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沈嬿回眨眨眼,這個問題可要好好回答。
這跟那些小情侶問對方“你喜歡我什麽”有什麽區別嗎?完全沒有!
她剛剛才說過玉石因為漂亮而被人們賦予了額外的高價值,若是說因為漂亮喜歡他,那他這個多心眼子疑心病會不會又覺得她只是把他當成了個物件賞玩?
可他漂亮又是毫無懸念顯而易見的優點,若說不是因為這個,反而顯得她過于虛僞了,連帶着之前的話都缺乏可信度了。
于是她斟酌了下,面上一派嚴肅認真道,“漂亮固然是你的優點,俗話說得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你除了漂亮還有很多其他的優點啊,它們共同組成了獨一無二的你嘛。”
“其他的優點?”柳玠長眉微挑,語調中含着幾分不易覺察的愉悅和促狹,“願聞其詳。”
“這個,”沈嬿回抹了一把額頭不存在的汗,只覺得自己好像個對付求誇小朋友的心理醫生,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就傷害了對方本就脆弱的小心靈,只好頂着對方頗有壓力的目光硬着頭皮道,“比如你還武功高強,出手闊綽,愛恨分明,睚眦必報……”
“呵。”
在她對腦子的一番搜刮中,記憶裏原書對他的形容詞也不自覺地從口中順了出來,聽到他涼涼的笑聲,她才驚恐地捂住了嘴。
“小姐對我的了解倒是出乎意料的多呢。”
沈嬿回覺得自己要完,趕緊補救道,“睚眦必報這也不算什麽缺點嘛,這說明這個人比較認真,嗯比較執着……”
她編不下去了,擡頭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發現柳玠笑得一臉狡黠,才悶悶地閉了嘴。
柳玠悠悠道,“小姐真是伶牙俐齒,就是黑的也能讓你說成白的。”
沈嬿回抿嘴無言片刻,不知過了多久,她看着窗外忽然認真道,“便是有缺點也無所謂的。”
柳玠錯愕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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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着簾子,輕柔的聲音如游絲一般逸散在風中,讓人疑心這只是自己的幻聽。這個角度柳玠只能認真地盯着她的側臉,本來嬌美的面容看來竟有幾分堅毅,只聽她慢慢繼續道,
“人無完人,誰能沒有缺點呢?若只是奔着對方的優點而來,一遇到缺點就轉彎或後退,那麽想來對方的心意也不過如此了。”
這倒不是安慰他的話,她本來就是這麽認為的。對于愛情,沈嬿回完全是個理想主義者。雖然還是個單身狗,但她一直覺得就算未來能遇到真愛,那也必定是個能包容她的缺點的人,而不是讓她需要時時隐藏自己,擔心哪裏“露餡”就會被對方厭棄。
不過盡管如此,人總是希望在珍視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嘛。只是自己因重視對方而小心翼翼,和對方接受不了自己的缺點完全是兩碼事。
她說完許久才意識到馬車內有點過于安靜了,柳玠似乎在聽完她的話後就沒再開口。
她疑惑地看過去,卻發現對方目光灼灼,向來淩厲的眸子好似萦繞着春水一般動人,與她一經對視,他又掩飾般轉過頭去,只是上揚的唇角還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嗯。”他輕聲道。
馬車行駛了半日,到午時雨下的越發大了,臨行前沈母在車上給他們備了精心準備的糕點,沈嬿回覺得肚子有些餓,正拈了一塊吃着,又随手拿起一個遞到柳玠唇邊,他也很自然地從她手中叼走了那塊小小的糕點。
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胭脂朝後面道,“小姐,王爺的馬車停了,正問我們要不要下去用個午膳歇息一下呢。”
沈嬿回打開簾子一看,前方正有個小飯館,時值正午,飯館裏飄出一陣誘人的香氣。
她便讓車夫停下,将馬牽去飯館後院喂些草料,幾人進了飯館歇歇腳。
“幾位貴客吃點什麽?”肩膀上搭着一條白布巾的小二一見衆人衣着相貌皆是不凡,勤快地擦着桌椅招呼。
沈嬿回看着菜單點了碗面,幾人都點過後,小二便下去端了一壺熱茶和一壺酒上來,道了句“請貴客稍等”便下去忙活了。
覺得四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其他三人又不是個話多的,沈嬿回便開口沒話找話道,“王爺上次傷勢兇險,不知現下可好些了?”
