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一陣踏踏馬蹄聲和攤販被掀翻的聲音傳來,駿馬飛馳,在沈嬿回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近至身前,馬蹄高高揚起又重重踩下,沈嬿回看着高大的駿馬心裏一驚,這要是被撞上骨折都是輕的。

無奈身體快不過意識,她想避讓卻是下意識地僵在了原地,忽然身旁伸出一只手臂徑直将她攬了過去,陌生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沈嬿回驚詫擡頭,只看到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待她看清人站定後,卻是愣了一下,随後快速松開攥着對方衣襟的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多謝王公子。”

王銘看着懷中的女子避之不及的神情,僵着手臂淡淡點了下頭。今日本是路過這裏,恰好聽到行人大喊方知有人當街縱馬,意外看到她距離馬蹄咫尺之遙,待他反應過來時,身體就已經先一步救下了人。

怎麽就遇見了他?真是冤家路窄。沈嬿回心中正尴尬着,忽聽一聲駿馬凄厲的嘶鳴,方才縱馬之人從馬上跌落,口中還不停咒罵着。

“是誰打了本公子的愛馬?!”

路人圍了過去看熱鬧,裏三層外三層吵吵嚷嚷,沈嬿回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是兵部孫司官家的公子,向來恣意妄為,近日新得了匹馬便不顧禮法,當街縱馬傷人。”

沈嬿回愣了愣,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向自己解釋。

“哦,那……難道就無人管制他?”沈嬿回蹙眉看向那一路被他撞翻的攤子,這一帶擺攤做生意的多是些平民,頂着烈日本就辛苦,被豪強之子欺壓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她說話時王銘一直看着她,眸光雖然淡淡的,心中卻越發驚駭,到底是過去的她表演的太好,還是發生了別的事?人怎麽可能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大的改變,臉還是那張臉,但她的表情、神韻以及心性卻是較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壓下心底的疑惑,看向從地上爬起來還在咒罵、拿鞭子驅趕百姓的孫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管制?他也撲騰不了幾天了。”

王銘沒久留,很快就因公差離開了。遇上這麽一出,沈嬿回也沒了逛街的心情,當下便帶着胭脂回了府。

到家時,今日買的那些東西已經送了過來,金銀珠翠、绫羅錦衣以及胭脂香膏之類的,在她房間裏堆成小山。沈嬿回看了片刻,擡腳去了柳玠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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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照晚,翠翻碧浪。沈嬿回一進院子眼睛就往那棵桂花樹上瞟,那人閉目躺在枝幹上,看上去睡得惬意。

“有蟲子爬到你身上了。”

柳玠巋然不動。

沈嬿回磨了磨牙,看在他是攻略對象的份上,看在他今日破費了的份上……想起自己那一屋子的東西,心中默念拿人嘴軟。

她蹙了眉作出一副委屈相,掐着嗓子嬌滴滴道,“你倒是睡得安穩,我今日差點被人縱馬撞到,還說要保護我呢……”

柳玠聞言眉頭跳了跳,轉過臉來望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差點就是沒撞到,小姐的護花使者多得很呢,小人去了也只有靠邊站的份,就不自讨無趣了。”

沈嬿回一頓,這話怎麽聞着這麽酸?

她笑着走到樹下拉了拉他的衣擺,“你怎麽知道什麽護花使者,莫非當時你也在場?既然在為什麽不出手救我呢?”

柳玠伸手扯住了被她拽着的衣擺,心道他只來得及刺中馬,還沒等他過去,她人就已經在別人懷中了,不過他也沒打算解釋。

“小姐就這般對我動手動腳,大有以上欺下之嫌。”

沈嬿回松開手心中翻了個白眼,說的她好像那種強占家中貌美丫鬟的惡霸少爺一樣。她撚了撚手指憤憤道,“你還在生氣吶?明明是你先對我說那麽難聽的話,怎麽你反而比我氣性還大了?”

“生氣?小姐想做什麽東西讨好誰與我有什麽關系?我又為何要生氣?我只是比較厭蠢,看到小姐一次次巴不得貼王銘的冷屁股,忍不住奚落幾句而已。”

“王銘?”沈嬿回皺了皺眉,這才意識到他這幾日在別扭什麽,不禁好笑道,“誰告訴你我是要送給王銘的了?”

柳玠聽她的語氣,不免懷疑起來,可她那日明明用那樣失落、難堪的眼神看他,“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沈嬿回擡頭解釋道,“雖然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是要送給誰,但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是王銘。不過你能不能下來說話,我脖子仰的好酸。”

柳玠不相信地瞥了她一眼,輕盈地躍下枝頭,少年高挑挺拔的身影漸漸靠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晚風中伴随着不知名的花香,沈嬿回緊張地與他對視。

漆黑的鳳眸像兩塊純粹的黑玉,靜靜注視着她時,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眸中。近在咫尺的距離中,那薄紅的唇瓣啓阖,他的聲音在風中飄忽不定,“我最讨厭別人騙我。小姐說到可要做到,否則……”

他輕輕牽起她的右手,指節緩慢地摩挲着她瑩白如玉的腕骨,暧昧的像是情人間心照不宣的小動作。

沈嬿回卻是感受到了這動作看似親密實則暗藏的威脅與警告之意,若是騙了他,他指定會把她的手骨折斷!

