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沈嬿回醒來時已感覺好了很多。

身上已經不再忽冷忽熱的，頭也沒那麽疼痛昏沉了，只是……她抿唇回味了一下，不知為何，口腔裏一股苦味兒，嘴唇還麻麻的。

正當胭脂在外敲門，問她是否要伺候洗漱用膳，她便叫胭脂先送來了茶水漱口，随後又用潔齒粉細細清潔過。

胭脂給她梳頭時瞧她面色還有些蒼白，不由地擔心，“小姐是昨夜沒歇息好麽？怎看着這樣憔悴？”

提起昨夜，沈嬿回才朦朦胧胧想起了一些片段。昨夜好似柳玠來過？還莫名其妙沖她發了一通脾氣？

興許身體好了人也有底氣些，想起昨夜的細節，沈嬿回倒是再沒有當時的敏感傷懷了，只是還有些生氣。手中攥着的玉簪将白嫩的手心戳的發紅。

“柳玠呢？”

胭脂歪頭想了想，“奴婢好像從昨日午後便沒再見過他。”

他明明回來過，竟是天不亮的又離開了？

胭脂一邊給她梳頭，一邊看着鏡中的她面色不虞的樣子，忽然想到什麽捂着嘴道，“難道他……”

“難道他真的去了江三姑娘那裏？”

沈嬿回淡淡垂了眼沒有出聲，其實心裏倒也沒再鑽牛角尖。她知道柳玠大概率是在忙自己的事，昨夜燒糊塗時她也想過他會不會是和江玉瑩有什麽牽扯，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又讓她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只是他一聲不吭地來去自如，到底是讓她有些失落。

胭脂給她梳了一個簡單優雅的發髻，一半頭發挽了上去，一半垂落身後，頸側兩縷發絲溫婉地垂着。

“奴婢看這邊的公子小姐們似乎更喜随性潇灑些的裝扮，小姐看如何？”

沈嬿回打量着鏡中的自己，水碧色的廣袖襦裙，腰間一條三指寬的玉色腰帶，長發半挽，眉似新月，眸含秋水。她笑着點了點頭，“我喜歡。”

比起在皇城将頭發梳的一絲不茍，頭上插滿沉重的首飾，她确實更喜歡這種随性些的裝扮。

胭脂正拿了紅色的妝粉往她眼角、面頰上細細掃着，忽然聽到門前熱鬧起來。

雨過天晴，明朗清透的日光透過門前的竹影灑落，打在青年明媚的眉眼上，看起來分外燦爛。江連扯着江璧進門，正好看到沈嬿回從屏風後步出。

江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表妹起的可真早，大哥還說你趕路辛苦，怕是要多睡會兒呢。”

其實也不早了。沈嬿回偏頭看了一眼外頭的日光，心裏想道。

江璧無奈地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扯了下去，“還好表妹醒了，不然也會被你這番鬧騰吵醒。”

沈嬿回笑道，“無妨的。兩位表哥可用過早膳了，可是有什麽事？”

幾人在堂中的紅木桌邊坐下，桌上擺着精致的早膳和香茶，江連灌了幾口清茶道，“我們都吃過了，表妹你慢用。吃過後，我們打算帶你四處逛逛，熟悉熟悉這附近。”

沈嬿回夾了只水晶煎餃，聞言轉眸笑道，“我聽母親說表哥們也都在讀書，不知是否會耽誤你們？”

江連僵了一瞬，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樣子，随後又梗着脖子辯道，“讀書人的事，哪裏差這一天兩天的呢。還是陪表妹比較重要，對吧，大哥？”

江璧淺笑着點了點頭，讓沈嬿回放心，“祖母給我們放了個假，不妨事的。若是表妹有興趣，今日也可随我們去書院逛逛。”

江家的馬車停在門口，幾人出門上車時，江連好似忽然想到什麽，探頭探腦地朝沈嬿回身後望。

沈嬿回：？

江連笑道，“表妹身邊那個兇兇的俊俏侍衛怎的不在？”

提起柳玠，沈嬿回興致稍減，語氣也莫名帶上幾分孩子氣般的賭氣口吻，“表哥說笑了，昨日已說過了，人家又不是沈府的下人，怎會日日守着我。”

她說着就提步上了馬車，江連眼珠子一轉，嗅出幾分不尋常的氣息，緊跟着上了馬車拱火道，“怎麽，他可是惹了表妹生氣？”

“正好，咱們江南才子俏郎君那才是多呢，表妹今日不妨多看看，等結識了更好的，自然……”

江連坐在沈嬿回身邊正滔滔不絕着，江璧伸手杵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他這言語間直說的好似表妹跟那個侍衛有什麽私情一般，真是失禮。

江連看了自家遲鈍的大哥一眼，江璧這個木頭腦袋自是看不出什麽，但他可是一眼就看出表妹跟那個侍衛不一般。

沈嬿回聽着兩人在耳邊喋喋不休，簡直要後悔跟他們出來了，只好打起簾子看窗外的風景。

江南風光秀美，詩情畫意的水鄉，青石板路比起皇城的街道算不得寬闊，但流水淙淙自橋下淌過，自有別樣的風雅。

江連見她興致不高，便換了個話題開始給她介紹這邊的風光，“表妹你瞧，那邊是雲集橋，過了橋後邊的雲集亭是咱們這邊的郎君姑娘們常去的地兒，今日好像那邊有詩會，不若去瞧瞧？”

沈嬿回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前方幾百米處有一座拱橋，後面廊亭水榭，布局甚為雅致，便點了點頭。

行至雲集亭，三人方一下馬車，就有人走過來勾住了江連的肩膀笑道，“江二不是說不來了？”