魏淵拿起酒壺一邊倒酒一邊溫和地笑道,“勞沈姑娘記挂着了,我這身子骨皮實,早就無大礙了。”
旁邊陸知微笑着接過他的酒壺,轉手倒了一杯熱茶給他,“王爺,張先生說了您要少飲酒,還是喝這個吧。”
魏淵看着她無奈的笑,到底是接過了茶杯沒再去倒酒喝。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糧的沈嬿回:……
陸知微見她驚呆了的表情也覺出點害羞,此刻微紅了臉轉移話題道,“沈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去江南探親。”
“這麽說來,我們倒是同路了,”陸知微溫聲道,她看了一眼魏淵道,“沈姑娘若不介意的話,不如接下來一起趕路。王爺怎麽看?”
魏淵道,“路上有人互相照應自然很好。”
男女主都這麽說了,沈嬿回自然不會拒絕,不過……她把目光看向懶懶坐着的柳玠,無聲詢問他的意見,對方不置可否,那就這麽決定了。
這頓飯沒有耽誤太久,午時三刻幾人便起行了。随着離皇城距離越遠,前方的官道越來越窄,兩側密林叢生,路上泥濘已有些打滑。
路上雨越下越大,俨然有瓢潑傾盆之勢,水珠落到地上濺成花,空氣中氤氲着迷蒙的水霧,讓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明日就是柳玠的生辰了,可現下在路上條件不好不說,連天氣也這樣不配合,沈嬿回擡眼看了一眼窗外,潮濕窒悶的讓人心裏郁郁,不自覺就嘆起了氣。
柳玠見她一張小臉皺成了個包子樣,饒有興致地靠過來正準備問她怎麽了,卻不知覺察到了什麽,他忽然眼神一凜,沈嬿回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他一把扣在了懷中。
“?”她茫然地擡起臉,“你怎麽這麽突然……”
“別亂動。”
柳玠沉聲道,幾乎同時,一支羽箭穿破車窗飛來,發出“哧”的一聲,柳玠擡手抓住了那支箭。
沈嬿回一驚,忽聽前面魏淵他們的馬發出一陣嘶鳴,馬兒受驚拖着馬車跑進密林中,還好魏淵反應快,及時攬着陸知微跳下了車。
地面泥濘濕滑,空中還下着雨,兩人此刻摔在地上看起來狼狽極了。不過此時卻也無暇顧及體面,密林中忽然湧出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呈包圍之勢聚攏過來。
胭脂和車夫坐在前面慌了神,“小姐您還好嗎?這下怎麽辦?”
糟糕,忘記主角的招恨體質了!看樣子是沖着魏淵來的,不過哎哎前面那個黑衣人大哥,你拿着弓箭瞄準我們是怎麽回事啊?請不要誤傷無辜啊!
不過她轉念一想,也是,刺殺王爺這種滅族的事怎麽可能留下活口。不過——
“不會有事的,別慌。”沈嬿回朝胭脂道,随後又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柳玠,“對吧?”
接收到她的目光,柳玠胸有成竹地扯了扯唇角,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可算想起來我了。”
沈嬿回看着他飛身踏入雨中的身影,高高束起的長發在身後回蕩,擡手翻腕間就解決了那個領頭的黑衣人。接着他又從腰間解下一柄軟劍,柔韌如絲又削鐵如泥,長劍在他手中好像一條銀色白練,動作花哨地炫技一般就解決了一圈幾十個黑衣人。
完整觀看了整個戰鬥過程的沈嬿回安心地感慨:boss在手,安全我有。
黑衣人刺殺什麽的,在柳玠面前真是老小兒科了。
地上的血融進雨水中,很快就彙聚成了一條紅色的溪流,血腥味兒混着土腥氣讓人不适,沈嬿回回過神來,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般的鬧騰。
不過她還是強忍着不适跳下了馬車,一臉關切地走了過去,“王爺,陸姑娘,你們沒事吧?”
