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大夫說,你已有身孕月餘。”骊歌一字一頓說。
說罷,她緩緩合上嘴,靜靜觀察姒月反應。
她本以為姒月會說,烏子爐已經還回城主府,所以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或者說,她想要這個孩子,但不想要她。
可結果……
姒月聽了骊歌的話後,只是沉默了幾息,随後喃喃:“孩子嗎?”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半晌,又将頭擡起,看向骊歌。
房中一陣死寂……
就在骊歌以為姒月終于要做出選擇時。
她忽然聽姒月輕聲道:“骊歌,我們回湫芳城吧。我想回去了。”
姒月沒有不要孩子,也沒有不要骊歌。
她只想回湫芳城。
骊歌有些訝異,但同時又有些慶幸。
慶幸姒月沒選擇不要她。
“好。我們回去。”骊歌一切都依從姒月的。
她喚來親随,将二人的東西收拾好,無需花費太多時間,二人便可啓程。
可在走之前,骊歌還需要問問姒月:“越溪客棧的店主,還有那個叫瑤芳的丫頭,你要去再見見嗎?”
這二人是姒月在來喜鎮唯二熟識的人。
骊歌想着,姒月與她們見上一面,心情或許會好些。
但姒月聞言,卻搖搖頭道:“不見了。”
她只想回湫芳城。
姒翡留了東西給她。
她不想再等。
同骊歌簡單說了緣由。
骊歌會意。
扶姒月從床榻上下來,為她披上一條湛藍外裳。
然後道:“那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她有瞬移的法器。
姒月嗯了聲,靠在骊歌身上。
骊歌輕輕攬住她,随即雙指一并,召喚出法器,催動。
下一瞬,二人腳下便有一道金色法印閃現。
耀眼的光籠罩住二人。
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消失在來喜鎮的房間裏,轉而出現在骊歌在湫芳城的別院。
這座別院還和她們離開時一樣。
靜谧悠然,好似時間也在這裏停下了腳步,不再匆忙。
“芪蘿花開了。”忽地,姒月眸光一轉,注意到院子一角的花圃。
花圃裏種的芪蘿花不知何時長成、綻放。
每一株的顏色都不同,有紅,有綠,有黃,有紫,卻獨獨沒開出一株藍色的芪蘿花。
姒月發現了這點。
骊歌也發現了這點。
她微微一愣,沒想到上百朵花裏,會開不出一朵姒月喜歡的花。
頓時心跳漏了一拍。
旋即忙道:“這片花圃位置不好,裏面的花也不是很漂亮,要不我們再重新種一片芪蘿花吧。”
她想挖了這些芪蘿花,重新種一片。
結果姒月卻道:“不。這些花很漂亮,不用重新種。”
她靜靜望着花圃,花圃裏的花很美。
不管什麽顏色都很美。
既如此,那它們便不應該因為她運氣不好,沒開出她喜歡的顏色,就被人抛棄。
畢竟這又不是它們的錯……
“我想去城東一趟。”
不再說芪蘿花的事。
姒月收回看花的目光,然後道:“那有一家賣糖葫蘆的鋪子。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應該就在那兒。”
她準備将東西去取回來。
骊歌道:“我陪你一起。”
姒月沒有反對。
于是二人便一道離開別院,徑直去了城東賣糖葫蘆的鋪子。
鋪子現在很空,只有店主一人。
她靜靜坐在櫃臺後,正邊嗑瓜子,邊看話本。
姒月擡腳進店鋪。
骊歌本也要一起,但忽地一只靈鳥飛落到她肩頭,将她絆在了鋪子外。
是故,進店鋪的只有姒月一人。
“周嫂。”
進了店鋪,站定,姒月朝櫃臺後喊了聲。
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店主周嫂聽見。
周嫂擡頭。
她看向姒月,先是一怔,随後放下瓜子、話本,連忙從凳子上起來。
“杳杳來了。”周嫂連忙和姒月打招呼。
姒月颔首回應,接着便見周嫂從櫃臺下取出一個木匣,顯然早就準備好了給姒月。
“這裏頭是我這鋪子的房契,還有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她說,等我下次見你,就叫我交給你,你自會懂她的意思。”周嫂轉述姒翡的話。
轉述完,她的任務便算結束了。
默默幫姒月包了她以前常買的幾種糖葫蘆,全程就沒再多打擾她。
直到姒月說要走了,她方才将包好的糖葫蘆給她。
一如從前,姒月每回全身是傷來找周嫂時,周嫂就會給她一根糖葫蘆,然後告訴她:“沒有什麽傷心是一根糖葫蘆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根。”
一句總讓姒月覺得周嫂是為了多賣糖葫蘆說的話。
但今天,她還是要謝謝她。
随後離開……
……
與此同時,糖葫蘆鋪外,骊歌也剛送走小靈鳥,正準備進店鋪。
不過,尚未來得及動作,她便見姒月不緊不慢從裏面走出。
于是,她很自然地伸手,将人扶住。
接着深思一番後,道:“我母親想見你。”
她說了小靈鳥方才來傳訊的內容。
原來是骊歌的母親,也就是湫芳城的城主,骊青,不知從哪知道了她們回湫芳城的消息。
于是傳訊告訴骊歌說,她想見姒月一面。
而骊歌,本來是沒答應,也不想告訴姒月這些的。
可轉念一想,她又怕姒月多想靈鳥的傳訊內容,因此略一斟酌,還是選擇全盤托出。
