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握住它
第16章 “握住它。”
這是盛西庭第二次見到寧言熙。
兩人第一次見面, 在七年前。
那時寧言熙還叫盛言熙,還是盛家寄予厚望、光風霁月的大少爺,是龐大商業帝國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以盛西庭原本的身份, 是絕不會和寧言熙這種貴公子産生什麽交集的。
但偏偏, 因為一個荒唐的原因,兩人被命運毫無道理的捆綁在了一起。
剛剛失去一切的盛西庭被帶回盛家,在這棟金碧輝煌的房子裏和寧言熙站在了一起。
兩個少年, 一個桀骜, 一個溫潤, 同樣年輕的臉上,找不到一點相似。
相對而坐,相顧無言。
尋常人遇見這種改變一生的時刻, 就算不會狂喜也會緊張無措。
但那個時候的盛西庭渾身是刺, 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縱使穿了身洗到發白的牛仔外套,面對周圍人明裏暗裏的好奇打量,坦然的看不出絲毫窘迫
反倒是寧言熙, 看到改變自己命運的陌生少年,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猶豫了好一會兒, 終于找到機會, 趁所有人不注意,白着臉小聲的道歉, “...對不起, 我...我不知道...”
他大概也明白自己是既得利益者,面對盛西庭, 天然就該有愧。
今後的處境也尴尬,才十八歲的少年, 乍逢巨變,再沉穩也失了方寸,嚅嗫着說不出更多話來。
盛西庭只覺得命運荒誕可笑,垂着頭沉默着沒理他。
這一次見面後沒多久,寧言熙就改了姓,盛老爺子不顧夏芳瑛的哭求,雷厲風行的将他送到了國外。
盛西庭對他所有的印象,便僅剩一個溫柔到近乎懦弱的單薄剪影。
按照盛老爺子當初的安排,寧言熙其實不該再回來的。
但這幾年來,盛西庭在集團的表現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好,他的羽翼逐漸豐滿,和那群商場老狐貍周旋也不落下風,盛老爺子欣慰之餘,也就不再執着于替他掃清障礙。
加上人老了,就格外心軟念舊,哪怕早就知道夏芳瑛在偷偷和寧言熙聯系,盛老爺子也還是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發現寧言熙買了回國的機票,他沒阻止,任由他平安落地。
這些暗地裏的事,沒人和盛西庭說過。
但看着面色隐隐尴尬的盛老爺子、目光殷切的夏芳瑛,以及溫和坦蕩蕩寧言熙,他還是看懂了。
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
這一刻,盛西庭清晰的感知到了。
不過,他不在乎。
當人勝券在握的時候,是不會在意失敗者怎麽想的。
盛西庭輕笑一聲,好整以暇的走到沙發另一端坐下,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寧言熙,緩緩颔首,客氣招呼,“好久不見。”
寧言熙心底微微一嘆。
七年前他對自己究竟欠了盛西庭多少尚且懵懂,但随着年歲的增長,他就越發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是個多麽卑劣的小偷。
他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盛西庭那裏偷來的。
盛西庭怎麽對他,他都毫無怨言。
他欠他的,要用一輩子來還。
因此,就算察覺到了盛西庭對自己隐隐的惡意,寧言熙也不生氣,只是又朝他笑了笑,便在夏芳瑛的招呼下坐了下去。
夏芳瑛久不見他,恨不得拉着他從頭關心到腳。
頂着盛西庭玩味視線,寧言熙也覺得尴尬不已。
但他對那場差點帶走夏芳瑛生命的大病仍然心有餘悸,也不忍傷了她的心,只能忍着頭皮發麻,耐心的溫聲回答。
盛西庭半靠在沙發上,雙手随意的搭在長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
他不喜歡寧言熙,他也從不掩飾這一點。
但不喜歡的原因,卻并非寧言熙想象的那樣,恨他偷走了自己人生。
而是因為季月舒。
在兩人見面之前,在還不知道盛家大少爺是圓是扁的時候,他就因為季月舒,而讨厭上了盛家大少爺。
因為盛家大少爺,差點搶走她。
當初,認識季月舒之後,在他處心積慮的接近下,壓抑多年的少女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他有意無意的引導,她逐漸對他無話不談。
家人的期望,練舞的辛苦,對未來的迷茫...剛滿十五歲的少女總是滿腹心事,卻要假裝堅強。
盛西庭聽得多了,對她漸漸憐惜。
有一段時間,季月舒總是無精打采,一副沒吃飽飯的樣子,盛西庭發現之後,用給人代打攢下的錢,精挑細選了一家幹淨的家常飯館,請她吃飯。
季月舒偷偷跟着他去,面對簡陋環境也不嫌棄,反而吃的很香。
只是吃着吃着就哭了。
盛西庭吓的頭發都炸了,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又控制不好力道,把她雪白臉頰擦的通紅一片。
季月舒被他笨拙的樣子逗笑了,搶過紙巾自己把眼淚擦了,趴在桌子上,悶悶的不說話。
絞盡腦汁的講了半天笑話,她才皺着好看的眉,幽幽開口,“...要是我爸媽能像你一樣對我,就好了。”
盛西庭聽的都笑了,“小公主,像我一樣,天天請你吃蒼蠅館子啊?”
