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只是做了個夢罷了。”
視線從碎磚瓦上移開,姒月看向骊歌放在石桌上的雲片糕。
雲片糕剛出爐,還徐徐冒着熱氣。
“又是噩夢嗎?”骊歌注意到姒月目光,默默将雲片糕朝她推近了些。
圓碟子裏,雲片糕疊了三摞,有只加了芝麻的,還有分別加了桂花和核桃的。
“嗯。算不上噩夢,但也算不上好夢。”姒月慢聲說。
見骊歌将擺雲片糕的碟子推到自己擡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便也沒再裝客氣。
第一塊選中桂花味,酥軟的糕點入口,甜香味在舌尖綻放。
“很好吃。”姒月評價。
她雖惜字如金,卻也從不吝惜誇贊。
“真有這麽好吃嗎?”骊歌也嘗了一塊桂花味的雲片糕。
味道中規中矩。
可姒月卻說:“我很喜歡。”
她甚至難得打趣道:“你以後若是不想做少城主了,在湫芳城開個糕點鋪子也好。我想,我會日日光臨的。”
這話不假。
Advertisement
就骊歌這手藝,在整個湫芳城,怕也是沒人能超過。
所以她要是開了糕點鋪子,姒月這個對甜食莫名執着的人一定會去。
不僅去,而且是天天去。
就像她買城南的蜜餞一樣,愣是從對方開業第一天起就去,風雨無阻。
也就近日,沒能去成。
“你好像特別喜歡甜食。”骊歌後知後覺,終于發現姒月不是喜甜,而是對甜食好像有一種極度的偏執。
這點,姒月自己也清楚。
她道:“以前也就是普通喜歡。但日子一天天過,也不知道從哪天起,漸漸就發展成離不開了。”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只是姒月選擇了放縱自己罷了。
“其實,你也很喜歡做吃的,不是嗎?”姒月話鋒一轉,話題突然轉到骊歌身上。
骊歌同樣也坦然認下了自己的小癖好,道:“修煉索然無趣,我又不喜與人多接觸,所以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這麽個打發時間的喜好。”
而這喜好,雖然在後來因接了少城主一職曾放置過幾年,但如今再拾起,也沒有任何不适應……就好像這喜好才是她天生該做的事一般。
“對了。”說起愛做美食的喜好,骊歌突然想起了她今早買的魚。
“我要去殺魚了。這雲片糕你慢慢吃,不用給我留。”骊歌急着去殺魚。
姒月輕點了下頭,目送她再次回廚房,然後将整碟雲片糕端到自己腿上。
骊歌這人愛做東西,但又的确不愛吃東西。
既如此,那這整碟雲片糕就只能由她解決了。
姒月漫不經心想,垂眸,視線落在三種口味的雲片糕上,開始輪着吃。
桂花味的香甜,核桃味的酥脆,剩下芝麻這款原味的淡而不膩,可配着濃茶吃。
姒月一款款分析。
圓碟裏的雲片糕也一片片進了她口中,逐漸見了底。
晌午的飯怕是要吃不下了。
姒月摸着微微撐起的肚子,終于想起晌午快到了。
“我若說不吃,她是不是會不高興?”姒月手指相互搓着雲片糕殘留在指尖的碎屑,有些擔心。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沒必要的。
等到了晌午,骊歌像是早預料到她會沒胃口吃飯,所以只用砂鍋做了一鍋酸辣口的魚湯。
鍋裏,魚切成白嫩嫩的薄片,浸在酸菜湯裏。
湯的表面還浮着花椒、辣椒等香料,油一澆,香味就瞬間迸發出來,溢滿整座小院。
好香!
姒月不由坐直了身。
她看着那鍋魚湯,心中忍不住感嘆,骊歌不去做廚子真的可惜了。
“給,碗筷。”骊歌将術法洗淨的碗筷遞給姒月。
姒月接過。
二人面對面坐着,開始大快朵頤。
不得不說,二人的關系真的很微妙。
在吃魚片時,姒月默默想。
她感覺她們二人之間的關系,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瞬息萬變”。
前幾日,還是刀相互架到對方脖子上的對手,今日,就像是普通的朋友,坐在一方小院中,歲月靜好……還挺具有欺騙性的。
姒月忽地垂下了眼。
她清楚二人之間的關系永遠不可能是朋友。
朋友是雙方平等地坐在一起。
但她和骊歌的情況,屬于一只鳥雀被人豢養在籠子裏,雙方的地位從一開始就不平等。
不僅是身份上的不平等,還有許多地方,她們都從未平等過。
“你有沒有覺得這院子裏很空?”
