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敬亭侯府門口高高挂着大紅燈籠,就連門口的石獅子上都挂上了喜慶的紅花綢布。

按照本朝的慣例,女方的傧相會先到女方家裏,待梳妝完畢,等男方的花轎上門接人,傧相們乘轎跟在喜轎後面去到男方家裏觀禮。

沈嬿回便讓柳玠在馬車內補覺,她獨自去了侯府。沈嬿回到時唐寧已經裝扮得差不多了,丫鬟們拿來紅豔豔的胭脂紙讓她抿了一下,紅唇飽滿嬌豔。

“寧寧今日可真美。”沈嬿回走到她身後,将手搭在她肩上,望着鏡中的紅裝美人。

敬亭侯請了皇城中最有名聲的喜娘,聞言一邊打理着華美嫁衣一邊回過頭來笑道,“唐小姐天生麗質,此番又嫁入天家,聽聞五皇子殿下先前都不近女色,後院幹淨得很,這麽說小姐可是殿下的第一個女人,您這福氣都在後頭呢。”

唐寧聞言扯了扯唇角,她攥着沈嬿回的手百無聊賴地捏了捏,看着也沒有多少歡喜的樣子。随後又來了些唐寧的堂姊妹,大家說着喜慶話恭賀唐寧新婚,其間也不免有幾分攀附未來的五皇子妃的意思。

待這廂收拾好以後,就聽得門外噼裏啪啦放鞭炮的聲音,迎親隊伍停在大門外,素日與五皇子交好的一些世家子弟吵吵嚷嚷地進了門。

這群人本就身份尊貴,又因近來五皇子得勢而驕縱跋扈,是以一進門就直奔後院,也不在乎叫門、做催妝詩等一般禮節了,當然也沒人敢阻攔他們。

房門被拍的砰砰作響,一衆女眷在房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開口。就在沈嬿回坐不住就要出去攔門時,唐寧忽然攥住她的手。

大紅蓋頭遮掩了她的面容,看不清神情,沈嬿回只聽到一聲模糊的嘆息,她低聲道,“罷了,直接開門出去吧。”

唐慎作為她的長兄将她背到門口,送上了喜轎,唐寧上轎前,唐慎似想要叮囑些什麽,欲言又止了片刻又作罷了。

沈嬿回上了自家的馬車跟在花轎後面,外面鞭炮喧天鑼鼓齊鳴,百姓們沿街觀看繞行的花轎,争搶着去拾撿撒在地上的賞錢。

未成婚的皇子們尚未獨立建府,仍然住在宮中,因此花轎一路到了五皇子住的栖華宮。今日五皇子的大喜事,宮中也放松了守衛,賓客們都去了設席的前殿,唐寧和五皇子行過禮後天色已過午時,前廳開了宴。

宴會男女分席,男方那邊多是一些官員或者年輕的世家子,五皇子陪着他們喝了幾輪便不勝酒力被宦官帶下去休息了。女眷多是一些後妃公主或者與敬亭侯府有些關系的家眷親朋,無論哪邊沈嬿回都摻和不進去,索性拿了面前的杯盞想喝喝酒解悶。

剛把酒杯遞到唇邊,身後就伸來一只手從她手中奪了過去。她轉頭看向始作俑者,吵嚷的大殿中,柳玠好像一個游離在世俗凡塵之外的人,此刻手中拿着她的杯子笑吟吟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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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酒量不佳,還是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沈嬿回回憶起自己喝斷片的經歷倒是記憶猶新,她便作罷了。

柳玠看她一副恹恹的神情,思忖了片刻道,“小姐可是覺得無聊?要不要出去看個熱鬧?”

沈嬿回看他笑的狡黠,像是一只憋着壞心眼的狐貍,不由地跟着點了點頭。

柳玠帶着她到了後院的一處樹林中,午後的陽光暧昧悶熱,沈嬿回一邊打着團扇一邊抱怨道,“來這邊做什麽?好熱。”

柳玠卻忽然回頭捂住了她的嘴,豎起一根食指神神秘秘道,“噓——”

就在這時,沈嬿回驀的聽到一陣急促沉重的喘息,夾雜着女子的嬌嗔驚呼聲,從前方的密林中傳來。

“殿下,不要這樣——”

沈嬿回驚愕地瞪大了眼,柳玠攬着她藏身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後,她方才看清那邊糾纏的一對野鴛鴦,俨然就是方才醉酒下去休息的五皇子和一位貌美穿着華貴的女子!