“至少你不會...”她偏過頭,黝黑的眼瞳直直看着他,眼眶裏水光閃爍,“...不會教你十五歲的女兒去勾引什麽盛家大少爺。”
盛西庭愣在當場。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公主,其實過得很辛苦,但是他卻不知道,她的父母,居然是這麽的...
他找不到形容詞,只能惡狠狠的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從那以後,他讨厭上了盛家大少爺,也讨厭上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十八歲的少年發了狠,開始沒日沒夜的設法賺錢。
因為,他生了妄念,想要護季月舒一輩子。
像蒸汽時代的落伍騎士,拼盡一切的追趕時代浪潮,只是為了解救他心中被困的公主。
可惜,他的人生不是熱血少年漫,而是一出滑稽戲,他的努力還是落空,化作了一場笑話。
但在他失去一切的時候,命運突然又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見到了盛家大少爺,發現對方也不過如此。
他取代了對方,成為了盛家二少爺,當年絕食反抗父母的小公主卻沒逃脫命運,被逼着走到他面前,生澀的勾引他。
果然,滋味很不錯。
盛西庭舔了舔後槽牙,緩緩勾起唇角。
一直關注着他的寧言熙見狀一愣,還沒等開口,就又被夏芳瑛拉着追問起了在英國的生活。
聽他說着一些生活趣事,夏芳瑛卻沒笑,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愁腸百結的望着消瘦的大兒子,“原來,在英國的日子這麽難...”
“言熙,你受苦了。”
當着盛西庭的面,寧言熙怎麽敢覺得自己苦。
他觑了表情莫測的盛西庭一眼,斟酌着否認,“媽媽,爺爺給我的股份每年分紅那麽多錢,我過得挺好的,您就別擔心了。”
聽他這麽說,夏芳瑛終于收起了眼淚,一直沒開口的盛老爺子則是和他聊起了股份,而盛西庭依舊沉默。
英國的日子,很苦的嗎?
本該是加入話題、表演兄友弟恭的盛西庭,卻在那三人歡聲笑語中走起了神。
那季月舒呢,她在外的這幾年,過得會很辛苦嗎?
-
回國一段時間,季月舒已經很少想起倫敦了。
不過今晚她心情不好,拉着林霧宜喝了兩杯,辛辣的酒水讓她嗆咳不止,但到底還是醉了。
林霧宜叫了代駕把車開回去,又攔了出租,送暈乎乎的季月舒回家。
一路上,季月舒都沒說話,林霧宜看着她,眉頭緊皺,等把她送上樓,又折騰了一圈看着她洗漱好躺下,臨走時,到底還是沒忍住。
“月舒,如果你在二少爺身邊呆的實在不開心,那就回倫敦吧。”
摸着季月舒順滑黑發,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
“就是你得再等等,等我幹.翻後媽,搶到繼承權,你們家欠盛家多少錢,我來替你還。”
季月舒醉的迷迷糊糊的,但到底理智尚在,聽她這麽說,呆呆的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霧宜,你知不知道,我欠了盛西庭多少錢?”
她笑吟吟的伸出兩只手,數着手指說給她聽,“...十億,我起碼欠了他十億,我一輩子,都還不起的...”
