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終于知道,自己最想要……
第57章 第 57 章 她終于知道,自己最想要……
閣樓之外, 夜刑恭敬的跪在那裏。
他身上的魔氣完全收斂,一直隐與魔氣之中的雙手安靜的垂在地上,化作無數修士與魔修都聞風喪膽利刃的五指, 冰冷的落在極品靈石鋪成的地面之上,一點點被靈氣侵蝕。
他低着頭,靈石的地面上, 映出了他冷硬的臉, 側臉之上的魔紋向下蜿蜒,隐入了墨綠色的勁裝之中。
再強大的魔将, 在魔尊面前, 也都如同蝼蟻一般。
想起暴動的魔淵, 夜刑眼中多了幾分慎重:
只是一個魔淵暴動就罷了, 他一魔足以鎮壓, 如今三個魔淵融合,威力已經超出了所有魔将的掌控。
所以, 他只能彙報給魔尊。
即使他會成為魔尊眼中打擾他的廢物, 也依舊沒有辦法。
他知道魔尊的性格,所以在來之暗暝樓之前, 就做好了重傷的準備。
果然,他話音剛落, 一股冰冷到足以讓所有魔修汗毛聳立的殺意悄無聲息的将他包圍,周圍的魔氣也開始瘋狂動蕩, 仿佛在訴說着樓中人的不耐。
以樓門為界,樓中的氣息卻安靜而平緩,就連楓葉都沒有一絲顫動,而樓門之外,風雨将至, 魔氣縱橫。
瘋狂的魔氣仿佛下一瞬就能要了夜刑的性命。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疑惑的聲音輕輕響起:
“言朔,你……應該聽到了吧?”
許晚辭借着夜刑的動靜,後退一步,從言朔懷中退了出來。
她感受着身體上那股如釋重負的輕松,指尖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她的心中依舊瘋狂叫嚣着讓她相信他,讓她靠近他。
甚至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她愛他。
許晚辭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若是她只是感覺對言朔稍有親近,說不定她會更相信幾分。
可是如今這樣的情緒,突兀的已經超過了她對自己的理解。
哪怕她沒有記憶,也不相信自己會這樣對一個人近乎沒有理智的想要靠近。
況且,心中的感覺或許會騙人,但是身體的本能呢?
她的本能告訴她,她與言朔的關系,不僅不如言朔所言,甚至可能有些僵硬與……敵對。
只是……
想起方才聽到的稱呼,她緩緩呼出一口氣:
陛下。
言朔,應該就是魔界的主人。
雖然早在之前與他交談時,她就有所猜測,可是這個身份,依舊讓她的心亂了一瞬。
魔界之主……不管他所求為何,以她如今的修為,她都無法抵抗。
想到這裏,她掩住了心中所有的情緒,看向言朔的目光依舊同之前一般,雖然有些生疏,卻帶着仿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親近。
幸好,哪怕她依舊對自己一無所知,卻有着僞裝的本能。
在危險中,她好像下意識就能僞裝出最适合活下去的模樣。
言朔感受着懷中漸漸冷卻的溫度,眸中有暗光湧動,樓外的魔氣愈發瘋狂,卻在許晚辭好奇地向外看去時,再次恢複平靜。
他微微側身,不着痕跡的擋住了她的視線:“只是一些瑣事罷了,晚辭不必放在心上。”
許晚辭往後退了兩步:
瑣事……麽?
有人會用瑣事,打擾魔界之主麽?
魔淵應該在宮殿之外,這或許是她離開這裏,觀察魔界的一個理由。
現在言朔對她的态度,還算優待,她也不知日後會如何,只能趁着這段時間,盡量了解周圍的情況。
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她擡起頭,目光疑惑:
“魔淵動蕩……是小事麽?”
說到這裏,她仿佛是在自問自答,但聲音剛好可以讓身前人聽到:
“身為魔界之主,看着魔界出事卻不管不顧。”
“怎麽看起來,有點沒有責任心啊。”
言朔唇角的笑意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他目光幽暗地掃過許晚辭的側臉,眼睛微眯:
看來許晚辭,對他的身份,好像并沒有多少詫異。
是她早就有所察覺?
也是,他在她面前從未隐藏過。
他看着她低着頭,時不時自認為隐蔽的用餘光看他一眼的模樣,眼中的溫柔多了幾分真實:
這才是她最本來的模樣麽?
他輕笑了一聲道:“我不過是想多陪晚辭一會兒,魔淵之事,不急于一時。”
許晚辭聞言蹭蹭的後退了兩步,順勢将她與言朔的距離拉開的更遠:
“真是好大一口鍋啊。”
“你再多說兩句,怕是我就要成為整個魔界的罪人了。”
言朔看着她後退的動作時,雙眸多了一絲暗色,卻又在聽到她的聲音後,緩緩消退。
他往前走了兩步,再次拉近兩人的距離,并沒有反駁,只是輕笑道:“是我的錯。”
“是我想忙中偷閑,所以才會放置魔淵一事。”
“與晚辭無關。”
許晚辭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漫不經心,也聽出了他并未動怒。
所以,他不排斥她有所僭越的話。
但前提是,她表現的對他有所親近。
想到這裏,她快走兩步,來到了言朔身前,唇角揚起了一個略顯歡快的笑意:
“不是要去魔淵麽?”