那女子約莫二十左右,生的花容月貌,此時衣衫半褪,香肩上紅梅盛開。五皇子臉色潮紅,脖子上根根青筋凸起,平日裏本就嚴肅冷硬的面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怖,可對待那女子的動作雖急切卻并不算特別粗魯。

眼前的活春宮讓沈嬿回傻了眼,她愕然回頭看向柳玠,眼神裏除了疑惑那女子的身份之外還有驚訝,本以為你是個純情的,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不過她可冤枉柳玠了,回頭才發現,柳玠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她身上,像是好奇她的反應故而一直盯着瞧。

沒想到那邊動靜越來越大還伴随着一些污言穢語,沈嬿回聽的有些不好意思,柳玠更是直接黑了臉,當下就要帶着她悄悄離開。

忽然聽見有人叫了一聲,“婉妃娘娘,五殿下你們——”

一石激起千層浪,方才在殿中的人像是得到了什麽訊號,有人帶頭往這邊圍了過來,待看清眼前的場景,先到之人不禁倒吸一口氣。

“五哥!”聽到消息最先趕來的是六皇子,他一向跳脫不羁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真切的焦急之色。随後而來的有個胡子花白的老臣顫着手指指着五皇子就罵道,“大逆不道,殿下豈可做出此等聚麀□□之事!”

被人圍觀這等事,那女子怕的發抖,想推開身上的五皇子,卻不料他像是被人下藥失了智一般,死活推不開。

皇帝稍後也到了這裏,看到這邊不禁勃然大怒,當場就上前撕開兩人,狠狠打了婉妃一巴掌,又下令将兩人都拉了下去。

婉妃名孫绛婉,正是兵部孫司官的長女,那日街頭縱馬的孫公子的長姐,因容色出衆被皇帝選入後宮,一入宮便極盡恩寵,不過短短數月就被封了妃。不料她在入宮前本有心上人,便是與她做下這等荒唐事的五皇子。

沈嬿回聽着身邊有人低聲說着這段香豔事跡的前情過往,心裏卻不由地擔憂起唐寧。

她的大婚之日就鬧出這種事,就算她本對五皇子沒有感情,也不免覺得難堪。更何況,原書中五皇子婚後不久便被趕去了封地,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檔子事。

皇帝臉色發青,皇後在一旁溫言細語地安撫他,前陣子剛被放出來的二殿下也是溫良恭謹狀,垂首攏着袖子站在一旁,似是極為惋惜道,“五弟實在是糊塗,怎可犯下如此大錯……”

看着皇後與二皇子妻賢子孝的一幕,沈嬿回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五皇子方才的狀态明顯有些不對,再說,如方才聽到的那樣,五皇子與婉妃原本就是有情人的話,又怎麽會拉着她做出這種事殃及自身?

她轉頭看向柳玠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樣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甚至參與了這件事?”

柳玠無辜地眨了眨眼,“不算早,昨日才知道。不過倒是幫忙跑了腿下了點東西。”

沈嬿回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男配和女配都是要淪為主角的工具人的,她就算再為唐寧抱不平也無力改變什麽。

皇室出了這等“家醜”,婚宴自然是辦不下去了,當場就有許多有眼色的大臣開口借故家中有事雲雲請辭離去,沈嬿回也準備打道回府。

回到沈府已時近黃昏,沈父業已聽說了今日宮中發生的事,用晚膳時見沈嬿回神情郁郁寡歡的樣子便道,“這兩日你便收拾收拾,去你外祖家住一段日子吧。”