回倫敦,已經成了她遙不可及的一個夢。
林霧宜也知道自己是在癡人說夢。
林家的根基在滬市,沒發家之前,也不過是小康家庭,她爸運氣好,抓住了金融的風口,膽子又大,敢賭敢幹,這才發跡,做起了投行。
後面又趕上了互聯網,狠狠掙了一波,紙面上的身家,看起來和盛家也勉強算得上一個層次。
但賭性大的人,行事自然激進,錢來的太容易,花起來也就百無禁忌。
她媽媽去世之前,她爸就在外面養小的了,她媽媽不在之後,她爸的風流事更是張揚到整個滬市人盡皆知。
這麽多年下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弟弟妹妹養在外面。
後媽換了一茬又一茬,親爹的資産被分了一次又一次。
林霧宜時常都在想,別到時候她好不容易拿到繼承權,卻發現只能繼承到滿屋子的一個連的後媽吧?
林家的財力,和盛家這種堅持實業、底蘊豐厚的頂級豪門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了。
這也是季月舒當初走投無路,卻沒去找她幫忙的原因。
怕朋友兩難,索性沒讓她知道。
現在再提起,不過是兩個姑娘醉後的夢話,季月舒也清楚,所以哪怕知道林霧宜的承諾注定無法實現,但她也依舊心中溫暖。
“謝謝你,霧宜姐,”她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抱住了神情低落的林霧宜,神情坦蕩又認真,“能和你成為朋友,真是我在倫敦遇見的,最幸運的事。”
“噫~好肉麻!”
林霧宜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也反手抱住了她,笑眯眯的揉亂季月舒的頭發,“不過我喜歡!”
兩個同樣孤單的姑娘,都從這個擁抱裏,得到了溫暖的慰藉。
林霧宜走了,季月舒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了無睡意。
酒精作祟,神經系統在麻痹過後,開始活躍,一些陳年舊事浮光掠影般出現。
其實今天,是盛西庭的生日。
不是作為盛家二少爺的生日,是京郊落魄少年盛西庭的生日。
是他被周爺爺撿到的日子。
八年前的今天,她才剛認識他不久。
留着利落平頭、一身恣肆的少年為了救她和人打架,雖然大獲全勝了,卻在額角留了一個疤。
好長一段時間都貼着滑稽的紗布,他也不取,反而頂着那個誇張的造型在她面前晃蕩。
季月舒心中有愧,自然不排斥他的接近。
等他徹底裝不下去把紗布取了的時候,兩人已經算得上朋友了。
那天下午,獨自在學校練舞室練舞的季月舒聽到有人外面敲窗戶,轉頭一看,他又恢複了那個受傷造型,朝她吊兒郎當的笑,露出一口整齊白牙
“小公主,為了慶祝我恢複健康,能不能請你賞光吃個飯?”
不知道為什麽,季月舒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想笑,抿着唇忍了一會兒,還是笑出了聲,怕他生氣,連忙點頭答應,想了想,又問他,
“本來應該我請你吃飯道謝的,但你知道的,我一直沒時間...不如今晚地方你定,我來出錢好了。”
聽她這麽說,盛西庭佯裝臭臉,“小公主,怎麽着,你是覺得我窮到請不起你一頓飯?”
吓得季月舒連忙道歉。
等被他拉着走進包間,看着被他朋友們一起推出來的生日蛋糕時,季月舒驚訝的差點叫出聲。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找了一個拙劣的借口,只是為了讓她陪他過一次生日。
從此,這一天在季月舒心裏,就變得特殊起來。
不過以盛西庭如今的身份,大概會有無數人關注他的一切,他所煩惱的,應該也只剩下祝他生日快樂的人太多,不勝其擾這件事吧。
他的生日,自然變成了盛二少爺的生日,今天,也就不再有什麽意義。
想到這裏,季月舒唇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溫柔笑意。
其實這樣也好,他不在意了,他和她共同的回憶,就只屬于她了。
酒精确實讓人放松,趁着酒勁兒沒散,季月舒決定暫時忘記兩人之間那些錯誤糾葛,放任自己沉浸在還算美好的回憶中。
直到這難得的輕快時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季月舒伸手在床邊摸索半天,終于在對方挂斷之前拿到,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個陌生京市號碼,季月舒還以為是什麽詐騙電話,皺着眉頭點了挂斷。
下一秒,手機鈴聲和敲門生同時響起。
季月舒心頭一跳,咬着唇點了接聽。
“開門。”
熟悉的低醇男聲淡淡開口,聽不出半點情緒。
季月舒想也沒想,趿拉着拖鞋快步跑到門邊。
拉開門的時候,門外的男人正好挂斷電話,走廊裏的燈将他高大身影投下,将她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中。
她怔怔仰頭看他,大概是沒想到他突然出現,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應該怎麽反應。
盛西庭自然而然的擡腳往裏走,季月舒跟着他的腳步往後退。
窄窄玄關裏,他的腳步不疾不徐,沉穩篤定,她卻越發慌亂,進退失據。
早前醉的厲害時無意識甩在鞋櫃邊的高跟鞋做了怪,季月舒腳下不察,一腳踩中鞋跟,被絆的往前跌倒。
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被盛西庭單手扣在了懷裏。
頭頂的男人輕笑出聲,空着的手慢條斯理的将門關上,低頭問她,“季小姐,今天這麽主動?”