她打了個寒顫,反手就緊緊地握住了他摩挲她的手,豎起三根手指對天言辭鑿鑿肯定道,“我發誓,絕對不會!”

柳玠被打斷施法,怔了怔才不自在道,“知道了。”

沈嬿回看他愣愣的樣子,也打算見好就收。誤會說開了就好,她當下便松開手告辭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玠目送她離開的背影,不同于來時的躊躇和猶豫,此時她的腳步看上去輕快又活潑,想到她的保證,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許多。

這廂沈嬿回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看着白日沖動消費的東西呆坐了一會兒,腦子裏卻在琢磨着柳玠的态度。說他不在意她吧,他這一整個吃醋的狀态維持了好幾日;若說他在意,他又變态變态地好像随時能折斷她的手腕。

越想越覺得男人心,海底針。要攻略他回家之路漫漫,她不由地嘆了一口氣,目光突然落在了床尾的針線筐子上,遲疑着拿起了自己未竟的作品。

既然當時是他以為這是要送給王銘吃醋——就當他是在吃醋吧,說的氣話,那是不是就說明他其實不讨厭甚至在意這種手工禮物呢?

沈嬿回糾結片刻,還是決定重啓繡手帕計劃,她拿着那日柳玠遺落的天青色流雲手帕,對比了下覺得自己這個好像是有點太單調敷衍了,便決定在手帕左上角的梅枝上繡一只大雁。

至于為什麽是大雁,古人向來慣用大雁作為傳情傳信的意象,就連訂婚時的六禮中的納彩也是男方帶一只活的大雁上女方的門。大雁是忠貞之鳥,又與她的名字有諧音之意,當然,最重要的是繡起來比較簡單。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沈嬿回都在埋頭深耕女紅,就在她的作品差不多完成了的時候,唐寧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作為唐寧的手帕交,她自然是要作為唐寧的傧相到場的。是以到了這日,她不到卯時便起床,梳洗裝扮之後乘上馬車去了敬亭侯府。

此時天還沒亮,夜色昏濛,空氣中還有塵土與晨露的清冽氣息,柳玠跟在馬車旁誇張地打着呵欠,高馬尾也一晃一晃的,看着有些懶怠。

沈嬿回掀開簾子道,“要不然你進來睡一會兒?五皇子大婚能出什麽差錯,還要勞你跟着。”

今日會有許多皇室宗親到場,昨日沈父就交代沈嬿回今日務必要小心謹慎,勿要沖撞了貴人。是以當柳玠提出跟随沈嬿回參加婚禮,暗中護衛時,沈父一臉贊許感激地滿口就答應了。

柳玠睡意朦胧地看了過來,今日她穿了件桃紅色的對襟大袖衫,下配淺紫色繡蘭草紋的細褶裙,看着喜慶溫婉又不會過分引人注目,由于天色昏暗,馬車中點了一盞琉璃風燈,昏黃的燈光從她身後透出來,看起來靜谧又溫柔。

柳玠點點頭上了馬車,坐在了與她半臂之遙的同側。

沈嬿回見他甫一上來就抱着手臂合了眼,纖長的眼睫像兩把展開的小扇子微微顫動着,本來因早起有些犯困的倦意也一掃而光了。

她目光灼灼地掃過他的臉,眉形細而長斜飛入鬓,眉骨微突,眼窩處留下淺淺的陰影,鼻梁高挺,唇不點而朱,雖薄卻不顯刻薄,反而因唇角微微上翹看上去十分柔軟。

男孩子怎麽可以長得這麽漂亮!

她在心底瘋狂尖叫着,忽見對方眉頭皺了皺,他并未睜開眼睛卻翹着唇角道,“小姐如狼似虎的眼神真是讓小人感到害怕。”

聲音中還含着濃濃的鼻音睡意,語調卻吊兒郎當的。

這人開了天眼不成,明明閉着眼到底是怎麽看見的?沈嬿回腹诽着也正過身子閉上眼假寐,忽聽身邊人繼續道,“小姐想看就看吧,奴一介下人還敢駁了主子的意願不成。”

他自顧自演的起勁兒,沈嬿回不禁懷疑他看過的話本子比她還多,不愧是訪香閣出來的花魁。不過他既然這麽說了,沈嬿回索性也不裝了,幹脆撐着臉大剌剌盯着他看。

柳玠膚色白淨通透如上好的白瓷,因此眼下那兩塊青黑的陰影倒是分外明顯。唐寧的婚事在原書中也算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了,各大勢力都在暗中湧動,沈嬿回本來想問他最近都在做什麽是不是都沒怎麽睡過覺,不料還沒等她開口,那人倒是先坐不住了。

本來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就對別人投諸在他們身上的注意格外敏感,而她的目光又太過直白明顯,是以柳玠一早就發現她在盯着他看。本想着調侃幾句她就會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沒想到消停不到片刻,沈嬿回反而更加大膽了。

柳玠本想吓唬她一下好讓她老實一點,沒想到睜眼就對上了一雙璀璨明亮的杏眼,在琉璃燈的照耀下流光潋滟,那樣認真地看着他,唇角上揚成一個甜蜜的弧度。

他喉間未盡的恐吓之語不由地就哽住了。

“女流氓。”他無言片刻,低低道了一聲,随後身子稍稍背着她轉過去了一些,沈嬿回只看到了他緋紅的耳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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