心神飄遠間,骊歌突然開口。
姒月思緒戛然而止,擡眸看向骊歌。
“有嗎?”姒月順着骊歌視線,也開始打量庭院。
庭院中,北房窗前種了一棵石榴樹,東廂房前有一小片莺蘿花架,剩下西廂房前……是好像有些空。
“要不将花圃裏的芪蘿花分出些,種到西邊?”姒月提議。
花圃位于北房和東廂房的拐角處,也許可以分一部分,對稱種到西廂房前。
“可以。”骊歌采納了姒月想法,但此外,她還有自己的想法,道:“另外,我覺得還可以再搭座秋千。”
姒月目露疑惑:“秋千?”
骊歌颔首:“對。秋千。”
姒月問:“為什麽想搭秋千?”
她覺得骊歌這個主意不是憑空冒出。
事實也的确如此。
骊歌道:“我今早去買魚時,路過一戶人家。那家人在院裏搭了座秋千,小孩坐在上面玩,很有意思,所以便想給你也搭一座。”
姒月:“可我不是孩子了。”
骊歌淺笑:“這又如何?誰說大人就不能童心未泯了。而且——”
骊歌一頓,很快又接上:“我們的孩子以後也可以在院裏玩秋千啊。她一定會喜歡的。”
骊歌已經想到了未來。
姒月卻從未想過。
她沉默小下,然後道:“那你準備什麽時候搭?”
骊歌:“下午。”
姒月:“……好。”
于是下午,骊歌搬來了搭秋千的東西。
搭秋千時,姒月本來想在邊上幫忙搭把手。
但發現,在這方面,她是一竅不通,便也不給骊歌添亂了。
她坐在莺蘿花架下,骊歌在眼前敲敲打打。
秋千漸漸成型……
“嘩啦——”
可驀地,一陣布料被撕碎的聲音響起。
骊歌的外衫下擺被一根不起眼的釘子意外勾住,撕破。
“啧。”骊歌皺眉将外衫下擺從釘子上扯開。
姒月起身上前。
骊歌同她道:“我去換條外衫。”
姒月聞言,下意識說:“那你這條我給你補補。”
骊歌看她。
二人視線對上。
姒月想起骊歌身份,于是又道:“但你要是不喜歡穿縫補過的衣服,那我就不給你補了。”
姒月衣服穿破了,縫縫補補還能再穿個兩三年。
可骊歌不一樣,她是湫芳城的少城主。
少城主又怎會穿破過的衣服呢……
“不。”骊歌察覺姒月誤會,忙開口解釋:“我是在想,這會不會太麻煩你。”
她沒想過讓姒月做二人交易之外的事。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縫補衣服。
“麻煩?”
原來是擔心這個嗎?
姒月眨了眨眼,道:“無妨。這算不上麻煩。”
她幫骊歌脫了外衫,然後又回屋取了件幹淨的,給骊歌套上。
骊歌全程看着她,在姒月動作間,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說不清,道不明。
直至姒月坐回莺蘿花架下,她方才回神。
莺蘿花架下,姒月從自己腰間的儲物袋裏翻出了針線。
她的儲物袋,骊歌沒連着夜行衣一起收走。
裏面的東西,也一件不少,都原封不動放在原位。
全是些針線、帕子之類的小東西。
姒月想,也許正是因為這些小東西沒有任何威脅,所以骊歌才将它們留給了她。
倒也算是陰差陽錯的幸運。
幸運的點在于,還好那夜跟着姒翡出來得急,沒拿對那放滿刀槍棍棒的儲物袋。
若是拿對了,那她身上屬于自己的東西可就全沒了。
而自己的東西要是全沒了,那她可以寄托念想的存在也就算是徹底沒了……
思緒回轉。
姒月開始縫補骊歌外衫。
她捏着縫衣針針尾,針線在外衫破口處來回穿梭着,手法娴熟。
骊歌遠遠看了會兒,有些好奇問:“你以前經常縫補東西嗎?”
姒月聞言,頭也不擡嗯了聲,道:“是縫多了。”
小時候老被人欺負,總弄破衣服。
所以為了不讓姒翡知道罵她,她便跟着隔壁幾個大娘,偷學了一手縫補東西的好手藝。
不過關于這些,她覺得她沒必要和任何人提起。
“你繼續搭秋千吧。”姒月同骊歌道。
說罷,她徹底心無旁骛縫衣服。
骊歌見狀,便也不再打擾她。
二人一個縫衣服,一個搭秋千。
終于在日落前,各自完成了任務。
“補好了。”姒月将外衫還給骊歌,随後收了針線。
骊歌垂眸看外衫。
外衫上的破口已經完全補好,同先前竟一般無二。
“你這手當真巧。”骊歌再一次忍不住誇。
姒月看她一眼,接着視線又越過她,落到她身後的秋千上,想說同樣的話。
可忽地,一只靈鳥飛進別院,落在了骊歌肩上,兩顆豆豆眼上下翻轉。
“咕咕——”靈鳥叫喚了兩聲。
這兩聲應該有特殊意義。
因為骊歌聽見後,便眸光一沉,然後同姒月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話落,她也不管姒月是何反應,瞬身消失在原地。
看來事真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