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顧訣在樓下等了十分鐘。
陳暖到的時候看見他站在保安室門口，只穿了一件大衣，鼻尖被凍得通紅。
“導演讓去海城那邊拍宣傳海報。”陳暖打開車門鎖，偏頭看向坐進來的顧訣。
海城離這邊距離挺遠，開車來回要兩個小時左右。
顧訣系上安全帶，拍了拍大衣上的雪花：“大年初一也上班？”
“這叫臨時加班。”陳暖翻了個白眼，對這種資本家行為表示不屑和憤怒：“有錢能使鬼推磨。”
顧訣笑了一聲：“電影上映了給你加工資。”
“老畫餅人了。”陳暖對他的承諾早就免疫，聞言十分不屑：“到現在為止，我的工資還沒有隔壁賣菜阿姨的菜價漲得多。”
海城樓下設置了接待的工作人員，引着兩人進去拍攝場地。
主演的宣傳海報已經拍好了，只剩下幾個次演和一些重要的群演。
陳暖坐在一邊等他，手裏拿着女主角請的奶茶。
顧訣化好妝，換了衣服拍照。
這是件累人的活兒，光是他一個人就拍了兩個小時。攝影師很負責，追求細節的完美，燈光和妝造組的老師也很配合，走的時候顧訣讓陳暖給工作人員點了外賣，算是感謝。
陳暖跟在他身後，看了一眼手機，心情還算不錯：“我還能趕回去吃午飯。”話落往前小跑幾步，跟上顧訣：“你昨兒又自己過的年？”
“沒。”顧訣實話實說。
陳暖眨眨眼，沒再追問，只從自己的手提袋裏掏出一袋寵物零食：“給小橘的新年禮物，也算是紅包。”
她特別喜歡顧訣家裏那只貓，經常借着公事偷偷上手。
顧訣替小橘收下禮物，也從包裏摸出一個紅包遞過去。
陳暖眼睛一亮，收下紅包的表情很浮誇：“哇，顧扒皮也有大方的一天。”
“開車去。”顧扒皮被她的表情逗笑，伸手把大衣裹緊了一些，站在原地等陳暖把車開出來。
有人隔着距離跟他打招呼，顧訣眯着眼睛辨認一番，認出來是方知。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厚厚的羽絨服裹在過瘦的身體上，顯得更加脆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過來拍海報？”
他是徐志的枕邊人，知道這些事情也沒什麽好驚訝的。顧訣神色平靜，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恭喜啊，過兩天我會去電影院支持。”方知是笑着的，但泛紅的眼眶和發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很不正常。
顧訣猶豫兩秒：“我和徐志之間沒什麽，你別因為我……”
這句話像觸碰到了方知的逆鱗，原本的笑容消失，他的聲音驟然放大：“你以為你是誰？你也配插手我跟徐志？”
顧訣嘆口氣，沒再多糾結：“早點回家吧。”
陳暖已經在前面等他。
方知看着他坐進車裏，車裏關上的瞬間，他緩緩蹲下去，雪花飄在他頭上，兜裏的電話也跟着響個不停。
他不看也知道是徐志。
陳暖邊走邊往車窗外瞥：“就這麽走了？”
顧訣伸手把車窗關上，目視前方，語氣平淡：“還輪不到你去管。”
陳暖收回目光：“我知道，他比你紅。”她頓了頓，又忍不住多想：“但徐志不是一直很捧他麽？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我跟他成不了朋友。”顧訣皺眉，調低車內暖氣的溫度：“他這個人，太自負。”
也太固執。
明明知道徐志不是什麽好人，還要一條道走到黑。
到家已經快接近十二點，陳暖急着趕回家陪父母吃飯，只把顧訣放到小區門口。
銀杏樹葉早就掉光了，樹枝光禿禿向上交叉縱橫着，拖紅燈籠的福，倒也沒那麽難看。
顧訣走在覆着薄雪的路上，皮鞋踩上去，是軟綿綿的。
在這一刻的閑暇和安靜裏，他才能分出心思思考向陽回來的目的。
究竟是工資被拖欠走投無路，還是重新走上賭博的道路所以無顏面對。他有些後悔，上次因為心軟而放棄追問。
顧訣掏出鑰匙，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噠聲時，他內心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在某一刻想直接質問。