“我們走吧。”
聽着她口中的‘我們’二字,言朔拒絕的話停在唇邊,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轉過身,與她并肩道:
“魔淵暴動會很危險。”
許晚辭聞言一臉‘你怎麽說話不算話’的表情:
“不是你說想要和我多待一會兒麽?”
言朔聞言略顯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長發:“好,一起去。”
不過是三個魔淵罷了,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麽。
天際之中。
蕭玉衍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萬物都被他排除在了雙眸之外,只剩下了兩個身影。
一明一暗。
許晚辭與言朔……
明明只是平常中稍顯親近的動作,卻偏偏讓他指尖的天道之力,聚了又散。
他依舊不清楚心中的情緒到底是什麽,可周身混沌之中的藍色,卻越來越多。
就在這時,魔界中的許晚辭已經走出了暗暝樓。
她看着一片暗紅色的天空,眼中似乎帶着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悲傷,她喃喃道:
“藍色的天空,應該會更漂亮吧。”
一滴水落入心間,緩緩地稀釋了先前的墨色。
只有死寂與虛無的混沌之中,仿若有清風吹過,大片大片的藍色渲染開來。
蕭玉衍看着那雙安靜而悲傷的眼睛,心中湧起細微的疼痛。
輕到了極點,卻偏偏讓他第一次察覺到了心髒的存在。
魔界之中,許晚辭在說完那句話後,便察覺到了身側人身邊魔氣的躁動。
即使只有一瞬,卻足夠讓她警惕起來:
言朔,不喜歡她提起藍色。
可藍色……難道不只是一種顏色麽?
一種她喜歡的顏色。
還是一種……
一種什麽的顏色?
許晚辭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卻在下一刻被她若無其事的壓制,她看着前方暗紅的仿佛沒有邊際的道路,轉過頭一臉好奇地轉移話題道:
“魔淵離這裏很遠麽?”
“我們需要走多久?”
言朔一只手握在她的手腕,動作比起之前多了幾分不容反抗的強硬,他聲音低沉平緩:
“閉上眼睛,我們就要到了。”
許晚辭感受着手腕處的溫度,察覺到了他聲音中隐隐的不耐。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有些疑惑,但依舊沒有反抗,只是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言朔看着她如今乖巧的模樣,眼中的暗色漸漸消退,他魔氣一動,下一瞬,兩人就出現在了暴動的魔淵旁。
魔淵處,所有的魔修都已經盡數撤離,只剩下了半空中的魔淵,和魔淵數百米之外嚴陣以待的七位魔将。
三道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淵,在半空中糾纏交疊在了一起,周圍的魔氣被魔淵吞噬扭轉,已經黑得濃稠。
魔淵交疊的地方,一個恐怖的虛影漸漸顯現,等到虛影破淵而出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會被摧毀殆盡。
許晚辭感受着身前仿佛能将她湮滅的魔淵,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雖然這已經足以稱得上是極致的危險,但是她心中卻并沒有多少害怕,她幾乎是下意識開始找尋起了虛影的弱點。
就仿佛,曾經的她,面對過比如今還要危險的場景,還從中,找出了一條生路。
她身邊的言朔并沒有在意魔淵,他定定地看着許晚辭專注卻沒有絲毫懼怕的雙眼,漆黑如墨的眸中,帶上了幾分少有的笑意。
他用魔氣替許晚辭隔絕了魔淵的氣息,用手背碰了碰她的側臉,聲音溫柔:
“不怕麽?”
許晚辭聽着言朔的話,心中忽然湧起了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情緒:
怕有什麽用?
需要拼命才能活下去的時候,怕這種情緒,需要最先摒棄。
許晚辭略一怔愣:
這是她……曾經的想法麽?
只是一瞬間,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沒有轉頭,只是安靜地看着前方:
“還好。”
透過魔淵,她忽然看到了遠處看起來渺小卻又不可忽視的城池。
那裏的魔修,來得及全部撤離麽?
看着虛影越發明顯的模樣,她心中忽然多了幾分緊張:
若是虛影出現,那城池……
她幾乎是下意識想起了言朔在聽到彙報時那漫不經心,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模樣:
他不是魔界之主麽?
為什麽看起來好像根本不在意魔淵暴動帶來的後果?
許晚辭側過頭,看着身前人溫柔地看向她的模樣,心緩緩沉了下去:
這一瞬,她忽然真切的意識到,她不會喜歡言朔。
若是他不愛她或者覺得她不夠有趣時,他會怎麽做?
會被他毫不猶豫的摒棄,如同今日的城池,還是……
對于這樣的人,哪怕是失去記憶的她,都絕不敢動心,更何況擁有記憶的她?
就在這時,言朔仿佛察覺到了身邊人心情的起伏,眉梢微挑:
“怎麽了?”
