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們小艾真受歡迎啊
第19章 我們小艾真受歡迎啊
我又開始拍照了,不是拿手機,而是用彭黛師姐送我的單反到處拍。
美術館的工作結束後,距離開學還有兩天,我用這兩天漫步在江市街頭,拍日出,拍建築,拍濤濤的江水,也拍草叢裏打滾的小貓。
我幾乎從早拍到晚,一個地方拍膩了,就随便坐一輛公交去另一個地方拍。到了晚上就直接帶着單反去金輝煌打工。
“小艾,你還會拍照啊。”徐媽咪他們見了,紛紛好奇地圍上來,要看我拍的照片。
“就是随便拍拍的……”我不好意思道。
“到底是大學生,什麽都會。”看着相機裏的照片,托尼不無羨慕地說。
據他以前自己講,他只上到初中家裏便不讓他讀下去了,他連個中專技校也沒念,十幾歲就出來打工,因此最崇拜學歷高的人,好幾任男朋友都是大學生。
不過他說完一走,徐媽咪就跟我吐槽,大學生确實是大學生,但全是體育生,各個壯得跟牛一樣,沖學歷還是沖肉體一目了然。
“小艾這麽會拍,也給我們拍一張吧?”正搓麻将的小美等人招招手,讓我過去。
暖黃燈光下,麻将桌上的四人各個妝容精致,穿着鮮亮,連指甲都是鑲了鑽貼了花的。
“哈哈哈老娘自摸清一色,快給我拍下來!”麗麗牌一攤,伸手問三家要錢。
歡喜的,懊惱的,看熱鬧的,衆人的表情宛如初春時節争奇鬥豔的花兒,盡管天氣還很寒冷,但照樣生機勃勃,鮮活得叫人移不開眼。我尋着各種角度,足足連拍了幾百張才松開快門。
選出最滿意的幾張,我用wifi傳到手機上,将它們發給沈鹜年。
沈鹜年一一點評,指出好的,或者我不足的地方。
【我最喜歡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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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其中一張照片發回來,我一看,那也是我最喜歡的。小美摸着牌,身上白色的亮片裙綻放出耀眼的光彩,蘭花指妖嬈地在牆上投下陰影,前景虛化,焦點放在牆上,乍眼一瞧,畫面裏就像有只美麗的白孔雀。
【嘿嘿,我也喜歡這張。】我回道。
那天下班也要淩晨四點多,回學校已經快六點,我疲憊不堪,将相機放在書桌上洗了澡就爬上床睡覺了。
可能也沒睡多久,我便被“砰”一聲驚醒,迷迷瞪瞪往床下看去,發現是隔壁床的郭潮來了。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将自己的行李箱踹進屋:“寶我們等會兒一起去吃飯不?我去你們寝室樓下接你……”
他大一時就談了個同校的女朋友,兩人如膠似漆,晚上經常煲電話粥,有時候熄燈了還會繼續在床上煲,煲得我已經連他女朋友的生日,喜歡的明星,愛吃的餐廳都一清二楚了。
郭潮放下行李就走了,沒有多留,我也再次趴回去,幾乎秒睡,不知過了多久,又是第二聲更響地“砰”。這次不是關門聲,而是用力拍上櫃子的聲音。
我猛地驚醒,發現是另兩位室友王向陽和蘇鑫來了,兩人正在交談。
“我櫃子裏的表不見了。”
“表?你那支黑水鬼?”
“就那支。我放假回家前忘在櫃子裏了,想着寝室一直有人就沒回來拿,今天一看沒了。”
“我去那表好幾萬了吧?”
“買的時候七八萬,現在得十幾萬了。”
王向陽是個富二代,穿的用的無不是名牌,一臺電腦一雙鞋都要上萬。他那塊表我見過,黑色的表盤,銀色的金屬表帶,他上學期一直戴着,我想過貴,沒想過這麽貴。
“那怎麽辦,報警?”
王向陽不再說話,過了會兒,蘇鑫往我這兒走來。我起初以為他是要叫我,等了半天沒聽到動靜,發現他似乎是拿起了我的相機。
我擰了擰眉,從床上坐起來,正好看到蘇鑫拿着相機朝王向陽示意。
這種感覺不太好,我直接開口:“你在幹嘛?”
蘇鑫背對着我,吓了一跳,轉過來的臉上有着明顯的尴尬,王向陽就淡定許多,沖我笑笑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就是看你買了個新相機,覺得稀奇,想看看型號。”
“這是攝影社的師姐送我的。”我爬下床,還沒問蘇鑫要,他就主動把相機還給了我。
“想不到你還有這費錢愛好。”蘇鑫上上下下打量我,目光頗為冒犯,“向陽有塊表放寝室裏不見了,你寒假裏有讓陌生人進過寝室沒?”
