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掀桌吧
27 掀桌吧
◎誰也別玩了◎
作為被看管的對象,文璟和保镖乘坐第一部電梯率先到達酒店頂樓的停機坪。
“Est-ce que tu as pris mes affaires Rends-les-moi(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東西?給我)”,出了電梯,文璟有目的性地走近其中一個保镖,随口一問想試探一下他聽不聽得懂法語。
訓練有素的保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迷茫,但沒能逃過文璟的眼睛,因為被警告過不能傷着文璟,所以文璟不太費力就從他身上搶走了自己的手機。
卡槽早已不是空空如也,剛到達拉斯那天,Ethan就買了張電話卡給文璟裝進去,并把號碼背得滾瓜爛熟,只是,這個號碼他應該再也打不通了。
文璟迅速撥通Elizabeth的電話,對面一如平常秒接。
“嘿,老板”,在度假的Ellie語氣散漫,聽起來心情不錯,但當她聽到對面無視寒暄并講起法語時,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文璟直接開門見山地給了地址,用最快的語速小聲說:“他的身體狀況很差,要快。”
“我明白。”
“之前處理好的全放在他名下,剩下的別動,不要被追蹤到,讓人保護好他。”
“放心。”
電話突兀地中斷,文璟在後腳趕來的文紹禮索要的目光中,直接将手機扔出圍欄,落地瞬間就被來往的車輛碾成了碎片。
Elizabeth不參與文璟的人際關系,不管是公司還是他自己都有其他的律師團隊,她是一個單獨的保險。
文璟近期和她聯系頻繁,他沒有在空等着解決辦法某天自己從天上掉下來,他做了很多準備,只是時間再寬裕一點就好了,足夠他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完成資産的重新分配再不聲不響地換一個全新的身份。
要是什麽都會嚴格按照預期發展就好了。
登上直升機,文璟把自己随意丢進最裏面的沙發椅,像個沒有生命的塑料模特,槍還一直緊緊握在手裏。
“像什麽樣子”,文紹禮對着“模特”壓了下眉頭,但神色很快恢複平常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翹着腿用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一塵不染的手指,溫文爾雅,就好像不久前的“暴君”另有其人一樣,“下周你爺爺過來。”
不知道老爺子大老遠從北京飛過來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文紹禮告訴他的目的什麽,文璟無所謂了,他“嗯”了一聲,戴上耳機,疲憊地靠着窗戶,整個世界只剩下擔心與不安。←
長輩的掌控欲腐蝕了文璟的皮肉,他被做成了一具空蕩蕩的木偶,逼迫是串聯關節的透明絲線,每一個動作都受制于人。
Ethan給了身受重傷的胡桃夾子*一場變成英俊王子暢游糖果王國的夢,可夢偏偏在最美好的時刻驚醒。
沒有富麗堂皇的宮殿,也沒有扣人心弦的舞曲,更沒有鮮活明媚的舞伴,他還是那個待在暗無天日倉庫裏掉了漆的陳舊木頭。
Bailie再一次見到文璟,是在他回到紐約半個月之後的一場宴會上。
當初文璟在休斯頓換了車,他的賬戶安全級別又很高,而且在和Elizabeth長談的那個下午,他還讓她幫忙處理自己的行蹤,害得Bailie那邊一直一籌莫展。
好不容易剛要有點眉目,就被動用非常手段找人的文璟爸媽捷足先登,直接把人抓了回去,他們還為掩蓋文璟的“醜聞”,将這段時間與他有關的信息全都處理掉了,Bailie再查也只能查出一片空白。
聽說人回來,Bailie想去看他,結果文璟根本沒回自己家,而是住在長島的爸媽家,Bailie的探望請求被屋主婉拒。
文紹禮和許葉溪常年在北京,長島這房子大部分時間都空着,雖然一直有人維護,但空置久了難免有股不好形容的味道,有人喜歡,有人讨厭,比如文璟就十分讨厭這味道。
爸媽不是每天都在,但保镖會一直看着文璟,确保他除了這棟房子哪都去不了,連院子都不可以,他像是被研究的樣本,一個人在空蕩蕩難聞的“實驗室”裏,見了一個又一個心理醫生。
宴會是餘思婕的十八歲成人禮,以及被耶魯大學錄取的升學宴,她爺爺是文璟爺爺有過命交情的老戰友,文璟今天的身份是她的男伴。
一周前,文璟知道了爺爺來紐約的目的,當老爺子說出希望他和餘思婕結婚的時候,他正站在老爺子卧室裏,看着絲毫不認為有哪裏不對勁專心在露臺逗鳥的爺爺,只覺得這個世界So Fucking Ridiculous(真**荒謬),是的,他不再刻意避免髒話了。
“她同意了麽?她家裏能同意麽?她下周才成年。”
“那怎麽了?又沒讓你們明天就結婚,你餘爺爺也希望我們兩家能結成親家,這對彼此在北美的生意好處良多,他對你的評價可不低,誇你是個很不錯的依靠,把寶貝孫女交給你,他很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兩個婚姻參與者本人的意見并不具備參考價值,文璟真想知道,不管是誰家的,支持這場婚姻的人,你們沒問題吧?還有,什麽叫把寶貝孫女交給別人,寶貝孫女難道是什麽所有物麽?