來的路上沈嬿回想了很多,也終于從腦海中搜刮出一些原書的情節,雖然許多與她相關的細枝末節都沒有交代,但她可以推測出這時候魏淵大約已經向父親抛出了橄榄枝。

這次五皇子婚宴犯下的錯事表面看是二皇子的手筆,沒準二皇子自己也以為是得利的一方,卻沒想到還有個黃雀在後的叔叔。背後絕對有魏淵的助力,而恐怕柳玠也與他有暗中合作。

五皇子看似沉默穩重,實則是個氣性不穩的剛烈角色,論心性的成熟度,遠不及他那個看上去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胞弟六皇子。此次被貶封地後,他很快就會聯系母族那邊的舊部起事,屆時皇城中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恐怕也是沈父想将她支走的原因。

思及此,她悶悶地點了點頭。沈父見她一臉沮喪,估計着是為自己的好友傷心,便放緩了語氣道,“且當是去散散心吧,去江南玩一段日子就過去了。”

沈母也笑着道,“是啊嬿兒,你上次去怕還是很小的時候,上次的家書中你外祖母還一直念叨你呢。你放心,那邊也有幾個表兄表姊妹在,不會無趣的。”

沈父想到什麽又對柳玠溫和道,“當下咱們府中不宜張揚出城,将嬿兒交給別人我又甚不放心,此去還要勞煩柳小兄弟多多照料了。”

柳玠挑眉看了看沈嬿回,露出一個可靠的笑容,“您放心,我必定保小姐安全無虞、毫發不損地到江南。”

沈嬿回嘴角抽了抽,她倒也沒奢望毫發不損這種級別的安全程度,只要別不小心惹惱了他被丢在半路就好,畢竟這時代可是有山匪強盜的,萬一途經什麽密林山地,搞不好還會有野獸。

得他保證,沈父露出了欣慰滿意的笑容。

用過晚膳後,沈嬿回就回了自己的倦春苑收拾行李,胭脂幫她收拾了滿當當兩大箱的衣裙首飾,沈嬿回額角冒汗,“帶這麽多穿得了嗎?”

胭脂一臉理所當然道,“奴婢怕您到那邊水土不服,多帶點漂亮衣服說不定心情好适應的也快些。”

這是什麽奇葩的腦回路……沈嬿回理解不了,正琢磨着這兩大箱東西估計都帶着會很不方便,就聽胭脂忽然道,“小姐,這是您做的成品嗎?”

沈嬿回猛地回頭,看到她手中正從針線簍子裏拿出那個完工的手帕。這兩天事情太多差點忘了,後日就到柳玠的生辰了,到那時估計他們還在路上。

“嗯,你覺得怎麽樣?”沈嬿回忐忑地問着,這也是她第一次做繡活兒。穿越之前的她是朋友圈中出了名的手殘黨,一度也很羨慕那些會畫畫、折紙、做手賬的精致小夥伴,到自己這裏,連個有樣學樣的十字繡都做的難看的令人發指。

胭脂端詳着手中的帕子,嘗試在朦胧的燈光下從各個角度尋找它的美貌來誇它,最後她拿着帕子在房內轉了一圈謹慎地開口道,“首先,小姐你這塊料子選的非常好,瞧這櫻粉色柔婉又清麗,手感溫涼又軟又滑。”

胭脂定睛細瞧上面的繡花,眉頭一挑,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其次,小姐這海棠花繡的可真是精妙,且不說這亂中有序別致精巧的針法,就連您的選色也是如此別出心裁,瞧這從花心到花瓣由深到淺的花色層次感,就是最好的繡娘也很難達到這種審美……”

胭脂在一旁認真地品鑒着,沈嬿回弱弱插嘴道,“真的嘛,可我繡的是紅梅……”

胭脂眨了眨眼,一時噎住了。

沈嬿回解釋道,“主要是那種深紅的線被我糟踐完了,就順手用了淺紅的線……沒關系沒關系,你繼續看繼續說。”

“啊好、好的。”胭脂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海棠、梅花枝頭的這個小人兒,小姐定是想借物喻人吧,我想想,人站在枝頭,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人在枝頭如此渺小,小姐可是想表達這個意思?真是高深。”

胭脂唇角露出贊賞的微笑,眼神還有點小得意。

沈嬿回欲哭無淚,“那是我繡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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