她想,姒月應該是不想見骊青的。
但現實卻總出乎她意料。
姒月竟然沒有拒絕,反倒點點頭,道了句:“好。我願意見你母親。”
她也想見骊青。
對此,骊歌其實心裏不贊成。
因為她怕骊青對姒月不利,所以不希望二人有任何接觸。
結果姒月卻願意見骊青。
并慢慢調轉了二人回別院的方向,往城主府走。
骊歌瞬間心涼了一截。
她想阻止姒月,但又不知話該怎麽說,于是只能被動由姒月牽着,進了城主府。
府中,骊青早早便在等二人。
她坐在待客的大堂上。
府裏仆從一帶人來,她便站起,态度溫和地請姒月落座。
一道的還有她三天兩頭見不上一面的女兒。
“姒月姑娘。”坐下後,骊青作為長輩,最先開口。
語氣非常誠懇,同姒月道:“令堂的事,我很抱歉。”
她向姒月道歉姒翡的事。
姒月聞言,卻并不覺骊青有什麽對不起姒翡的地方,只客觀道:“是我母親偷了貴府法器。要說抱歉,也該是我替母親向您說。”
姒月心裏明白這些事一開始都是因姒翡而起,其餘人都只不過無辜卷入。
所以非要怪罪,也怪不到骊家任何人身上。
只能怪她。
是她沒保護好母親。
是她的不對。
“不。你沒有錯。”可骊青卻不認為姒月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相反,她睨了眼骊歌,太陽穴忍不住輕輕一跳,道:“反倒是我女兒,對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是我教女無方,害了你。”
她已經知道了姒月和骊歌的所有事。
包括姒月有孕一事。
她道:“是我們城主府虧欠與你。所以姒月姑娘,你若想要什麽補償,可盡管與我說,我都願意接受。”
“不管是要孩子、不要骊歌,還是不要孩子、也不要骊歌,我們都尊重你。”
骊歌:“……”
就不尊重她是吧。
骊歌忍不住看向骊青,試圖發表意見,說,她和姒月的事,她們自己做主。
卻不想,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骊青搶了話。
骊青神色鄭重,同姒月,道:“總之,你們的事,全憑姒月姑娘你做主。”
“包括這個孩子生不生,以及骊歌你看不看得上,都憑姒月姑娘你選擇。”
“此外,姒月姑娘除了孩子、骊歌外,要是還有什麽別的需要,也盡可與我說,我願意補償你。”
骊青一口氣表明完所有态度。
姒月靜靜聽完,片刻回骊青話,道:“骊少城主待我很好。骊城主不必擔心,也無需補償我什麽。”
她不想再将骊青也扯進她們的事中。
骊青聽出這個意思,了然,明白孩子們的事得交給孩子們自己去處理。
于是也不再說什麽。
将二人送出城主府。
府外,姒月同骊歌站了會兒,随後道:“我想回家一趟。”
她想回自己的家,而不是骊歌的別院。
骊歌聽出這個意思,頓了頓,內心猶豫,不肯答應,但嘴上還是道:“好。我陪你。”
她同姒月慢慢往城西走。
城西的涼安街碧水巷,就是姒月和姒翡曾經住的地方。
她們都已有月餘沒有歸家。
家中,院裏的好些物件上落了灰。
姒月推開門,就避無可避被粉塵撲面,呼吸困難一瞬。
但很快,這些灰塵就被骊歌一個術法解決幹淨。
二人進院。
院中,有三間屋子。
主屋空着。
姒翡住東廂房,姒月住西廂房。
“我想去我母親屋裏一個人坐會兒。”
場院裏,姒月停下腳步,望向東廂房。
東廂房的房門緊閉。
骊歌順着她目光看去,視線沒有停留太久,很快便又回到姒月身上。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她為姒月留出單獨的空間。
而姒月也沒再停留。
她擡起腳,上前,走到東廂房門外,推開門,進入,然後将門緩緩合上。
二人分開。
門外,骊歌一個人站着。
門內,姒月一個人靜靜看着姒翡曾經住過的地方。
這裏每一處,她都早已刻進了腦子裏。
以至于,她現在視線每掃過一個地方,就能想起姒翡曾在這時的樣子。
遙遠,卻又好像近在眼前,仿佛她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母親……”姒月輕輕喊了一聲記憶裏的姒翡。
她試圖得到對方回應。
但一切不過是無濟于事。
因為姒翡已經不在這了。
在這的只有她。
她一個人沉默許久,最後在腳邊的一張凳子上坐下,翻手變出一個木匣。
木匣是姒翡留給她的。
姒月打開它,裏面是一份房契,還有一張折疊得四四方方的字條。
字條裏印出墨跡。
姒月慢慢将其翻開,兩行娟秀的字映入眼簾。
第一行字寫:這字條受你母親所托留下。
第二行字寫:我在芳蕪靈境等你。
芳蕪靈境?
這是什麽地方?
姒月不知道。
但字條似有所感般,化作一條流動的細長黑影,鑽進她腦中。
一張地圖鋪開。
……
“姒月,我方才去買了份紅豆糕回來,你要吃嗎?”
東廂房外,骊歌等姒月期間,想起姒月從來喜鎮醒來,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便去買了份紅豆糕。
可直到紅豆糕都快涼了,她都不見姒月從房裏走出,隐隐開始不安。
在房外喊了姒月幾次、都沒得到回應後,果斷推開了東廂房的門。
門內,空無一人。
只有一只赤紅色的镯子靜靜躺在桌上。
是她給姒月的靈犀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