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骊歌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子嗣傳承。
姒月心裏清楚這點，也清楚這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所以在骊歌表明态度後，她嗯了聲，便沒再多說一個字，靜靜将粥喝完，然後将粥碗遞給等在身邊的骊歌。
骊歌接過粥碗，跟着，又拂袖将擺在床榻上的菜碟、炕桌收好，随後道：“那我走了。”
骊歌還有旁的事需要去處理。
因此她将姒月照顧得差不多，便離開別院。
她一離開，別院又剩下姒月一人，四處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就好像世界“死”了。姒月放空想。
對這種寂靜到只聽得見自己呼吸聲的環境，她倒也沒有不适應，緩緩靠着床背滑下，又躺回床榻上，徐徐合眼。
沒一會兒，呼吸聲就漸漸平緩。
緊繃了兩日，現下，姒月只想能松快一會兒是一會兒。
至于改變現狀……她無力改變……
……
入夏的雨噼裏啪啦打在房檐上，急躁又激烈，就好像有一個人踩在房瓦上來回跑，聲音一刻不停，充斥在整只耳朵裏。
“那就是姒家的半妖啊？”
鬧騰的雨幕裏一個聲音不遠不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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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在和另一人竊竊私語，所以聲音壓得極低。
但可惜，妖族耳力天生就比人族強上許多，哪怕是半妖，耳朵也比人要靈敏。
說話的人應該是新搬來碧水巷、住在隔壁的鄰居。
姒月坐在自家庭院房檐下判斷，手裏正剝着毛豆。
毛豆是湫芳城的應季菜。
昨日，隔壁新搬進的鄰居給碧水巷每一戶人家都送了自家曬的蘿蔔幹。
蘿蔔幹炒毛豆，再加點辣，是一道最是開胃的小菜，也是姒月最愛吃的一道菜，所以她對這位新鄰居印象還不錯。
可沒想到今日就親耳聽見新鄰居同旁人談論自己。
“對。她就是姒仙人的女兒。半妖。”另一人回答新鄰居的問題。
這人也住在隔壁，算是老鄰居，姓柳，人稱柳大娘，姒月幼時搬來碧水巷，是個負責整條碧水巷情報工作的情報員。
寒來暑往，只要是碧水巷發生的事，柳大娘都知道，也致力于讓整條碧水巷的人都知道。
像現在，她就在給新鄰居科普姒月的事。
“聽聞她娘，也就是那只妖，生下這孩子就跑了。”柳大娘低聲說。
她和新鄰居撐傘一道站在姒月家院外，縮着身子，探頭正往院子裏看低着腦袋、剝毛豆的小姒月。
小姒月現在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尚不能對議論她的人做到完全忽視。
因此，毛豆剝着剝着，她的動作就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同時餘光也落到了院外撐傘的二人身上。
二人渾然不覺小姒月的目光，自顧自躲在傘裏，掩耳盜鈴般讨論着。
“我搬來這碧水巷的時候，這孩子就四五歲了。聽原先住我隔壁家那嫂子說，她喊姒仙人母親，從不喊阿娘，就是因為她親娘是那生完孩子就跑了的妖。”
“什麽？怪不得。我說呢，昨兒去送東西的時候，那娃娃為何一口一個母親喊姒仙人，原是這樣。我還以為這喊法是大戶人家的規矩……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親娘為何丢了孩子、道侶，自己跑了呀？難不成，姒仙人待她不好？”
“這我哪知道啊。我住這碧水巷也就五個手指頭的數，她們家的事，我還真不清楚……但……”
柳大娘搜腸刮肚一陣，道：“前年，我大哥家的丫頭入仙門前，曾暫住我家兩日。她看出這孩子是半妖，我就和她說了這孩子的事。”
“她說，這孩子的娘是英……什麽妖的……我也記不大清了……反正就是說，這孩子的娘與姒仙人生下孩子後，會修為大增。”
“所以要我說，那妖丢下這母女二人跑了，可未必是因為姒仙人待她不好，而是她呀，心壓根就不在姒仙人身上。”
“和姒仙人生這孩子，也就是為了提升自己個修為——”
“閉嘴！”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柳大娘的話。
小姒月心頭一凜，擡頭，朝院門口看去。
“母親……”
……
“母親！”
姒月倏然睜眼，渾身都汗濕了，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
她夢見了姒翡。
姒翡是個脾氣極平和的人……起碼在外人眼裏是。
但這次在夢裏，她對兩位鄰居動了手。
具體做了什麽，畫面已經模糊。
可姒月記得這件事。
當年，柳大娘和新來的鄰居談論了兩句她的阿娘，卻意外被正好歸家的母親聽見。
當時，母親生了很大的氣。
直接沖柳大娘二人動用了仙法，驚動整個湫芳城。
甚至連城主都被驚動了。
城主親自來姒月家小院處理了這事——母親被關，兩位鄰居則被口頭教訓一番後沒幾日，先後搬離了碧水巷。
聽人說，她們是被城主勒令搬離碧水巷的。
可姒月知道，那二人是被姒翡吓的。
城主從未下過趕人的命令。
是姒翡……是姒翡說不想再看見二人，還說，若是再看見，便将二人的嘴縫起來，讓她們一輩子只能做啞巴。
以至于二人連夜就搬出了碧水巷，去最遠的城東租了個地方躲着這活閻羅。
“只是為了提升修為……”
癱倒在床上，姒月睜眼望着床幔，混亂的思緒逐漸穩定。
她想起夢中柳大娘那番話。
那番話十之八/九為真。
起碼站在姒翡角度上來看，她是曾懷疑過這點的。
否則也不會生這麽大氣。
而姒翡懷疑過，那就說明當年阿娘生她，當真是提升了修為。
且修為提升的應當不少。
畢竟，繁育子嗣這事并不輕松，若只為提升一個境界就去做這事，那實在是不明智。
所以說……阿娘起碼是連升了兩個境界。
姒月眸光微閃。
她從床榻上坐起，将粘在額頭上的碎發撩到發頂，忽覺有些事也許并不全是壞事。
也許和骊歌有個孩子，結果并不會像她想象的那般壞。
比如，骊歌的相貌、能力都是極好的。
若與她有個孩子，那孩子也定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不會太差。
再比如，就像旁人說的，有個孩子多個陪伴。
或許多個人在身邊，能叫一成不變、如同死水的生活多些趣味。
又比如，孩子的出現可以提升她自身修為。
屆時，她就不用再受制于人，可以直接帶着孩子離開湫芳城，去尋姒翡，然後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如此，也算是她想要的結局。
姒月垂下眼，心中有了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