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憋太久了嗎?
第23章 是憋太久了嗎?
沈鹜年最終驅車帶我到了一家商場,這商場位于江市濱江河畔,市中心的中心區域,周邊全是世界級的摩天大樓,可謂寸土寸金的地段。
我并沒有來過這家商場,但因為就在江市美術館附近,之前出地鐵總是會路過,所以只是看外觀我就認了出來。
沈鹜年将車開到地下一層入口,一下車便有商場工作人員上前,自他手裏接過鑰匙,代客泊車。
随後,我們在另一名員工的指引下刷過幾道門禁,到了一部VIP專用電梯前。
“兩位請。”穿着迎賓服的工作人員擋住電梯門,彎腰請我們進入。
沈鹜年猶如閑庭信步般,雙手插在口袋裏,就這麽走了進去,一轉身見我沒跟上,有些意外。
“怎麽不過來?”他微笑着伸手。
那只手指骨勻稱修長,甲蓋飽滿有光,腕部戴着一只金屬機械表,每一處都與這裏相得益彰。
我遲疑着将手放上去,明亮的光線下,一瞬間便看到了差距。
因為收拾包廂總是不可避免地要接觸洗滌劑,加上天冷,我的手上滿是毛刺和蛻皮,是一只……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手。
沈鹜年輕輕一扯,我不由自主便跨進轎廂。
古銅色的電梯內,對着門的一整面廂體猶如鏡子般清晰映照出我與沈鹜年此刻的模樣。
他衣冠楚楚,氣質出衆。反觀我,臉上的青紫就不說了,穿得是三四年前杜敬川淘汰下來不要的羽絨服,裏頭的羽絨完全憋下去,保暖效果也不好,腳上鞋子是街邊買的五十塊一雙的小白鞋,好些年穿下來,早就已經成了小黃鞋,站在沈鹜年身旁,是做朋友都覺得不配的程度。
遙想不久前,我還分析過白祁軒為什麽和沈鹜年做朋友會覺得累。
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身為“別人家的孩子”,從來都是自信驕傲,被人崇拜,被人誇贊的那一個,突然有一天遇到了真正的天驕,什麽都壓他幾頭,怎麽會甘心就這樣被人比下去?白祁軒累是因為一直不停地想要追趕,甚至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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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目前連累的資格都沒有。
獵豹和狼賽跑,尚且有些看頭。獵豹和兔子賽跑,大家只會覺得可笑。
“在看什麽?”電梯內就我們兩個人,我幹什麽看哪裏,沈鹜年一眼便知。
我收了收心神,問道:“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電梯“叮”的一聲,顯示已到達頂樓。
“你都要做我助理了,身為老板,怎麽能不為你置辦些行頭?況且……”電梯門緩緩開啓,他往外走去,“你好好打扮,才能讨白祁軒喜歡。”
口袋裏的手一下收緊,我竟然忘了,忘得一幹二淨,我們之間還有個實驗。
“沈先生您好,請問今天是想看些什麽商品?春季男裝還是……”一名穿着西裝,胸口佩戴“客戶經理陳品”名牌的瘦高男人手捧一臺平板電腦,早已在外等候,與沈鹜年說話時,全程微弓着腰。
“今天不是我購物,”沈鹜年意有所指地往後瞟了我一眼,“是為我們家孩子選購新衣。”
陳經理一愣,這才注意到墜在他們身後默默無聲的我。
他對着我的臉張了張口,明顯地斟酌了兩秒,才最終選定我的稱謂:“小少爺平時都喜歡穿什麽樣的風格?您告訴我,我來為您安排。”
小少爺……果然是吃這碗飯的,虧他也說得出口。
“喜歡穿便宜的,越便宜越好。”我縮在羽絨服裏,小聲說着,“超過兩百的衣服我穿着過敏。”
