子爐的那人名叫姒翡，住在城西涼安街碧水巷，是一個修士。約莫在三十年前，搬來我湫芳城。”
“而屋中住的那位，便是她女兒姒月。聽聞，是半妖……是二十多年前，姒翡和一只影妖所生。不過，那影妖現已失蹤多年，姒翡偷烏子爐這事，同那影妖應該也扯不上什麽關系……”
親随分析。
骊歌靜靜翻着手中書，聽親随分析完，然後将書放下道：“人抓到了嗎？”
看來骊歌對親随方才分析的那一長串并不關心。
她只在乎偷了烏子爐的姒翡現在在哪兒。
“尚未。”親随低下頭，顯然也聽出骊歌在意的點，神色略有些惶恐道：“但她的行蹤一直有在傳回，屬下保證，屬下定能在半月內将人替少城主帶回。”
骊歌：“……”
骊歌聞言沉默了會兒，随後，話鋒一轉，問：“骊筱那邊怎麽樣了？”
骊筱是骊歌堂妹。
二人分作兩路，追查姒翡下落。
親随道：“二小姐那邊雖在姒翡身上下了追蹤術，但反被人戲耍，現已慢我們一步。”
說到這，親随忍不住挺起腰。
骊歌見她這驕傲樣，多少猜到骊筱被人戲耍這事恐和自己手底下的人脫不了關系。
不過，對此，她也不想多評價什麽。
于是，只言簡意赅道：“繼續派人盯着骊筱那兒。至于姒翡——”
剛到嘴邊的話打住。
骊歌偏首，視線直直落在北房窗邊沒來得及藏好的衣角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