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狐貍精

第57章 狐貍精

“歡迎光臨!”

一件件替顧客掃描商品,我的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地落到窗邊獨自坐着的男人身上。

五天前,确認沈鹜年沒有大礙,應該不會休克而死後,我沒有停留,下午便打了輛順風車回到江市。

之後的幾天我和他都沒再聯系,三天前,我收到便利店店長的詢問信息,問我什麽時候能回去上班。翻了下聊天記錄,才發現沈鹜年竟然和店長說我突然曠工是因為老家表弟死了。

盡管這個理由對杜敬川有些不禮貌,但他那麽讨厭,不禮貌就不禮貌吧,也省得我再找新兼職了。

如此,我又回到便利店上班。

而就在昨天,沒有任何預兆地,沈鹜年出現在了店裏。

他不和我說話,也不影響我工作,進店直接買一杯咖啡,然後坐到窗邊的用餐位,就這麽靜靜地坐一晚上直到我下班。

一出店門,他就從邊上靠過來,我懶得跟他拐彎抹角,不滿地質問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裝定位了?我跟你說過吧,第四點,不要老是做違法犯罪的事。”

本來帶笑的表情一愣,落下唇角,他看起來有些受傷:“我沒有。我只是正好去找你,看到你出門就跟了過來。”像是知道我接下去要問什麽,他先一步就給自己打起補丁,“至于為什麽知道你住哪兒,是因為你之前告訴我和學弟一起合租的時候,我稍微……調查了一下。法不溯及既往,我以後不會了。”

我努力觀察他的表情,想分辨他說的真話假話,發現根本做不到,幹脆地放棄了。

“你找我幹什麽?”我往前走去。

他跟在我邊上,毫不扭捏地吐字:“想你了。也想問你,找到關于怎麽處置我的答案了嗎?”

離他近的那只耳朵分明沒感覺到任何氣息,可還是在幾秒之內迅速發熱發燙起來。

“沒有。”我急急加快腳步,企圖遠離這波無形精神攻擊的輻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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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鹜年沒有再追上來給我壓力,而是老實地跟在我的身後。

“不要緊,你可以慢慢想,想很久很久。”

他一直跟我到了公寓樓下,目送我進了電梯後才轉身離去。

以為他不會再來了,起碼這幾天不會來了,畢竟無所事事一坐坐八個小時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想不到今天一上班,他又準時出現在店裏。

怎麽回事,他難道偷我排班表了?

“前陣子你不在,我還以為你辭職不幹了。”眼前高大周正的上班族将一瓶果粒酸奶從掃完的商品裏挑出來,放到我面前,成功拉回我的注意力,“請你喝。”

這人我有些印象,是邊上商務樓的白領,之前經常中午過來買便當吃,晚上有時候也能遇到他加班買咖啡提神。

“這……這怎麽好意思。”

我想把酸奶還他,他一提袋子,退開半步,根本不給我機會。

“拿着吧。”他操作着手機,将自己的名片二維碼舉到我身前,“你要是想回禮,就把自己聯系方式給我吧。”

他都做這樣明顯,我要是再不知道他是在搭讪,那真的是個傻子了。

“我……”正想告訴對方上班期間不能用手機,窗邊忽然傳來什麽東西翻倒的動靜。

我一看,是沈鹜年打翻了咖啡。

“抱歉,我打翻了咖啡,有拖把嗎?”他擡手問我。

“我來處理我來處理!”我朝上班族歉意地笑笑,轉身去工作間拿拖把。

再出來的時候,上班族已經不在了,我拿着拖把将沈鹜年身前的一小灘咖啡拖完,才直起身,就看到他一手按着心口,眉間輕鎖,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你沒事吧?”我問。

他揉着心口,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心口有些疼,可能是傷口還沒長好。”

我一聽,建議道:“那你回去休息嘛,不要來了。”

手上動作一頓,他垂眸靜了片刻,輕輕擡起眼,語氣帶着點控訴:“你一點不想見到我嗎?”

我眨眨眼,訝然非常:“這不是你說心口疼嗎……”

怎麽成我不想見到他了?

他不再說話,只是拿一雙落寞又委屈的眼睛看我,看得我很不自在,有種不經意間成了負心漢陳世美的感覺。

輕咳一聲,我拿着拖把逃也似地沖進工作間,洗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推門回到店裏,而此時,沈鹜年已經離去了。

第二天,他就不再來了。

“那個帥哥還在耶。”胸口挂着名牌的女白領與同伴各要了一杯咖啡後,等在了一邊,“這麽熱的天,虧他也坐得住。”

“我都想邀他來我們公司吹空調了,這麽帥的臉,就是當個擺件也能提高大家的工作熱情吧。”

“頭一天見到我還以為是模特拍照呢,往臺階上一坐,腿比我的甲方黑名單都長。”

“不過我們部門有小姑娘去要聯系方式給拒了,說在等男朋友。”

“哦豁,果然是基佬。他都長這樣了,他男朋友得是什麽樣的天仙啊能讓他三十幾度的天等這麽多天?”

