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一個呼吸間，葉知秋便被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得蹙起了眉頭，她掀開薄且重的眼皮，又被頭頂的燈光閃得閉了回去。
“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熟悉的嗓音、久違的溫柔語氣在耳邊響起，葉知秋再次睜開眼睛，許晚一正拿着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杯子裏的吸管被兩根纖指捏住抵在她唇上，她只需張嘴含住吸管便能一解喉嚨燒灼般的難受。
葉知秋咬住吸管邊吸邊拿眼瞄着眼前的女人，她好像有點不一樣了，眼裏的心疼有些明顯，替她撩開額前的頭發時也很溫柔，神色雖依舊淡然，卻多了幾分暖意。
“還要嗎？”她問道。
葉知秋輕輕搖頭。
“頭痛不痛？”
葉知秋輕輕點頭。
“還有哪裏不舒服？”
葉知秋定定看着她，“喉嚨疼、眼睛疼。”心口也有點疼。
許晚一皺着眉頭，語氣輕柔，“等退燒就好了，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你忍一忍。”
“餓不餓？我去買點粥回來。”許晚一又問。
葉知秋輕輕搖頭，許晚一只好幹巴巴地坐下，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點了個外賣。
點的是她經常光顧的那家店，那裏的菜很清淡，還有粥。
許晚一付完款就假裝在玩手機，她能感覺到葉知秋在看着她，但是她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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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噓寒問暖，還是關心呵護？分寸要怎麽拿捏？是以同事的身份，還是以朋友的身份？可是她對同事的身體健康并不關心，對朋友……梁禮之應該算朋友吧？但是她也不會這樣關心梁禮之的身體健康。
沉默地坐了半個時辰後，許晚一拿出體溫計舉到葉知秋面前，哄道：“醫生說每小時要測一次體溫，這個會有點涼，你自己把它放到腋下好嗎。”
葉知秋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搖頭，“我手上沒有力氣。”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騙人一樣，她說話的聲音都氣若游絲的，随便一點聲響都能蓋過。
可是病房內除了她們再沒有其他人，許晚一很安靜地看着她，将這絲微弱的聲音捕捉了個清清楚楚。她握着體溫計的手指緊了緊，粉色的指甲微微泛白。
片刻後，她伸手捏住葉知秋身上的高領毛衣的下擺，刻意忽略葉知秋粘在她臉上的視線，微紅着耳朵，拿着體溫計從衣服下擺探上去。
在葉知秋沒醒的時候，她已經做過一次了，所以這次很熟練就把體溫計放進了她的腋下。
冰冰涼涼的觸感一下就把葉知秋激了個顫，她夾着體溫計，靜靜看着許晚一耳朵上的那抹粉紅，眼睛突然一彎，淺淺地笑起來，“一一。”
許晚一眼眸一閃，視線盯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上。
葉知秋只輕輕地喚了一聲，仿佛只是想叫一叫這個稱呼，叫一叫這個曾經最親密的的昵稱。
十分鐘後，許晚一又捏起那片白色衣擺，精準地把她腋下的體溫計拿出來。
38.3℃，降了一點。
這時，她點的外賣剛好到了，與之同來的還有向小夕和一直在門口等着的方圓。
“咋回事？你咋把自己整發燒了？”向小夕一走進來就伸手搭上葉知秋的額頭，“嘶～是有一點燙，醫生怎麽說啊？”
“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就是喉嚨有點發炎，打完點滴就可以回去了。”許晚一在一旁回答了她的話。
聞言，向小夕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八卦。她站在床頭邊上，像是才發現許晚一似的，鏡片後的眼睛滴溜溜地來回轉着，“呵呵，許導也在啊。真是麻煩你送秋秋來醫院了，劇組不忙嗎？忙的話你先回去吧，你放心，這兒還有我看着呢。”
葉知秋想捂臉了，搭在床邊的手輕輕戳了戳向小夕的手，想讓她趕緊走，可她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許晚一看着她們相握的手，抿抿唇，“醫生說她不宜多動，要注意休息。”
“嗯嗯，我知道。”向小夕點點頭。
“要吃清淡的，忌腥酸辣。”
“嗯嗯，知道。”
“她醒來還沒吃粥。”
“嗯嗯，我等下喂她。”向小夕就跟直腸子似的，聽不懂許晚一的潛臺詞。
許晚一看着她們還相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上前握住葉知秋的手放進被子裏，“醫生還說她現在不能受涼。”