門被推開的瞬間，飯香味争先恐後的湧出來，房裏開着暖氣，一門之隔，裏面仿若暖春。
向陽手裏端着剛炒好的菜，身上系着上次陳暖來的時候買的圍裙。圍裙是粉色的，上面還印着動畫片的圖案，穿在向陽身上，只堪堪到大腿的位置。
他似乎并不覺得奇怪，看見顧訣，很自然的開口：“回來了？洗手吃飯。”
小橘窩在沙發上，應和這句話似的喵了一聲。
顧訣擡眼看去，發現它的毛發都被梳的順滑又整齊，食盆和水槽也都被人添滿，向陽甚至在它躺的地方放了暖手袋。
廚房裏還熬着一鍋雞湯，向陽匆忙把菜放下就又進了廚房。
顧訣慢吞吞換好拖鞋，走到沙發上坐下。
飯香味罕見的充斥在房子裏，伴随着窗外的雪花和泛着白霧的天氣，讓顧訣産生了一種名為家的感覺。
沙發上的小橘懶洋洋睡着，顧訣收回視線，原來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他一直想要的東西，都沒有改變過。
也許，向陽真的已經改變了。
也許那天，只是他眼花。
顧訣起身，走到廚房門口，探出半個腦袋，語氣再正常不過：“要幫忙嗎？”
“你把飯盛了。”向陽翻炒着最後的一道青菜，百忙之中抽空回答了這個問題。
顧訣輕聲哦了一下，進去拉開櫥櫃，找出兩只碗。是去年在超市買東西送的，因為一直沒用，所以裏面已經蓋着一層灰。
他擰開水龍頭，洗幹淨碗，盛好飯端到桌子上。
向陽也端着最後一盤青菜過來了。
“什麽時候學會的做飯？”顧訣把筷子遞給他，然後夾了一口白米飯。
“打工總不能天天點外賣，掙的錢還不夠我花的。”向陽答的自然而然，順手把桌子上的紙巾推到顧訣手邊。
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向陽吃飯速度很快，顧訣碗裏的飯剛沒了一個尖，他就已經放下筷子。顧訣沒勸飯，他吃的速度慢，但吃的多，也很飽，放下筷子主動要求去洗碗。
向陽沒攔他。
在他看來一個做飯一個洗碗，是本來就應該的事情。
隔着距離，向陽聽見廚房的水聲。他掏出手機，解鎖，熟練點進游戲界面。
小橘睡醒了，習慣性往旁邊人懷裏鑽。向陽全身心投入在游戲裏，玩的正在興頭上，小貓鑽進來的瞬間，他漬了一聲，不耐煩的撈着貓肚子，把貓扔了出去。
小橘凄厲的叫了一聲，重重落在地上。家裏鋪的是陶瓷磚，貓頭骨和瓷磚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貓趴在地上，腿無力的彈了彈，沒了動靜。
顧訣聞聲趕過來，看見這一幕，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向陽也被這一聲叫醒，從游戲裏掙脫出來。
來不及問責或是憤怒，顧訣下意識沖過去抱起小貓往樓下跑，向陽跟在他身後，神色慌張。
好在附近還有一家寵物店開着門。
醫生給小橘拍了片，又仔細做了檢查。
小橘的小腦有輕微受損，身體也有好幾處摩擦傷。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頭部的傷還需要觀察。
小橘被留在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顧訣一直沉默。
向陽坐在副駕駛，眼神往身旁瞥，沒敢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回到家裏，顧訣關門的瞬間，他才低聲道歉：“對不起。”
“為什麽扔它？”顧訣臉色仍舊很不好，連帶着語氣也很重。
“我沒反應過來是它。”向陽的回答讓顧訣覺得心寒。
“是沒反應過來，還是壓根兒沒有反應？”顧訣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
“不就是只貓，你至于嗎？”向陽被他的語氣一激，說話開始不過腦子：“又沒死，死了再買一只不就行了。”
顧訣看了他半響，沒說話，眸子裏都是失望：“有些東西，不是用錢就能買的。”
顧訣收回目光，踩着拖鞋進了房間。
門被重重關上的瞬間，向陽往後靠進沙發，只覺得煩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