許晚辭并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皺眉看着深淵的方向,聲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幹澀:
“那個影子,它出來了。”
深淵之中,三個龍首已經從深淵之中探出了頭。
言朔并未回頭,他只是輕笑着拂過許晚辭側臉的長發:“每個深淵中,都會有一個魔物,它們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約。”
“這次,是三個深淵中的魔物,選擇了融合。”
三首魔龍已經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周圍的深淵之氣,已經厚重到落下了黑色的雨滴。
言朔把一片漆黑的羽石放入許晚辭的掌心,聲音閑适:
“乖乖在這裏等我,很快就好。”
許晚辭還來不及開口,就看到言朔消失在了原地。
手中的羽石抵禦住了所有的魔氣與深淵之氣,也隔絕了她的存在。
她站在這裏,仿佛被隐匿了身形一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在她還未曾反應過來時,一塊枯骨,忽然落在了她身前不遠處,枯骨中,隐約能見到一塊兒黑色的,已經布滿裂痕的魔晶。
許晚辭擡起頭,看向半空。
狂暴氣息的最中央,三首魔龍的其中一首已經被言朔毀掉,只剩兩首的它,愈發暴動,身後的巨尾掀起的魔氣将不遠處城池的防護罩甩出了幾條裂痕。
三首魔龍的對面,言朔閑适地站在那裏,他伸出手,手中的魔氣縱橫,只是一擊,便在魔龍身上破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傷口處,隐隐能見到魔晶的影子。
下一擊,魔晶應聲而碎。
許晚辭指尖微動:
言朔,比她想象的,或許還要強大的多。
這樣,她接下來在面對他時,必須更加謹慎。
半空中,已經被毀掉了兩個魔晶的魔龍愈發瘋狂,它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瘋狂的掙紮着,想要毀滅周圍的一切。
言朔看着面前的魔龍,眼睛微眯:
原來是犧牲了另外兩個魔晶,将最重要的魔晶藏起來了麽?
他一擡手,手中的魔氣朝着一個方向擊去,擊中魔龍,卻只留下了一個暗沉的黑洞。
魔龍身上的魔氣太過強盛,言朔雖然修為高出它許多,但要想從它龐大的身軀中找出隐匿的魔晶的存在,也并不容易。
他眼中多了幾分冷意,一揮手,魔龍身上的魔氣如同溪流一般,緩緩地湧入他的身體,被他吸收,同化:
既然魔晶不好找,那便不找了。
直接将它身上的魔氣吸幹殆盡,它自然就沒有了活路。
魔龍仿佛是察覺到了危機,全身都在瘋狂翻滾,周圍的魔氣一圈一圈地朝着外界湧去,不遠處城池的防護罩,已經布滿了裂痕,再也沒有了抵抗之力。
許晚辭看着這一幕,緩緩地攥緊了手中的羽石。
她不想看到城池被毀,更不喜歡……在原地等待。
不想只是被保護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其他人将她解救。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明明也足夠強大,她的修為明明也足以傷害到魔龍,即使需要拼盡全力,即使只有一擊。
她應該……
許晚辭識海中的神識,悄無聲息的亮了起來。
這一刻,她忽然感覺自己對魔氣變得極為敏感,能清楚地看到魔龍身上每一寸魔氣的分部,如今魔龍身上的魔氣,還剩大半,而言朔周身,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讓她餘光只是掃視一眼,便心神震動。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
等言朔吸完它身上的魔氣,大抵還需要半盞茶的時間。
雖然已經足夠快,但還是不夠。
許晚辭指尖微動:
若是她能動用魔龍身邊的魔氣……
她試探性地牽引了一下身邊的魔氣,卻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若是靈氣,她肯定可以操控。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掠過魔龍的身體,就在這一瞬,她忽然察覺到了魔龍身上一絲與其他魔氣略有不同的地方。
那是龍尾九寸之處。
很微弱,但只有這一處。
許晚辭握緊手中的羽石,如果是龍尾,再加上手中的羽石,她有六成的把握。
九霄劍,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就在魔龍的龍尾掙紮着掃向她所在的方向時,她仿佛早已經演練過千百遍一般,右手持劍,在黑暗的魔氣中,猶如一道明光,朝着龍尾而去。
她的速度快到了極點,在魔将等人發現的那一刻,她已經人劍一體,從魔龍的龍尾中破了出來。
叮的一聲。
是魔晶落在地上的聲音,很輕,卻響在了所有人耳邊。
許晚辭站在不遠處,面色帶着靈氣被抽空的蒼白,半身衣裙被魔龍的鮮血染成了黑色,黑色與紅色拼湊在一起,美麗卻又震撼。
她手中的九霄劍上,一滴黑色的魔龍之血從劍身滾落到了劍尖,又從劍尖墜落到了地上,落入了魔龍的最後一粒魔晶之上。
身後,魔龍的身體驀然湮滅,化作魔氣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不遠處,城池如初。
許晚辭感受着自己丹田已經枯竭的靈氣,緩緩的眨了眨眼睛。
這一刻,她終于意識到了,她最想要的,最喜歡的是什麽。
是強大。
能掌控自己,救贖自己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