季月舒只覺得原本已經消退的酒意再次上湧,腰間滾燙掌心緊貼,隔着單薄睡裙,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指尖脈搏。
強健的心跳律動帶着她的心髒怦怦亂跳,空氣中稀薄的氧氣讓她的腦子重新迷糊起來。
就當是一場舊夢好了...
她心底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時候,慢慢的将臉埋在他黑色風衣裏。
好一會兒後,她小聲叫他名字
“盛西庭。”
“生日快樂。”
她的聲音被衣物阻隔,變得悶悶的,黏糊不清,盛西庭剛開始甚至沒聽清楚,等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高大挺拔的男人僵在原地,宛若雕塑。
做了決定的季月舒變得格外大膽,她不看他,但雙手卻不安分,借着殘存酒意在他身側亂動。
在找他的手。
輕而柔軟的手指找不到方向,迷茫的沿着後背劃拉,帶來一陣酥麻。
盛西庭的身體逐漸被喚醒。
他猛地捉住她作亂的手,将她拉的更近一步,低下頭,目光狐疑的落在她醉酒後遍布雲霞的臉頰,似乎想從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看出惡作劇的痕跡。
但偏偏什麽都沒有。
除了水汽氲氤的眼不滿他的禁锢,兇巴巴的瞪了他一下外,她的神情看不出半點戲弄。
親昵的就像...他們從未分開過,而是熱戀了七年的夫妻,妻子等在門邊,只為給晚歸的丈夫慶祝生日。
盛西庭的喉結不住的上下滑動,想說點什麽,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語言。
“季月舒,”他的聲線緊繃,克制的提醒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盛西庭,”季月舒也學他的語氣,仰頭認真看着他,“今天,我們都忘掉過去,暫時和好,好不好?”
她看着他,潋滟雙眼裏是他看不懂的情緒,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的勇氣,說完不等盛西庭回答,就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但她醉後失了準頭,跌跌撞撞的吻在他下巴上,毫無技巧的含住,察覺觸感不對,張了張唇,濕漉漉的雙眼呆呆的看着他。
像叼着骨頭的小狗。
這一次,盛西庭終于确定自己沒聽錯。
他站着一動不動,任由她像小狗般胡亂在他下巴舔舐,心頭震動如雷鳴。
季月舒不知道的是,他已經七年沒過生日了。
盛家是“雙胞胎”,生日自然是同一天,他不喜歡和別人共享,索性不要了。
這還是這麽多年,有人在獨屬于他的這一天,祝他生日快樂。
盛西庭垂眸,定定看着季月舒,看着她臉上懊惱神情,慢慢的笑了。
這一刻,他想,其實他也沒有那麽恨她。
如果爺爺還活着,大概也會希望看到他幸福吧?
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雙臂用力,一把将他抱起,三兩步走到卧室,将她放在了床沿上,單膝跪地的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他的動作溫柔,細致的描繪着她的唇角,季月舒被他吻的越發迷糊,雙手無力大搭在他肩上。
随着他的動作,腰軟的坐不住,整個人不住的往他懷裏撲。
盛西庭百忙之中伸手,撈住她細軟腰肢,将她放回床上,整個人随之而去,不斷加深着這個吻。
等季月舒終于無法承受,環在他頸上的手臂開始掙紮的時候,他才意猶未盡放過她。
身.下人仰面躺着,一雙清冷眉眼含着潋滟水光,別過頭不敢直視他,好看的緋色染紅了整張臉,連小巧耳尖也紅得發燙。
她仍在細細喘着氣,被揉亂的吊帶睡裙一邊肩帶滑落,漏出一點瑩白弧度,讓人看的喉嚨發緊。
活色生香。
盛西庭埋頭在她圓潤肩頭輕吮,側臉鼻息噴灑在她敏感耳邊,啞着嗓子笑,
“小公主,浴室在哪?”
