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向陽回來已經是第二天淩晨。

他在顧訣緊閉的房門前停留幾秒,伸手摁響門鈴。幾聲過後,聽見屋內慢慢有了動靜,這動靜從模糊到清晰,最後房門被人猛的拉開。

看清眼前站的人是誰,顧訣手上用力,下意識想關門。

向陽迅速伸手抵住門縫,整個人往前站了一點,堵在縫隙之中:“有事跟你說。”

顧訣冷眼看着他:“我不想聽。”

向陽揉了一把頭發,神色疲憊:“五萬。”他從兜裏摸出一疊錢,是今天晚上賭博贏的:“這五萬,是給你的。”

“為什麽給我?”顧訣沒接。

“麻将館的錢,是你還的吧?”向陽挑眉,帶着濃重的嘲諷:“話總是放的狠,事卻做不出來。”

顧訣仍舊沒動。

向陽見他不接,幹脆把錢順手扔進門裏:“錢還你,咱們兩清。你把證件給我,我也用不着你管。”

顧訣再次重複:“趙玉讓我……”

“趙玉趙玉,她跟你有屁的關系?!小時候看你可憐喂你兩口飯,見過流浪狗嗎?趙玉也是這麽喂的!”向陽熬了幾個通宵,情緒原本就有些不穩定,聞言更加不耐煩,右手砸在牆上:“是不是她死了你還要管我一輩子?你那麽會管,當初我進監獄,怎麽不敢出來說話?!”

他字字戳在顧訣肺管子上,絲毫不顧及這些年的情分。

顧訣被這些話砸的往後退了一步,頭昏腦漲,仍舊惦記着向陽那些錢的來由:“欠的二十萬,怎麽還上的?”

“你管我怎麽還上的,老子不偷不搶不犯法。”向陽皺眉,面對顧訣诘問的語氣,整張臉都是冷的。

顧訣點頭,良久,往屋內走去。他穿着一身絲綢睡衣,因為剛睡醒,頭發還有些亂。出來的時候沒來得及穿鞋,即使在玄關站了這麽久,也沒想起來順腳踩雙鞋,就這麽光腳踩在地面,看上去居家又溫暖。

可惜向陽永遠注意不到這些。

他拿到自己的證件,沒有回隔壁,直接坐電梯下樓,不知道去了哪裏。

顧訣猜大概率還是賭場,但自己已經管不了了。

睡意跑到九霄雲外,顧訣在沙發上坐了一夜。

陳暖帶着早餐過來接他的時候才八點,顧訣已經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

他打開車門,陳暖看着他動作利索的坐進副駕駛,有些驚訝:“今天沒有起床氣?”

顧訣閉上眼睛,沒有說話的欲望。

“還是有。”陳暖自顧自下了結論,又注意到他眼底濃重的黑眼圈:“這是失眠了?你最近狀态不太好啊,眼看着瘦了一大圈。”

顧訣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啞:“沒事。”

陳暖于是發動車,送他到劇組。中場休息的時候,不知道她從哪找到了熱水和一次性紙杯,給顧訣泡了一杯養生茶:“到了年紀,還是注意身體。”

她親眼盯着顧訣喝下去,在旁邊念念叨叨。

外頭突然一陣吵嚷,顧訣放下杯子看過去。

徐志和方知并排往這邊過來,周圍跟了一圈打招呼的人。

“徐老!方老師!”負責這部電影的編劇眼前一亮,匆忙跑過去:“還得是徐老出馬,真把方老師請過來了。”

方知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裝,臉上撲了粉,看上去精氣神很好:“能作為特別出演,是我的榮幸。”

顧訣這才想起來電影的最後一段,有幾分鐘的留白,算是彩蛋。方知的參與,讓這個彩蛋變得更加讓人驚喜。

徐志目光落到顧訣身上,沖他招了一下手,轉頭和方知介紹:“這是我們的男三號,顧訣,你們應該認識。”

方知的目光直直落在顧訣身上,半響,笑了一下,語氣裏飽含深意:“是的,沒想到他能出演您的電影。”

馬上要到他的戲份,顧訣沒有迎上去,只隔着距離禮貌的點了點頭:“有點忙,下次再聚。”

正要擡腳,卻被徐志叫住:“說起來,咱們還有點緣分,我看下班,一起吃個飯?”

顧訣皺眉,娛樂圈裏分分合合,見過的人多了去了,算不上什麽緣分。但話是徐志說的,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回過身,笑着點頭答應:“好。”

方知自然不會拒絕。

陳暖看不懂其中的波濤洶湧,但也知道上一部戲裏,方知和顧訣可算不上熟稔。更何況兩個人年紀相仿,走的戲路也相似,方知對自家演員來說,只會是對手:“徐老為什麽組這個飯局?”

顧訣搖頭:“不清楚,晚上去了才知道。”

陳暖也不好多說,只覺得恐怕不是什麽好事:“我送你過去,結束的時候打電話,我來接。”

顧訣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紀就活成了一把年紀。”

陳暖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你以為我想啊,整得我跟你男朋友似的,我自己都還單身呢。”

顧訣笑笑,難得露出一點資本家的嘴臉:“給你漲工資。”

陳暖果然上當:“真假?漲多少?”

