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在沈嬿回的意識也漸漸模糊,開始想一些比如死了是會穿回去還是被系統複活之類的問題時,她聽到了一些動靜。
輕飄飄的風聲像鴻雁的翅尖掠過夜風,落地時卻像被輕拿重放的物體,在潮濕的土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沈嬿回警覺了一瞬,立刻清醒了過來。
她掙紮着坐起身,暗色濃重看不分明,她的心卻一點點提了起來。
沉重急促的喘息聲在阒寂無聲的地洞裏響起,摔到地上的那一團物件慢慢高大起來。
整個地洞裏能透進來的唯一一束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得那張玉面清輝粲然,宛如冰雕玉砌。
柳玠扯起一個笑,蹒跚着步子慢慢朝她走過來,“怎麽,吓傻了?還是說一天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沈嬿回:您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用這麽裝逼的語氣說話?
“你怎麽了?”
沈嬿回看着他的樣子,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是犯病了。
“我們快——”走字還沒說完,柳玠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面前,他用手中的匕首撐地才沒有趴在地上。
就在沈嬿回覺得情況不能更糟了時,更糟的情況出現了。
風崖狂笑着飛身而下,笑聲扭曲又尖銳。
“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情種。”
他慢悠悠走到柳玠身邊,往他身上重重地踹了一腳。柳玠當時就滾出幾米遠,口中溢出血沫。
沈嬿回在不遠處的陰影裏看着,心好像被揪了起來。
不過好在風崖好像是要慢慢折磨他,并沒有一劍給他個痛快死法的打算。
“系統?”
沈嬿回在識海中叩響了很久沒發出過動靜的系統,同時心底譴責:這系統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一陣機械音帶着個委委屈屈的顏文字在她腦海中顯現:【還不都是宿主當時嫌棄吵所以關掉了提示……】
沈嬿回:……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追責的時候,我想知道我幹了這麽久,總得有點兌換獎品或者禮物的權利吧?
系統:【當然。宿主想要什麽?】
沈嬿回:【我想帶着他脫離現在的困境!】
系統:【作弊不可取。希望宿主能自力更生哦。】
沈嬿回在心底罵了幾句,最後說,“那我要一把匕首,強力迷藥,還有好用的爪勾繩索。”
系統:【如您所願。】
沈嬿回睜開眼,在被反綁的手邊摸到了想要的東西。沒多大會兒的功夫,柳玠已經傷痕累累,白色的外袍在月光下像是開了大朵大朵的紅色花。
沈嬿回用匕首割開了繩索,把迷藥塗在刀刃上。
所幸風崖好不容易抓到柳玠,又趕上了他虛弱沒有反抗力的時候,此刻正沉迷在報複的扭曲快意中,完全無暇顧及她這邊。
柳玠注意到她的動作,開始掙紮以吸引風崖的注意力。毫不意外地迎來了更激烈的暴打。
沈嬿回找準時機,将腳步放到最輕,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鋒利的匕首從風崖背後刺了下去。
溫熱的血濺在她手上,她哆嗦了一下,卻沒有扔掉它。
嗯?怎麽還不倒?一般這種藥不都是見血封喉、立竿見影——沒等她想完,就見風崖的身影晃了晃,撲通一聲往旁邊栽了下去。
沈嬿回抖着手把地上的柳玠扶起來,許是感受到她的顫抖,他的手搭在她手背上,啞着嗓子道,“怕什麽?”
沈嬿回對上他蒼白的面容,他遠山似的眉間沾了血,像一片燦爛的山花開在荒涼的月下山野。但她知道那不是,濃郁的血腥味兒一直在提醒着她。
“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沈嬿回勉力提起一個笑,“我們快走吧。”
不料柳玠卻按住了她的手,低沉卻堅定道,“殺了他。”
“他活着,對你來說就始終是個隐患。”
沈嬿回抿了抿唇,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柳玠握緊了她的手,修長冰冷的骨節包裹着她,雖然他此刻也沒多少力氣,但卻讓她抖得不行的手奇異般穩住了。
“嗤——”白刃入血肉的聲音,溫熱的血濺在她臉上,柳玠費力擡手為她抹去臉頰上的血跡,好像脫力一般往後倒去。
沈嬿回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傷正在滲血。他的體溫越來越低,雖然風崖已死,但是他的情況很不樂觀,顯然不能待在這裏等死。
她擡頭打量這個地洞,此時借着月光終于能稍微看清楚些了。這裏像個L型的大土坑,方才她待的地方就延伸在深處。
洞深大約五米的樣子,洞壁是泥土,倒是很方便着力……
柳玠的呼吸很微弱,沈嬿回貼了貼他的臉頰,又伸手拍了拍,她感覺自己心中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勇氣,“你堅持一下,我帶你上去。”
沈嬿回把從系統那裏拿到的繩索用盡全力往洞外抛,不知道是不是系統給她加了什麽BUFF,只一次,她就感覺那頭尖銳的勾爪抓住了什麽東西。
她試着用力拽了拽,還像蕩秋千一樣把自己挂了上去,另一頭紋絲不動。
覺得可以了,沈嬿回将地上的柳玠拉起來,把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肩膀。他的肢體有些冷硬,讓沈嬿回驀的想起某些藤木枝條。
她用繩子末端将他們的腰捆在一起,其間,柳玠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動了動。
“你——”
他啞着嗓子發出些不可置信的聲音,沈嬿回反手摸了摸他貼在自己臉側的腦袋,“想活命就別多話了。”
柳玠抿了抿唇,感覺自己恢複了些,“你可以丢下我的。”
“那怎麽行?我怎麽可能丢下情郎就跑?”