“先去,洗個澡?”
-
第二天清早,季月舒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手腕,酸的幾乎擡不起來。
宿醉後思維遲鈍,她抱着被子仔細回憶,才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麽。
怎麽偏偏...
她哀嚎一聲,身下熱血随着動作湧動,她僵在原地,一時也想不出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盛西庭了。
誰能想到她喝醉了居然會這麽勇...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她本就不規律的經期會突然提前...
想到昨夜盛西庭摸到血跡時難得呆愣的表情,咬牙切齒的為她清理時的樣子,季月舒就想笑。
就是這個笑話看的,有點費手。
季月舒活動了一下酸軟手腕,咬着唇不敢再回憶那種感覺。
正在她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忍笑的時候,旁邊一夜沒睡的盛西庭淡聲提醒,“季小姐,我還沒走呢。”
季月舒霍然轉頭,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
這一刻,兩人居然真的和平共處一室這件事,才終于有了實感。
盛西庭沒穿上衣,正側卧着單手撐着頭,認真看着她。
這個姿勢床單順勢滑落,晨曦裏,他露出一截勁瘦腰身,塊壘分明的肌肉線條優雅,靜靜蟄伏的姿态已然能看出超強的爆發力,而順着凹陷人魚線往下...
觸及到他麥色皮膚上留下的紅痕,季月舒的視線像是被火灼了一下,昨晚他輕聲誘哄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邊
“小公主,像這樣…”
“…真乖。”
她整個人轟的一下紅透了,慌亂的別開眼,不敢再看。
盛西庭卻好像根本沒有什麽羞恥心,看她躲避,他勾了勾唇角,惡劣動了動,床單輕柔單薄,什麽痕跡都藏不住。
這下,季月舒想裝瞎也不行了。
她兇巴巴的去踢他,沒想到這人心情很好的樣子,被她一腳踢在膝蓋上,也不生氣,反而笑着伸腿,用力将那只犯罪未遂的纖細小腿勾住,壞心眼的壓下,讓她無法逃脫。
"盛西庭!"
她掙了掙,卻沒成功,反而被身後的人伸手環住細腰,整個人被緊緊擁進他滾燙懷抱中。
“季月舒。”他下巴輕輕蹭了蹭她頭頂柔軟黑發,停頓了一會兒,語氣鄭重的開口
“以前...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以後,你不許再玩我了。”
“聽懂了嗎,”他吻着她可愛發旋,柔聲提醒她,“小公主?”
明明就是你...
熟悉的稱呼讓季月舒心下發酸,本能的想反駁,但理智阻止了她。
他們這樣的關系,能得到他一句“既往不咎”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成年人了,何必非要掰扯個對錯呢?
何況,她能感覺的出來,他是渴求着她的。
不管這份渴求是出于什麽原因,但對她而言終歸是件好事。
因為她,其實也是一樣的。
如果放下過去,能讓彼此都不再痛苦的話,那麽她願意。
于是她輕輕點頭,又怕他看不見,回過身去抱住他,認真的回答,“嗯,我知道了。”
“不止要知道,”他低頭蹭了蹭她小巧鼻尖,笑了起來,臉上依稀出現少年時的影子,“你得記在心裏才行啊!”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逡巡已久的唇便含住了她。
一個綿長的吻結束,盛西庭心情很好的起來為她準備早飯。
兩個人吃完飯,他在這間小小* 的一居室晃了一會兒後,皺着眉不滿的開口,“你這房子也太小了。”
他想了想,認真的征求他的意見,“我在附近有套房子,你要不要搬過去?”