“這……”陳經理一臉為難,求助似的看向沈鹜年。
“別聽他的,把适合他這個年紀的春季新款全都拿來讓他試一試,再叫‘會經年’的老師傅過來,替他量體,做兩身西服。”沈鹜年逐一下達指令。
陳經理連連稱是,平板上一頓操作,随後将我們引到了一間裝修奢華複古的VIP包廂內。
地上鋪着厚實的綠色地毯,深色的實木護牆板往上是淡淡的橘色牆紙,巨大的格子窗戶外,江市的地标性建築近在眼前。包廂內不僅有更衣室、洗手間,更有餐桌、沙發等一系列家具。
得虧了沈鹜年,我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開了眼了,原來有錢人買衣服是不需要到店裏一家家去選的。
上過茶水點心,只過了十幾分鐘,陳經理就去而複返。足足六排挂滿衣服的移動落地架跟在他後頭,浩浩蕩蕩地被人推進來。
“去試吧。”沈鹜年優雅地端着茶杯,指了指那些衣服。
一衆花花綠綠的衣服前,我跳過那些顏色太亮的,有許多金屬鉚釘的,狀似随意地摸了摸其中一件模樣十分質樸,面料也平平無奇的白色衛衣,然後翻開它的吊牌看了眼。
四位數。
我努力瞪大了僅剩的那只眼睛,再三确認價格無誤,燙手地把衣服又挂回去了。
“這也太貴了。”我回到沙發旁,試圖勸說沈鹜年離開,“3999,這錢夠我網上買幾年衣服了。”因為怕陳經理聽到,我刻意壓低了聲音。
“也不是全部買下來,你試過覺得不錯的才買。不是你說的嗎?錢該用的時候要用。”沈鹜年言語堅決,并未被我輕易說動,“我的客戶不是享譽全球的藝術家,就是身家上億的富豪們,你見他們,難道要穿這樣一件幹癟的羽絨服和……”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托着托盤,向下看了眼我的腳,“洗得發黃的球鞋嗎?”
立時我便被他說得有些臉熱,又因為他說得在理,完全沒辦法反駁他。
“那……那你從我工資裏扣吧。”
反正沈鹜年包食宿,我平時不用什麽錢,幾個月沒工資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我翻翻撿撿,企圖從六排衣服裏挑出幾件三位數的,哪怕是999也行。以至于十分鐘過去,一件衣服都沒選出來。
陳經理跟在我後頭,笑容已經有些僵硬,沈鹜年看不下去了,輕嘆口氣,放下白瓷茶杯。
“我來吧。”他走到一排衣架前,以高于我幾倍的效率一件件衣服篩選過去,“這件……這件……還有這件……”
每拿下來一件,陳經理便在一旁接着。
一排衣架挑完,沈鹜年一指更衣室,示意我:“去試吧。”。
“這邊請,小少爺。”陳經理笑容殷勤地從衣服堆裏伸出手為我引路。
更衣室黑洞洞的入口猶如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明曉得此去兇多吉少,我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向它。
劉邦當年赴“鴻門宴”大概就是我這個心情吧。
不停告訴自己“試了又不一定要買”,接過陳經理遞來的衣服,我悲壯地大步跨進更衣室。
起初我還有閑心關心價格,心裏評價下衣服的面料和款式,可後來試得多了,我變得麻木起來,慢慢成了沒有感情的試衣機器,幾乎是陳經理拿給我一件,我就換一件。換好了,在沈鹜年面前轉一圈,他點頭,衣服就挂到左邊的空衣架上,說“下一件”,就回去再換。
六排衣服的試穿量不是一般大,中午在VIP室吃好飯,我還沒消化,下午又再繼續。
穿好新的一件衣服,我剛想出去,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标簽反了。
但扣子明明是在前面的啊?