“劇組有禮之在，我不忙，向小姐不是要忙着處理熱搜的事嗎？怕是沒時間照顧知秋吧。”語氣淡淡，卻有趕人之勢。
“沒事，還有方圓在呢。”向小夕故作不懂。
許晚一掖被的手一頓，擡眸對上葉知秋含笑的眼，突然扭頭打量起方圓，直把方圓看得手腳不知如何擺放後才開口：“方小姐長得小巧，等下知秋出院，她怕是扶不了吧。”
方圓：“……”
她哪裏小巧了，圓潤還差不多，而且她的力氣不小，可以扶，但是直覺讓她不敢開口。
向小夕憋着笑對葉知秋擠擠眼，在對方暗示的眼神下，緩緩配合着開口，“說得也是，話說許導和秋秋的熱搜打算怎麽處理啊？”
“什麽熱搜？”葉知秋問了一句。
“許導慌慌張張抱着你跑出片場時被人拍了小視頻發到微博上，引起了衆多熱議，網友們都在揣測你們關系不單純呢，有些不理智的粉絲還罵你呢，說你這個角色是靠出賣色相得來的。”向小夕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可奈何，幹這行被誤解好像是一種宿命一樣，連糊糊都逃不過。
許晚一看了葉知秋幾秒，見她沒什麽反應，抿抿唇，說道：“等下我會發微博澄清的。”
澄清也好，許晚一的粉絲太多了，她怕葉知秋被她的粉絲追着罵。向小夕又和葉知秋說了兩句，走的時候還順便把小透明方圓也給帶走了。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許晚一扶葉知秋坐起來，拆開外賣包裝，拿出裏面的小米粥，看着葉知秋，“你可以自己吃嗎？”
葉知秋搖搖頭，許晚一便一手捧着粥一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喂進她嘴裏。
葉知秋感覺心裏暖暖的，杏眸一眨不眨地全程看着她，粥一來，就乖乖張嘴，配合得不得了。
吃完粥又過了一個小時，護士來把點滴拔掉，許晚一去把醫藥費結清之後，又回來扶着她走出醫院。
葉知秋再次看着眼前這輛樸實無華的黑色大衆，還是覺得它跟許晚一的氣質不搭，太沒有距離感了，配不上許晚一通身“莫挨老子”的氣勢。
被人送上副駕駛後，葉知秋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網絡上很火的小視頻，她不由擡頭看看頭頂的遮陽板，随後看一眼還在外面的許晚一，擡手迅速扯過中控臺上的紙巾往遮陽板裏塞去。在許晚一坐上駕駛前，堪堪收回手。
許是因為心虛，葉知秋靠在椅背上，歪着頭，閉上眼，裝睡。
許晚一看着她輕顫的鴉睫，突然傾身過去，察覺到她忽然屏住的呼吸，無聲輕笑，扯過她身邊的安全帶替她扣上，又坐正身子把自己的安全帶也扣好，啓動車子，緩緩向前駛去。
到了酒店，許晚一又跟着她進了房間，燒水，看着她吃藥，等她睡着後才離開。
葉知秋一覺睡到了半夜十二點，起來洗個澡，又躺下，睡不着了，突然想到許晚一說的澄清，于是她撈過手機點進一個蒲公英頭像的主頁。
許晚一發了兩條微博，一條只是單純地闡述她發燒暈倒了，并沒有對她們的關系做出解釋；另一條發了好多圖片啊，竟然全是律師函。
葉知秋把每一張都點開看了一下，這是發給那些曾經在網絡上造謠過許晚一和別的藝人有不正當關系的人，也算澄清了她這個導演清清白白，可她并沒有給那些造謠她們關系不正當的人發律師函，也不知是她忘了還是……
葉知秋翻回上面的小視頻，對着那幾條“有點好磕”的評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截圖，鎖屏睡覺。
在許晚一的照顧下，葉知秋的燒也退了，腦子也不暈了，第二天又可以繼續拍戲了。幾天過後，她連鼻涕都不流了，感冒也算徹底好了。
而她與許晚一的關系好像又有了一點變化，比如，在她不經意咳一下時，沒一會兒許晚一就遞過來一杯溫水；又比如，拍夜戲收工之後，許晚一總會等她一起走回酒店，然後在房間門口互道晚安；再比如，許晚一會找她聊天了，不聊工作，只單純地聊聊生活、聊聊未來。最重要的是，許晚一不喊她“葉小姐”“葉同學”了，而是像以前那樣叫她“知秋”。
她們就像朋友那樣相處，但有時又會多些暧昧，起碼如果許晚一不那麽關心照顧她，也不在說晚安時用那雙暗含情愫的眼眸看她的話，她也不會心跳得小鹿亂撞，失了一慣的灑脫，獨自胡思亂想。但許晚一又不言明，很有界限地把所有行為、話語圈在友情的範圍，不降一分，也不升一分，剛剛好在朋友的範圍。
在葉知秋想進一步的時候，她後退；在葉知秋想退一步的時候，她又進一步。
真的很讨厭啊！
葉知秋将劇本掩在臉頰上，仰頭向後靠在椅背上。
《籠》這部戲也接近尾聲了，大概春節過後再拍一個月就能殺青，而她卻被許晚一撩得三魂丢了七魄，一點都不想殺青，一點都不想離開這個劇組。
可惜明天就是年初一了，劇組決定放一天假，今天也不會有夜戲，下午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過春節了，接下來的一天半她都要見不到許晚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