季月舒抿抿唇,心裏有點沒來由的害怕,但卻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點點頭答應了。
盛西庭這才笑了起來。
他少年時的夢想,總算要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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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言熙也在搬家。
盛家對他非常厚道,七年前那件事後,不僅沒有對他怎麽樣,反而對外保留了他的身份,并且提前将大筆股份和房産分給了他。
态度很明确,盛家仍然認這個孩子,但盛家的産業,卻和他再也沒有關系了。
對這個結果,寧言熙也沒什麽怨言,甚至因為對盛西庭的愧疚,他在面對每年到賬的大筆分紅時,偶爾會有心虛的時刻。
但這次回國,他是準備長駐的。
向導師請了假,又托人辦理了休學,這番動靜自然瞞不過盛老爺子,他也知道瞞不過家裏,于是主動的将行李從酒店搬出,住回了老宅附近分給他的那套房子裏。
房子常年有人維護,處處纖塵不染,光潔如新,但到底久不住人,半點人氣也無,寧言熙在國外獨立慣了,也懶得找盛家的家務團隊負責,自己打開常用的社交軟件做攻略。
熟悉頁面打開,唯一的關主人動态便跳了出來,是季月舒之前發過的一張自拍。
照片背景是華音的大門,長發飄飄的女孩子面對鏡頭笑的好看,配文是簡單的一句,“你好,新開始。”
在過去那段失去她消息的時間裏,寧言熙不知道抱着滿懷焦灼點開她的社交賬號看了多少遍。
直到這條動态發布,看到她溫柔笑靥,确定她安然無恙,他沸如滾水的心髒才稍稍冷靜了些。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寧言熙習慣性的點開她的照片,像以前那樣,細細描摹着她精致五官。
心底因她決絕分手而産生的裂痕,一邊被她的笑容填補,一邊卻坍塌的更大更深。
寧言熙心底抽痛,閉上眼關掉了她的主頁。
冷靜了一會兒,寧言熙退回軟件首頁,正準備搜索新家必備好物,眼角餘光卻窺見一條被大數據推送過來的帖子。
《這就是芭蕾舞女演員的終極夢想嗎?》
帖子的配圖,看的出來是同一個場景的偷拍。
知名的芭蕾舞團門口,一個高挑纖細的女人正拉開車門上車。
女人側臉被豎起的衣領擋的嚴實,但身上穿的那件風衣,俨然和他留在英國的是同一個牌子。
而那輛銀灰色的高調邁凱倫……
他昨晚才在盛家的車庫裏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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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盛西庭都很忙。
雖然他在盛老爺子面前表現的游刃有餘,但收購季家這件事對他而言依舊是一步險棋,稍有不慎,就可能讓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威勢消失的蕩然無存。
盛家這個龐然大物,有太多人在旁觊觎,容不得他有半點差錯。
因此,哪怕剛決定放下過去,和季月舒重新開始,他也不得不頻繁的外出考察,确定季家那個爛尾樓盤的處理方案。
盛家集團下有一部分産業鏈面臨升級改造,園區準備搬遷,新的廠房原本已經看好選址,只等着最後的簽字确認。
就開工興建的,但規劃文件最後送到盛西庭面前的時候,卻被他否了。
頂着集團內部壓力,盛西庭用相當強勢的手段鎮.壓了反對意見,親自帶着團隊去季家那個樓盤附近考察。
好在那個位置雖然偏遠,但地形和環境都達标,正好取代新園區原本的選址,拿到政府許可後,新方案飛快确定實施。
那些賣不出去的樓,在盛家放出産業搬遷消息後,很快銷售一空。
在這一番操作之下,季家的問題得到了妥善解決。
為了這個事,盛西庭每天往返京市和燕郊,忙的不見人影,季月舒和他見面機會少,也就沒忙着搬家。
她在舞團的工作也很忙。
月底考核臨近,她在日常接觸中看好了苗子,只等考核結束,當場宣布人選,屬于她的團隊就會建立起來,開始正式的排練。
每天除了帶着舞團的人做早晚課,還得保證自己的訓練時間,同時還要處理籌建團隊準備工作中的雜事,整個人忙的腳不沾地,十幾天下來,季月舒硬生生瘦了一圈。
不過和盛西庭重歸于好這件事,還是讓她在百忙之中仍能保持愉悅。
知道他不在京市,是為了專心處理季家留下的爛攤子,季月舒自然沒什麽好抱怨的。
實際上,他不在身邊,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為她其實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和他相處。
七年分別,兩個人都改變了很多。
雖然每天打電話的時候,他偶爾也會叫她“小公主”,但季月舒自己卻知道,她不早已不再當年天真的小女孩了。
而盛西庭的變化,即便他現在比剛重逢的時候笑的次數更多,但常年掌握金錢和權勢養出來的壓迫感不是一個笑容就能消解的。