我琢磨了下,發現這件白色的衣服竟然扣子在後頭的,而且扣上扣子後,肩胛那邊有一大塊的镂空。
我試着反手去扣,但每粒扣子上都有一朵白色的絲帶蝴蝶結,自己一個人操作很難扣上,于是從更衣室探頭出去:“沈鹜年,這衣服扣子我扣不上,不然就算了吧?”而且這款式屬實有點過于前衛了。
不等沈鹜年應聲,我縮回去就要把衣服脫了。由于最下面幾粒扣子先前被我賣力地扣上了,如今要解,又是一番體力活。
正做着鬥争,更衣室的門被輕輕叩響,沈鹜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開門。”
我放棄與扣子做搏鬥,連忙将門開了,随後背對着他道:“你快幫我解開,這衣服不僅難穿還難脫。”
“我看看……”沈鹜年指尖的溫度比我的體溫還要高上一些,落在肌膚上,很容易辨認,“确實有些難解。抱歉,剛才只看了前面,沒注意後面。”
指關節不住磨蹭着後腰,一股酥麻從下往上直蹿天靈蓋,我不可抑制地打了個顫,昨晚擦藥的記憶再次浮上腦海,整個人都凝滞住了。
怎麽回事啊?是憋太久了嗎?怎麽動不動就……
平日裏忙着打工,也沒有什麽私人空間,我這方面的需求一向很少,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寡欲的人,難不成正好相反?
一時分心,身體和大腦成了兩條并線,大腦還在思考形成這種狀況的原因,身體已經不管不顧向前軟倒,從鼻腔裏發出引人遐想的輕哼。
“怎麽了?碰到你傷口了?”腰間被身後伸出的結實臂膀勾住,沈鹜年的聲音滿是憂心。
我如夢初醒,忙不疊地搖頭:“沒有,就是站久了,腿……腿有點麻。”
沈鹜年确定我站穩了,松開腰間的手道:“那我們等會兒選完衣服就回去吧。”
替我解完扣子後,沈鹜年便出去了,我強撐的一口氣也因他的離去徹底洩盡。
一屁股坐到更衣室的凳子上,我向下看了眼,怒從心頭起,指着不安分的小老弟低聲警告道:“你這兩天安分點,等過兩天……我找機會讓你放松一下。”
試完了六排衣服,本以為就此結束了,誰想還有位量體的老師傅等在一邊。
老師傅看着有六七十歲了,頭發全白,雙手枯瘦,但動作麻利,精神矍铄,不過十多分鐘,便将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尺寸全數量好。
他記過數據就退下了,而此時我回頭一看,驚悚地發現左邊那排衣架竟然全空了。
“衣服呢?”我捂着心口問沈鹜年。
“打包送家裏去了。”沈鹜年不以為意地撚起點心架上一塊巧克力遞到我嘴邊。
我下意識地張嘴,一邊痛心疾首,一邊又為口腔裏迅速融化的甜蜜滋味驚豔不已。
“好好吃哦……不是,那得多少錢啊?”我開始回憶衣架上大概有幾件衣服。
“晚上想吃什麽?”沈鹜年顧左右而言它,往VIP室外走去。
我急急追上去:“五萬?十萬??你……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打一輩子工?”
一路我都在逼問沈鹜年那些衣服的确切價格,而他始終守口如瓶,怎麽也不肯說。
回公寓前,我們倆還在生鮮超市停了下車,買了接下來幾天的食材。本來我想付錢的,但摸了口袋才想起來,沈鹜年還沒把手機還給我。
兩個人大包小包回到公寓,一出電梯,遠遠就看到兩個眼熟的,但是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
“煥臣?”我拎着袋子快步上前,“你怎麽來了?”
裴煥臣原本與保镖一道蹲在地上,見我回來了,幽藍的眼眸一亮,從地上起來,笑得天真無邪道:“我聽說你被打了,特地來探病的。梁先生說,關心好朋友是人類的必修課。我要成為人類,就必須學會關心別人。”
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他一說完,身後的高大保镖便朝我展示了手裏的豪華果籃。
“這是探病禮。”保镖粗聲粗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