蓋上蓋子,我将兩杯拿鐵推到她們面前:“客人,咖啡好了。”

兩人拿起咖啡一同往門外走去,直到出門的那刻,還在談論那個腿很長的帥哥。

“鐘艾你先下班吧。”換好工作服的店長這時從工作間出來。

店裏實行的是三班制,一周一輪,這周我都是從下午四點上到晚上十二點。但今天店長來得早,現在才十一點半,也就是說我可以早下班半小時。

“欸,好。”我收回跟到門外的視線,轉身進了工作間。

走出便利店,也不知怎麽,腦海裏都是白領們關于長腿帥哥的對話。總覺得自己太過荒謬,可還是不放心,經過商務樓時,特地留意了門前的臺階。

于是,就真的看到了坐那兒吃冰棍的沈鹜年。

他穿着黑色的襯衫,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因此不特別留心的話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我看到他,他也看到了我,但相較于我的錯愕,他表情平靜得多。

“你……你坐這裏做什麽?”盛夏酷暑難消,哪怕是夜間也要三十度往上,他不知在這裏坐了多久,脖子裏都是細汗,連發根都透着潮濕。

“等你下班。”他坐在比我高幾節的臺階上,胳膊置于膝頭,手間的棒冰向下垂落,融化得速度非常快。

他一邊說,那白色的棒冰一邊往下滴水:“我不太放心,總覺得……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就會被人抓走。”

行吧,我相信他沒在我身上裝監控了。

哭笑不得地,我将手伸向他:“那你以後還是等在店裏吧,起碼涼快。”

他盯着我的手看了會兒,一把牢牢握住,站了起來。

不知是沾了冰棍的甜水,還是流的汗,他的掌心又黏又熱,叫我生出一種,再多握須臾,就要與他粘在一起的錯覺。

我飛快抽回手,從背包裏摸出一包紙巾給他:“擦擦汗。”

他從我手裏接過紙巾,輕聲道謝,随後走下臺階的時候,将擦過的紙巾與還剩一半的冰棍都丢進了垃圾桶。

就同之前那樣,他跟在我身後一點的距離,沉默無聲地将我送回了住處。不過這次我要進樓時,他從後面拉住了我的手腕。

“嗯?”

在我轉身的一瞬,他就松開了力道,五指一點點自手腕往下:“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想清楚,我并不是要逼你做選擇,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讓我做什麽,我就會做什麽,你喜歡什麽樣的人,我就變成什麽樣的人……”

拂過手背,勾纏着食指,留戀地輕輕捏住,最終又放開:“你喜歡一開始的沈鹜年,我也可以永遠變成他。我可以滿足你的所有幻想,我會成為你的‘加拉泰亞’,直到你徹底地信任我。”

皮格馬利翁愛上了自己雕刻的少女,為她取名“加拉泰亞”,視她為妻子。神明感動于他的癡心,複活雕像,成就良緣。而現在,沈鹜年竟然說自己要做我的加拉泰亞。

這是繼他承認愛我後,我頭一回清楚地認識到,他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國王,身份颠倒,現在主動權到了我的手上。

然而我實在不擅長掌握“權力”,這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也……不用這樣,我們順其自然就好。”

我這個人,優點很明顯,缺點同樣明顯。別人強硬一些,我尚且能夠對抗一下,別人要是軟語相求,我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而我十分确定,沈鹜年是很清楚這些的。所以,他不似一開始的熱情主動,也不像後來那樣粗暴瘋狂,他知道我心軟,就拼命示弱,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尊嚴。

偏偏,我又不能叫他別這樣乖順。

“你可以讓我做任何事。”說着,沈鹜年笑了笑,聲音都變得黏糊起來,“包括,随意使用我的身體。不用負責,不用內疚。”

腦海裏一聲轟鳴,驟然浮現三個字——狐貍精。

彭黛家裏養了只狐貍,也不是她養的,是她妹妹養的,總是偷吃雞腿,咬壞家具。每次它幹了壞事,彭黛要打它,它就塌下耳朵,嘤嘤叫着躲進妹妹的懷裏。彭黛在群裏發過好幾次那只白狐貍的視頻,一口一個“狐貍精”的叫着,感慨怪不得纣王當年也被狐貍精迷惑了,一條尾巴的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九條尾巴的了。

我現在看沈鹜年,居然也從他臉上看出了點魅惑人心的狐媚子樣,身後恍惚間還甩着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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