只是還沒等她過去,柳玠就走過來擋住了她的步伐。
他蹙着兩條秀美的眉,一臉不悅地盯着她腳下,銀粉色嵌了東珠的翹頭雲履本來幹淨可愛,當下卻沾染上了混着血氣的泥水,沈嬿回尴尬的對了對腳,她已經很努力地不去看地上了啊!
“下來做什麽?這麽髒看不到麽?”
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睫,水珠順着睫毛劃出一道抛物線,令沈嬿回莫名地想起躲雨的屋檐。
不過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麽話?髒……是挺髒的,但對面兩位還趴在地上啊喂!雖然她是個什麽嬌氣人設,但她再嬌貴還能比得上王爺身份尊貴麽?
她正要說不礙事,突然感覺身子一輕,柳玠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這人雖然看着清瘦,抱起她來卻跟抱只貓一樣輕松穩當。一邊大步往馬車那邊走,一邊低頭用那種看不省心的熊孩子的眼神看她。
他懷中有股清冽淺淡的花香,在漫天的雨霧中膨脹,萦繞在沈嬿回的周身,連帶着方才胃部翻騰的感覺都消散了許多,讓她本來伸出去要推他的手轉了個彎,抓着他的衣襟老老實實地又靠了回去。
他身後,魏淵和陸知微已經好好地站起來了,看來兩人也都相安無事。
回憶起與他們的偶遇,沈嬿回忽然陰謀論地覺得說不定根本不是什麽偶遇,也許是魏淵早就盯上了柳玠這麽個免費保镖,不然他堂堂王爺,出行竟然連個護衛都不帶?
柳玠将沈嬿回塞進了車裏,她剛在軟絨絨的墊子上坐好,就被他擒住了腳腕,沈嬿回下意識收腳,“哎,你做什麽?”
柳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将她的繡鞋脫下來,從一旁的箱子裏拿出一雙天藍色的雲履給她換上了。沈嬿回才意識到,方才那雙鞋已經被水洇濕了大半,不過是因為鞋底厚實才暫時沒濕到襪子。
她意識到誤會了他的動機,抿了抿唇道,“謝謝。”
柳玠一頓,睨她一眼頗有些不自在道,“謝什麽,荒郊野嶺的,你這個嬌氣鬼要是生了病我可沒工夫照顧你。”
這時,魏淵與陸知微也走了過來,不過形容狼狽極了,半邊身子都被泥水浸濕,當下的體面不過全憑着兩人優秀的外表和氣質在硬撐罷了。
“打擾沈姑娘了,只是方才我們的馬受驚已不知跑到了哪裏去,不知接下來可能麻煩沈姑娘收留?”
魏淵朝兩人拱了拱手,全然沒有王爺的傲氣,盡管下颌角還淌着泥水卻仍如松如竹,笑的一派溫和從容。
沈家父母溺愛孩子,此次南下預計要在馬車上待好幾日,因此給他們備下的馬車寬敞又舒适,容納四個人也綽綽有餘。
沈嬿回聞言忙讓了讓位置道,“當然,王爺與陸姑娘快請進來。”
魏淵與陸知微兩人都是心細如發,此時一看車內布置精細,地上還鋪着厚厚的地毯,便将身上“泥沙俱下”的外袍脫了仍在前頭的車轅上,所幸兩人平日衣着裝扮都甚為典雅,穿得一層層跟手剝筍一樣,脫掉外袍倒也不顯。
柳玠不屑地“嗤”了一聲,倒也沒有說別的,只在沈嬿回身邊安靜地坐了。只是他始終與她隔了半臂的距離,沈嬿回以為他是不喜歡與魏淵他們同車,便想靠過去悄悄哄哄他。
孰料她進他就退,他逃她又追,直到柳玠都要靠上車廂前壁了,也沒能将距離拉近。
“你躲我?為什麽?”沈嬿回擡頭驚訝地瞪着他,語氣中還有點小委屈,心裏糾結着難道還遷怒上她了?
柳玠無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我身上濕,還不是怕弄髒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