此言既出,耳邊的人奇異的沒了動靜。
柳玠這人,看着清瘦,但到底是個子很高的男子,常年練武想必肌肉含量也不低,沈嬿回拖着他走就有點吃力了,她攥緊繩索,默默給自己打氣。
也沒多高嘛,一定可以的!
話是這麽說,可她拽着繩索剛往上用力一會兒就覺得掌心的肉被磨得生疼,和柳玠之間的身高差讓她的重心也不穩。
身下的身體柔軟的像蒲葦,纖瘦的女子,柳玠很難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像一根被截倒的樹木被鮮嫩的草芽頂起,心間有細細的癢,軟絨絨的。又像是春日的驚雷,一聲聲在心底震響着。
“實在不行就放下我。”
他看着沈嬿回突然蹙起眉,白皙的小臉此時漲的通紅,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間滾下,她咬着牙罵道,“說什麽混賬話,你要是有這力氣還不如抱緊我,也能讓我省點力……”
然後他看到被她抓過的繩索上的深色痕跡,他靠近她,将唇貼在她側臉,含住了一顆欲将滾落的汗珠。
“接下來交給我吧。”
沈嬿回被臉側溫涼柔軟的觸感驚到,随後又聽到耳邊一聲嘆息,她就被人攬着直直往上飛去。
腳踩到堅實的地面她才松了一口氣,這人怎麽回事?不是在犯病嗎?而且就之前的情況來看,他的症狀應該是一次比一次嚴重。怎麽突然就——
還沒等她想完,就聽見身後“撲通”一聲,柳玠倒在地上沒了意識。
“哎哎?早知道你逞這個能幹嘛!”
這裏似乎是郊外,但并不偏僻,沈嬿回扶着他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夜間趕路的人,說明情況之後上了人家的車。
過路人是一對夫妻,可能就是附近的村民,驢子拉着一輛敞天的板車。
本來大半夜看到一對染血的年輕男女,那個在前面駕車的漢子是有些不贊同的,可那個年輕的婦人心軟,“看着小娘子一臉着急,定是遇上了難事。小娘子面善的很,瞧着怎麽都不像壞人。”
沈嬿回連連道謝,說找個就近的醫館将他們放下就好。
那婦人與她聊起來,“呀,妹子你這相公看起來傷的不輕!”
“是、是啊,不慎遇上山匪了。”沈嬿回結結巴巴道,也不好去解釋他們的關系了。
許是聽到了陌生的聲音,柳玠的手無意識攥緊了沈嬿回的手腕,像是下意識的警戒。沈嬿回試着掙了掙,但這個沒意識的人卻抓的死緊。
她無奈只好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在他耳邊小聲道,“沒事的,是幫我們的人,不用緊張了。”
重複了好幾遍,他的手才卸了力。
那婦人看的笑,沈嬿回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了。眼尖的婦人這會兒注意到她的手驚呼道,“你這手也傷的不輕啊,瞧這細皮嫩肉的手都血肉模糊了,一會兒找了醫館也得趕緊處理!”
沈嬿回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柳玠,低低應了聲,“嗯。”
車停在近城的一個小醫館門口,沈嬿回在身上摸索一圈沒發現荷包,想來是丢了。便從頭上拔下一根玉簪送給了好心的婦人,婦人推辭不受,她便将簪子放在了自己坐的位置上。
這個醫館很是簡陋,就一個老頭在這裏打着瞌睡。沈嬿回叫醒他,給柳玠的外傷用了止血的藥物包紮。
柳玠雖然沒了意識,身體卻下意識防備靠近的人。
那老大夫拿着藥皺眉不悅地看向這個不配合的病人,“姑娘,不是我說,這小夥子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
“自然是真的!我幫您抓住他,您請上藥!”
沈嬿回連忙抱住他的雙手,才讓老大夫得以近身。只是撒上傷藥之後,便要用紗布包紮,這一步怎麽也完成不了。
“這小夥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怎麽一靠近他就掙紮得摁不住?”
沈嬿回抱歉地笑,“當然沒毛病!他只是防備心太重了,這樣吧,您先忙,我來給他包紗布。”
老頭撇撇嘴走了,“行行行,我去給他煎藥。”
他走之後,沈嬿回看着小床上的柳玠也很是發愁。他胸腹處都有傷,之前看不分明,現在才發現風崖想必每一腳都帶着內力,破裂的皮膚邊緣蜷曲外翻,像某種花瓣厚重的花朵。
沈嬿回将紗布小心地纏裹着,這一回他倒是完全沒有反抗。身體很乖順地靠着她,肢體也任由她擺弄。
胸前背後腰腹的傷都纏裹一遍後,沈嬿回已經累得大汗淋漓。
她坐在床邊垂眸看着無知無覺的人,他臉色蒼白,身體也微微發着抖。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轉動着,看起來難得有幾分無措。
沈嬿回靜靜看了一會兒,伸手撥弄了一下他濃長的睫毛,那長睫就像被頑童觸到的蝴蝶一般抖了抖。
他蒼白幹澀的唇微張,像是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麽,沈嬿回将耳朵附到他唇邊,聽到了他一直在反複呢喃的詞語,“沈、嬿回,沈嬿回……”
她怔了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完整地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時間,竟有種陌生的奇異感。
他呼出的氣息有些涼,沈嬿回擡手撫上他的側臉,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沈嬿回在識海喚醒了系統界面,問道,“系統,我想查詢我的攻略進度。”
系統:【親愛的宿主,目前您的攻略進度已達90%,恭喜您勝利在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嬿回竟從系統冰冷的電子音裏聽出了一點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