“去去去。”江連一把搡開他的胳膊。

那人轉眼看到了他身後的沈嬿回，湊上來驚訝道，“真是稀奇。二公子雖愛跟我們玩樂厮混，倒是從不讓姐姐妹妹們近身，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如此仙姿玉貌，怪不得二公子青睐……”

那人還要繼續，卻被江連臉色爆紅地一把捂住了嘴，将腦袋夾在咯吱窩下掼去了一邊。

沈嬿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江璧留意到她的神色解釋道，“這是楚家的三公子，平日跟阿連混在一起玩胡鬧慣了，還請表妹不要介意。”

沈嬿回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只不過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本以為像二表哥這樣風流的人物會是風月場裏的常客，可聽那位楚三公子的話，二表哥倒是守身如玉、潔身自好的很。

不過轉念一想，到底是江家大族，子弟們再怎麽愛玩不上進，也做不出太過分的混賬事來。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那邊想來是江連已經跟他“解釋”過了，楚三公子結結巴巴地湊過來跟沈嬿回道歉，又被臉上尚有紅意的江連扯着衣領往後拽了一步，拉開了些許距離。

“原是嬿表妹，方才屬實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吃醉了酒胡言亂語，妹妹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楚三躬腰作揖道。

江連又扯了他一下，“那是我表妹，你跟着叫什麽妹妹。”

“二公子可真是小氣，妹妹都沒說什麽呢……”

楚三公子生的白淨秀氣，俯身時也是笑意盈面，稱呼雖然親密，舉止間倒是不含輕佻之意，讓沈嬿回也生不出反感。此時聽他嘀咕着，沈嬿回不禁掩唇笑了。

楚三帶着他們到了雲集亭，沈嬿回才發現這裏竟是坐了六七位年齡相仿的公子小姐，想來都是當地的士族豪紳子女，彼此态度熟稔地談笑。

沒等江連開口介紹，便有幾人主動過來招呼沈嬿回，江連看她不甚自在，便提了個話題轉移衆人注意力。沈嬿回聽了一陣，自己初來乍到，自覺和他們聊不到一塊去，便在一旁坐着安靜地喝茶吃點心。

坐了一陣後，聽到一聲冷哼。不期然擡眼看到了一個人。竟是江玉瑩。

沈嬿回內心天人交戰一番，還是決定擡手朝她揮了揮，微笑着打了個招呼。

江玉瑩因昨日之事已經被她母親狠狠責罵了一頓，此時正是看她哪哪都不爽的時候，見她沖自己笑，一心只覺得是在嘲笑自己，便冷哼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沈嬿回：好吧……

雲集亭後面是一條長長的連廊，連廊上擺着幾條拼在一起的書案，沈嬿回走過去翻了翻，發現上面的筆墨龍飛鳳舞，她的文學造詣不高，直覺得簡直像是用腳夾着毛筆寫出來的。

這時，亭外奔來一人，全身上下挂滿了酒瓶，叮叮當當地就進來了，“酒來啦酒來啦！”

亭子裏的幾人發出一聲歡呼，連忙從他身上“卸貨”。楚三将書案上的筆墨紙硯一把掃到桌下，騰出空來把酒菜滿滿當當地擺上。

懂了。

大概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富n代跟家裏說出去交流學習，結果湊到一塊聚會喝酒來了。

沈嬿回被江家兄弟帶着也入了座，本來想默默縮在角落當蘑菇，結果江玉瑩提出要行酒令助興。沈嬿回本人是個游戲黑洞，每每輪到她這裏必定是要吃一杯罰酒。幾輪下來，已經醉眼迷離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那邊。

柳玠始終不能放心風崖這個隐患，便連夜發動了度隐山莊的弟子們去找，他自己也一直在搜尋，可惜無果。

這種不受控制的潛在威脅感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着，他就像一條繃緊到極致的琴弦，終于在回到江府，發現沈嬿回不在時發出崩斷前的嗡鳴。

胭脂提了晚膳剛進毓秀苑，迎面就撞上了一陣風一樣的黑影。

“她人呢？”

胭脂下意識問了句“誰”，看着眼前滿目紅血絲，臉色卻白如霜雪一般的人愣了一下，她被駭的一時說不出話，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

不料這一信號卻被對方解讀出了不同的意思，只見他渾身戾氣暴起，陰沉沉的一張小白臉看上去像是要殺人。

胭脂害怕地瑟縮了一下，想到什麽又埋着頭說道，“小姐今日被江璧江連二位公子帶出去了，老夫人說是讓他們帶着熟悉熟悉這邊。”

柳玠下意識松了一口氣，随後想到那個輕佻的江連公子又皺起眉，不悅地問道，“他們帶她去了哪裏？”

“不、不知道啊……”

沒等胭脂說完，柳玠就像一陣風一樣又走了。胭脂蓋好傾斜的飯盒拍着胸口蛐蛐道，“吓死人了，這人倒是比主子脾氣還大……”

*

雲集亭這邊吃喝玩鬧一直到日薄西山，沈嬿回一開始還比較拘謹扭捏，幾輪酒下肚後，意識越發朦胧輕狂起來。

即便江玉瑩收到自家哥哥警告的眼神，不敢再暗地裏給她灌酒，她也俨然已成了一副醉鬼的樣子。

江家的馬車所到之處并不難找，柳玠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幕場景。

雲集亭後的連廊上酒氣四溢，一群年輕男女說說笑笑，醉的東倒西歪。而沈嬿回臉色通紅，醉眼迷蒙的靠在江連肩頭。

呵。看上去倒是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