“兩百?”顧訣思索半天,下了結論。

“得,還不如不漲。”陳暖有些瞧不上這兩百塊,她嘆口氣:“我這就叫望子成龍,只盼着你早點火,讓我跟着撈點好的。”

顧訣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沒大沒小。”

陳暖也不惱,只捂着自己的頭,擡眼問:“你那個親戚,走了?”

“走了。”顧訣答的平靜。

陳暖松了一口氣,實話實說:“走了好啊,待在你身邊,我整顆心都是懸着的。”

晚上的飯局,顧訣換了身比較正式的衣裳。畢竟對面是徐志,總不能太過于随性。

地方是方知定的,離劇組不遠,算是當地很出名的酒樓。

有徐志在,定的基本都是包廂。

顧訣進去的時候,徐志還沒來,只有方知坐在包廂的沙發上,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點燃的煙。

看見是他,神色未變:“坐。”

顧訣坐在他對面。

“你來早了,菜還沒上。”方知吐出一口煙,眼神示意了一下空蕩蕩的桌面。

“菜上不上,取決于徐老什麽時候來。”顧訣喝了一口水,慢吞吞道。

方知把煙滅了,饒有興趣的看向顧訣:“你倒是識時務。”

顧訣想了想,謙虛:“我以為這是常識。”

“拎得清的人,才活得好。”方知目光停留在顧訣的臉上,語氣很沉:“你長得合他口味。”

顧訣皺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徐老和我,沒你想的那層關系。”

方知不置可否。

徐志來的很晚,一個導演兩個演員,飯桌上除了喝酒,也只有那點可以談論的東西。

一杯酒下肚,顧訣有些恍惚,餘光看見自己的鞋帶散了,他彎下腰,用手撐着桌子。

鞋帶沒來得及系,桌下的動靜卻一覽無餘。

方知的腳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上了徐志的大腿,甚至還有往上移的趨勢。

徐志面色如常,甚至還夾了一顆花生米。

熱氣蒸騰上臉,顧訣猛的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裏,顧訣撐在洗手臺的白色瓷磚上,水龍頭嘩嘩往下流着水,他卻半響沒有動作。鏡子裏的人臉頰嘴唇都泛着紅,眼眶蒙着一層淡淡的水汽,正面無表情盯着流動的水。

方知跌跌撞撞從隔間出來,打開水龍頭,目光含着醉意落在一旁的顧訣身上,半響低笑一聲:“恭喜啊。”

“恭喜什麽?”顧訣沒動,問的平靜。

方知伸手,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說話時酒氣沖到顧訣臉上,讓人有些想吐:“當然是恭喜你,終于爬上大導演的床。”他的手在顧訣肩膀上捏了捏,嘲諷意味很足:“剛剛看見了吧?徐老就好這一口。”

顧訣偏頭看着他,目光陰鸷。

“得了。”方知收回手,以一種不屑的語氣道:“裝什麽清高,早就上過床了吧?不然哪輪得到你演。”

他說的是徐志這部電影,顧訣在裏面演的男三,并不是什麽好角色,但有徐志的名氣在,終歸是賺了。

“我沒和他上床,但你組這個飯局,為的是什麽?”

顧訣轉頭,語氣篤定:“你喜歡他,和他上床的是你。”

這個飯局也并不是徐志組的,是方知的主意,不過是想借機敲打他罷了。

方知突然出手,一拳砸在他臉上:“我最讨厭,你這種人!”

顧訣不受控制的往後一倒,嘴裏血腥翻滾。

洗手間的門卻在此刻被人推開。

向陽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梭巡一圈,最後落到顧訣臉上:“被欺負了?”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顧訣并不覺得他會站在自己那邊,因此也沒答話。

下一秒,向陽的拳頭落在方知臉上。方知猝不及防被這一拳砸的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止住,滿臉不可置信。

向陽卻仍舊是笑着的:“方先生喝醉了,有點站不穩。”

“你敢打我?!”方知怒氣沖沖:“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不認識。”向陽笑着看了一眼顧訣,然後把手伸到水龍頭下沖洗:“不過我這人心善,不介意扶您回去。”

他抽出兩張紙,擦幹淨手:“對了方先生,這廁所裏面沒有監控,我進來就看見您打了這位先生。”說着他從包裏掏出手機,在方知面前晃了晃:“我想着,以防萬一嘛,還是要錄一錄。”

方知臉色瞬間蒼白,他雖然喝了酒,但并不傻,聽得懂向陽話裏的意思。

正如他所說,廁所裏沒有監控,更何況的确是他先出手打了顧訣。人證物證俱在,真要曝光出去,他的演戲生涯也算是到頭了。

“當然,您也可以是喝多摔倒,剛好摔到臉了。”向陽把廢紙扔進簍子裏,沖着顧訣燦爛一笑:“這位先生想必也不會跟您計較。”

方知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幾秒:“你們認識?”

“害,”向陽輕曬一聲:“我上哪認識大明星去。”

方知不再糾纏,轉身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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