更遑論一個青澀少年到成熟男人的轉變,他時常落在的深黯眼神,重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每每想到那個夜晚他握着她的手時,掌心的堅硬觸感,季月舒總是心悸不已。
她像依附他而生的雀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因為他的每一個細節暗自心驚膽戰。
這些心事,季月舒不知道該和誰說,只能埋在心底,自己默默消化。
或者寄希望于時間,讓時間将兩人之間的陌生消弭。
這份微妙不可言說的心事,在某一天回家路上,發現被人跟蹤的時候,消失的蕩然無存。
季月舒吓壞了。
第一反應是叫寧言熙,但想起來寧言熙已經永遠離開,再也不會出現的時候,她眼中的光閃了閃,最終還是熄滅了。
這麽一打岔,她慢慢從驚悸中恢複了冷靜。
這才想起這是國內,這種事可以報警解決。
在報警做完筆錄之後,她才想起來要給盛西庭打電話。
盛西庭正在去燕郊的路上,接到她的電話,二話不說就讓司機掉頭往回開。
李特助欲言又止。
但看着頂頭上司微微皺起的眉頭,一張線條利落的臉上面沉如水,他便也不多說了,幹脆的去聯系友商,取消了今晚的飯局。
因為坐在後排的人滿身低氣壓,司機也不敢耽擱,将一輛黑色勞斯萊斯開出來跑車的架勢,一路踩着線開回了城裏。
到季月舒家樓下的時候,她剛在女警的陪同下返回。
女警也在網上刷到過她的演出視頻,知道她的名字,對她的報警內容,自然十分上心。
但被人跟蹤這種事實在很難預防,她也只能勸季月舒這段時間注意出行安全,并向對方保證,警方會努力排查,争取早日把人抓到。
季月舒聽的心不在焉。
她也知道對方已經盡力了,但沒抓到人之前,她的安全就始終懸在半空。
這讓經歷過那種驚魂時刻的人完全沒法安心,只能乖乖點頭,準備自己想辦法。
就是這個時候,黑色豪車停在兩人面前,不等司機開門,盛西庭就推開車門,邁着長腿走了下來。
看到他,季月舒一直砰砰亂跳的心髒總算安定了下來,直到被他緊緊擁在懷中,季月舒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不自覺的發抖。
“沒事了。”
盛西庭自然也感覺到了她的顫抖,他拍着她的背脊,沉穩的柔聲安慰,朝送她回來的女警點了點頭後,他雙臂用力,将人打橫抱起,帶回了準備送她的那套房子裏。
心情大起大落,季月舒十分疲憊,一路上困的眼睛也睜不開,但卻揪着他的衣角不敢徹底睡過去,一雙眼睛熬的通紅,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等到地方,盛西庭幹脆取了一片助眠的藥喂她吃了,等她沉沉睡去,才沉着臉回到客廳。
李特助早已帶着一沓從警方那裏的得來的資料,靜靜的等在那裏了。
看到他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李特助默了默,還是朝他搖了搖頭,“老板,我們查了沿途的監控,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想到季月舒顫抖的肩膀,盛西庭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多年商場浸淫的經驗讓他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對。
但李特助這麽說,也不會是信口開河,他不會在這種事上質疑自己人,于是朝他擺了擺手,放松了聲線,“辛苦你了,但這件事還沒結束,得繼續查清楚才行。”
李特助直到自家老板的性格,聞言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朝他彎了彎腰,“那老板,明早燕郊那邊的會議...”
盛西庭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卧室,等确定她睡的安穩之後,才回過頭面無表情的轉身朝大門走。
李特助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裏。
等那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豪車重新啓程,金色的歡慶女神朝燕郊的方向安靜離去後,一個等了很久的蒼白人影才從小區對面的轉角出走了出來。
月色幽幽,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盛西庭離開的方向,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李其同,”車後座裏,盛西庭捏了捏眉心,捏着文件的指尖緊了緊,沉聲叫了副駕駛座上的李特助一聲,“你找幾個可靠的人…”
想起她驚惶的眼淚,盛西庭轉眼望向車窗外的黑暗,在李特助回頭等着他繼續吩咐時,慢條斯理的笑了起來,“好好保護她。”
“順便,抓一抓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