“下周的成年禮餘爺爺希望你去做她的伴,不要想着拒絕,我不管你有什麽事,全部推掉,別人像你這麽大,孩子都上幼兒園了,你也讓你爸媽省點心,那天剛下飛機在車上你爸就跟我念叨你的婚事,別拖着了,到什麽年紀就幹什麽事。”
說不通的,文璟也懶得再多嘴。
不談性別,文璟的确只會選擇成年了但比自己年紀小的,不過這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精神上的獨立。
就拿沒比餘思婕年長兩歲的Ethan來說,他有豐富的經歷和穩固的三觀,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在做什麽,但這小姑娘都沒出過象牙塔,想法和決定極易受人影響,文璟光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她的以這種方式擺在一起,就覺得包括他自己在內,除了餘思婕本人的所有參與者,都是禽獸。
于是他決定以一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給“禽獸”們一個教訓,順便搏一個機會。
等宴會上那些冗雜的人際交往流程走完,Bailie才終于有機會和文璟私下說上話,他攬上文璟的肩膀把人借走,細細打量一番,“最近過得好嗎?怎麽看着比之前住院的時候更憔悴。”
“除了離家出走被抓回來關禁閉這一點,沒什麽不好”,但文璟現在的生活只有這一點。
“诶我說”,Bailie湊到文璟耳邊用手擋着小聲耳語,“你爸媽,好可怕,我現在覺得我都能 接受我爸那暴脾氣了,三句話說不到一起就吵,吵不出個結果就動手,反正有氣當面就撒了,但你爸媽…尤其是你爸,我一跟他說話就後背發涼。”
文璟揶揄道:“他還會好心替別人修複父子關系呢?”
“哈哈”,Bailie突然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麽,“對了!你什麽時候轉性的,你不是純彎的嗎?”
“沒轉性,我跳火坑呢。”
“啊??”
“沒什麽”,走到廳外的樓梯前,文璟對Bailie說:“之後公司要勞煩你多操點心,辛苦了。”
“這有什麽,你不在這段時間我一個人才知道自己以前逃避責任有多混蛋,诶不是!我操!你別是又要做什麽傻事啊!”
文璟丢下句:“死不了”,喝完最後一口紅酒,放下酒杯,頭也不回往賓客止步的樓上走去,剩Bailie獨自淩亂。
餘思婕正躲在房間陽臺的貴妃榻上看月亮,聽到有人敲門,不情不願地說:“進”,看到來的是文璟,問:“你是我爸媽派來抓我下樓的嗎?”
“不是,是來躲清淨的”,文璟站在陽臺的另一端,靠在欄杆上。
“那你想待就待吧”,大小姐“恩準”道,“我不喜歡這種聚會,假笑好累啊,反正也沒幾個是真正來祝我生日快樂的。”
文璟沉默幾秒,他好像也沒說過,“生日快樂。”
“啊…謝謝。”
又靜了很久,文璟才看着遠處未知的方向開口,“你怎麽想,我們結婚的事。”
“爸媽說我們很合适,讓我試着和你相處,他們總不會害我”,餘思婕不假思索道。
“你有喜歡的人麽?”
餘思婕想了想,搖搖頭。
“那你喜歡我麽?”