我将相機塞進櫃子裏,聞言心裏越發憋悶:“沒有,你們東西不見了就直接報警吧。”
“鐘艾,我放在抽屜裏的錢你有見過嗎?”
十五歲那年,小姨也曾問過我類似的話。我說我沒有見過,小姨雖然嘴上說着奇怪,但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第二天,她叫來姨父一起審我,問我是不是在外面學壞了。無論我怎麽申辯錢不是我拿的,他們都不相信,最後甚至一起搜了我的書包。
物品零落一地,姨父用腳分類它們,踢開那些明顯不容易藏錢的鉛筆橡皮,将書本筆袋留在中間,供小姨檢查。姨父每踢一腳,我的自尊便也像是被他丢在地上随意踩踏。
書本一頁頁翻過,書包每個角落都搜刮了一遍,他們還是一無所獲,但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懷疑并不會因此減少。
過沒幾天,杜敬川抽煙被教導主任抓個正着,老師叫去家長,在小姨的逼問下,杜敬川說出了自己偷拿抽屜裏的錢買煙的事,由此還了我的清白。
然而我很清楚,如果家裏下一次再丢東西,他們第一懷疑的對象,仍舊會是我。
“你可想清楚了,十幾萬的東西,報警抓到犯人那可是要坐牢的。”蘇鑫冷冷地說着,就差攤牌讓我把東西交出來了。
回憶與現實疊加,我驟然轉身怒視他:“我說了,讓你們報警。”
“你……”蘇鑫火氣也上來了,眉毛一豎就要上前,被身後王向陽急急拉住。
“行了行了,就一塊表,丢了就丢了,沒必要傷了和氣。”王向陽的視線落到我臉上,黏黏糊糊地很不舒服,“可能是我拿回家自己忘了。”
從那天起,寝室的氣氛就微妙起來,因那塊丢失的名貴手表,王向陽他們三個隐隐有了排擠我的架勢。
不過一方面我本來與他們就不熟,他們是親近還是疏離,于我都無關痛癢,另一方面,開學沒幾天就出了兩件不大不小的事,讓我也沒空在乎他們。
第一件事,是關于裴煥臣的。
開學第一天,他帶着兩個保镖以旁聽生的身份出現在了我們專業的公共課上,引起了全校的轟動。
我是一眼就認出他的,畢竟他真的很好認,但我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并且穿過大半教室坐到了我的身邊。
“我們又見面了。”他笑着伸出手,“我叫裴煥臣,你叫什麽?”
他的兩個保镖好似兩座小山,一左一右将我們包夾在中間,不讓無關人員靠近。周圍人只敢偷偷拿餘光瞥我們,被保镖發現了一瞪,又都老老實實看向前方。
“我叫……鐘艾。”我頂着壓力與裴煥臣握了握手。
對方看起來更高興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啊?”話音方落,我立時感到左右兩邊同時射來死亡射線,忙點頭道,“是,我們是朋友!”
然後,裴煥臣就成了我的上課搭子。
他很奇怪,分明學什麽都非常快,一點就通,偏生言語猶如稚童,像是從沒有接受過社會化訓練。同時,他的自我認知也很有問題。
我趁吃飯他的保镖坐另一桌,問他怎麽會來我們學校旁聽,江市最好的學校在隔壁,我們學校只能算中上,以梁在的能量,他要旁聽,也應該去隔壁才對。
裴煥臣挑着菜裏的蔥花,用詞古怪道:“我在學習怎麽做個人類,梁先生讓我多交朋友,你很有趣,我就選了你做我的朋友。”
他在學怎麽做人類,就是說他以前不覺得自己是人類。難不成梁在真的在把他當寵物養?
裴煥臣的話讓我細思極恐,可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沒有我一個外人置喙的餘地,再震驚……我也就是和沈鹜年在背後八卦一下。
【裴煥臣成了你的同學?】他知道梁在送裴煥臣來我學校旁聽後,也很意外。
【對啊,而且他還說要和我做朋友。】我在床上翻了個身。
沈鹜年發來拍手的表情包,接着是一條幾秒的語音。
我點開了将手機貼到耳邊,就聽到對方含着絲喑啞的低沉嗓音道:“我們小艾真受歡迎啊。”
那聲音太過慵懶,明明都已經下午,卻好像是剛剛醒來,又或者準備入睡的腔調,我一下拿遠了,卻不小心誤觸了語音條,使得沈鹜年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從揚聲器裏播放出來。
“我們小艾真受歡迎啊。”
偏那一刻寝室裏誰也沒說話,玩游戲的王向陽和蘇鑫沒說話,和女朋友打電話的郭潮也沒說話。
我手忙腳亂地調低音量,退出微信,甚至将手機整個埋進枕頭下,做完這一切,身上汗都出來了。
“切。”寝室內足足安靜了十幾秒沒有任何人開口,直到蘇鑫一聲冷嗤打破沉默。
我将臉壓在枕頭上,恨不得把自己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