“嗯…”餘思婕盯着文璟看了會,“只能說不讨厭吧,畢竟我們才認識了多久啊,老實說,我其實覺得你太像一個…哥哥了,我可能短時間內沒辦法改變心态把你和我放在同一層,你在…長輩那一層,沒有冒犯的意思。”
文璟自然不會介意,畢竟這是事實,而且他很慶幸餘思婕将事情變得簡單,“回到第一個問題,我是問你怎麽想,不是他們。”
“我?我怎麽知道啊…突然就被告知有個合适的對象,可我連男生的手都沒碰過,結婚什麽的,我還是覺得離我好遠”,餘思婕又拿了個靠枕墊在身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但是…爸爸媽媽挺好的,結婚…應該也挺好的,反正遲早要結的,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我看過你的履歷,你也挺好的,所以相處看看,也可以。”
對于只接觸過人類社會其中一面,還是好的那一面,心理不夠成熟的餘思婕來說,只要走過同樣的軌跡就會獲得同樣的美好。
過度保護的出發點是好的,但被保護對象的結局是否糟糕,要用他人的人性來賭。
文璟覺得有一點可憐。
不是覺得餘思婕可憐,在愛裏長大的小孩輪不到他可憐,而是去相信一些靠想象得出的結論會讓人變得可憐,就像小時候看到別人的父母愛孩子,就覺得自己的父母也有愛,為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付出和讨好,直到發現傾倒的所有真心與努力都被人當成垃圾随意遺落在腳邊,很可憐,也很難看。
“婚姻的個體差異很大,別人的幸福美滿沒法照搬到自己身上”,文璟走到餘思婕身邊蹲下,拉平彼此的視線高度,“思婕,要跟另一個人分享人生的是你,你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它離你還遠,那就別着急靠近它,婚姻不幸的理由五花八門,但幸福的婚姻,至少一定是有愛的”,他心裏泛起酸,眼神卻不自覺柔和,“你知道嗎?人是可以對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個體産生不遜于,甚至是超越血緣關系的愛的,這是婚姻最理想的标準,至少要自己達到過或者接近過這個标準,再去衡量是否要步入眼前的婚姻,別稀裏糊塗地成為了某種‘應該’的囚徒。”
說完這些,文璟自己都詫異了,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學會了Ethan勸解人時的娓娓道來,連神态和語氣都變得像他。
當下意識地把自己掰開說給別人聽時,文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Ethan一直以來的治愈和引導都需要反複進入那些血淋淋的過去,小鬼在其中融入自己的體溫,最終成為文璟的一部分。
離開Ethan的時間越長,他留下的痕跡就越深。
因為童年的情感忽視,文璟內心向往依戀卻又總在刻意回避依戀,想抓怕抓不到,抓到怕留不住,一直矛盾直到真正錯失,他的依戀才慢了好多拍地瘋長起來。
這一刻,思念像是一場海嘯,吞沒了文璟的陸地。
“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嗎?”餘思婕問,“一晚上你的眼睛都沒有像現在這麽亮過。”
文璟回過神,半個月來第一次有了真心的笑意,說:“是我的愛人。”
“那為什麽還會有我的戲份?”都是愛人了,餘思婕不解地看他。
文璟說不出分開,這兩個字簡直像毒藥一樣,讓他的心髒抽着疼,他說:“你看過我的履歷,覺得沒問題,是因為你只看到了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我愛的人也是個男人。”
“男的!”餘思婕驚訝道,“難怪”,他們這種家庭怎麽可能會容忍這樣的關系。
“我是個同性戀,很抱歉他們沒有告訴你這件事,這不公平,對你尤其不公平。”
“算啦,你看起來也是被逼的”,餘思婕接受試試相處,試試培養感情,但她不會接受對方心裏裝着別人,“我去拒絕吧,結婚的事”,還好只是停留在口頭上沒真訂婚,不然就要鬧得很難看了。
“謝謝你,但我能不能再提一個要求?”
“說說看”,餘思婕很滿意文璟的态度,所以即便本質上自己是他被拒絕了,還受了蒙騙,她也願意慷慨地幫點小忙。
“回絕的時候告訴他們真實原因,尤其一定要親口告訴你爺爺,如果可以,請表現得受傷一點。”
爺爺見自己受委屈,一定大動肝火,他和文老爺子關系好到不靠中間人傳話,會第一時間去當面質問,那文璟能讨到什麽好處呢?文老爺子的脾氣餘思婕也有所耳聞,她想不通,“你巴不得他去跟文爺爺告狀嗎?”
“我還怕他不夠生氣。”
爸媽保守着文璟的“秘密”,他大可以自己和爺爺攤牌說喜歡男的,但老爺子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只是把餘家排除在外而已,所以,直接掀桌吧,誰也別玩了。
“不會吧…你叛逆期還沒過啊?”
确切來說,少爺的叛逆期從愛上Ethan那一刻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說】
BGM: Walked Through Hell——Anson Seabra
小寶要是在,一定會說:“哇!Vincent你還說法語,你真是個天才吧?”
三次元禁止高空抛物:)
部分引用胡桃夾子芭蕾舞劇
20多年前就已經是兩個老古董的老頭封建思想看看就好了,別深究~
璟哥兒說的幸福婚姻裏的愛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親情,兩者都是愛
餘老爺子只有一個老來子,也只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