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泡澡

泡澡

“到底是哪個混蛋将我砸暈了過去!”

回想起昨日的場景,陳素不由得擰緊眉頭,發誓,若她遇到那将她砸暈之人,她勢必要将他抓起來,扔進攬月湖泡凍水澡。

夜裏寒風四起,枯芽山上靜得詭異,一行人跳下馬來,于山上尋了個避風處休息。

停好馬後,衆人将路上撿來的柴火扔于空地上,點燃,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岩洞。

“今日便先委屈一下,”為首的男人坐至火堆前,扔了幾塊紅薯于側,“待明日下山後再好好犒勞各位。”

“世子,我們都跟着您這麽久了,哪兒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男人的随從自然地坐至他的身側,一如往常般打趣他,“跟着您更艱苦的地兒我們都住過了,這岩洞于我們而言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就你話多,”被稱為世子的男人聞言餘光瞥他一眼,冷聲道:“既然你覺得這裏是天堂,那等下山之後,我們回府住,而你則繼續尋個岩洞。”

一聽這話,随從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忙道:“別別別世子,我還是想回府躺我榻!這草席和岩洞于我而言還是太苦了,我更是想回我的小屋,烤火爐。”

“那你便想想吧,你那火爐,待回府之後我便讓人撤了。”

“別啊!世子!小得受不得凍!”

随從明知他家世子爺最讨厭人打趣他,可他偏偏總是往那雷區上蹦跶。

世子爺每次都會罰他,罰的都是他最不能缺的東西。

夏日冰,冬日火,怎樣折磨怎樣來。

可偏偏這個随從是個不長記性的,這次惹了罰了,下次仍舊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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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世子爺心軟,最多也就罰他一日便将所有東西都還了回去。

畢竟這随從可是自小伴他長大的,既是奴仆,同樣也是玩伴,更是朋友。

“裕德,”同行的人瞧着裴裕德又被世子爺罰了,反笑道:“你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裴裕德聞言冷眼瞥他一眼,沒言語他,只是默默地用棍子挑着那被扔入火中的紅薯,給它翻面。

岩洞內雖無風,但常年處于陰暗潮濕之地,這洞內并不暖和,哪怕生了火,作用也不算好。

“咳咳——”

寒意上頭,喉間瘙癢,被稱為世子爺的男人不由得咳嗽了兩聲。

裴裕德聞聲下意識地替世子拍背,順氣,這樣他也能夠好受一些。

“世子,等下了山之後,還是先去瞧病吧。”裴裕德心疼地瞧着世子,“若您那日沒有跳下攬月湖去救那陳府的姑娘,您現在也不會染上風寒。”

這名被稱為世子爺的男人便是當朝鎮國公世子裴夙。聽見裴裕德這席話的裴夙不由得垂下眼簾,一股尴尬感油然而生。

裴裕德若是沒提他跳下攬月湖救人這件事還好,他這一提起,那日的場景便再度湧入他的腦海中。

跳入攬月湖時,裴夙明顯地感覺到他的額頭似是撞到了什麽東西,很硬,但又帶着肌膚的柔軟。

睜開雙眸望向湖底時,裴夙只見一名身着淡紫色羅裙的女子正緩慢地向湖底沉去。

瞧見那名女子的裴夙微蹙眉,迅速向下游去,僅一瞬便拉住了她那懸于上空的手。

将女子救上攬月湖後,那名女子的貼身侍女連忙哭哭啼啼地向他們沖了過來。

瞧見女子的那一刻,她瞬間跪于地,一遍又一遍地哭嚎着:“姑娘!你若是死了,襲白可怎麽辦啊!”

“你家姑娘還沒死。”

裴夙将她從湖底撈上來時,握着她手腕的手明顯可以感受到她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他可以确認,那名女子沒有死,只是暫時昏迷了。

裴裕德是瞧着裴夙跳入湖中的,裴夙帶着女子爬上岸後,裴裕德瞬間拿了保暖的衣服上前,欲替裴夙披上。

然而裴夙卻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大氅,披到了那名落水女子身上。

裴裕德見狀“誒”了一聲,但還是将接下來的話語吞咽了下去,轉而又替裴夙尋了件稍薄一些的披風披至了身上。

将陳素從攬月湖撈上來後,裴夙本欲立即令人将她從回府去,擡眸間便瞧見兩名渾身濕漉漉的少年披着大氅向他們奔來。

這兩名少年一名是威遠将軍嫡子代卿,另一名便是昭遠将軍家的嫡子梅珂。

這二人自幼交好,但風評卻是天差地別。

代卿乃望都城內赫赫有名的纨绔浪蕩子,而這梅珂卻是這望都城內武将家,少有的芝蘭玉樹的公子。

裴夙鮮少回望都,但關于這兩家人的風流韻事倒是一件沒能落下。

看這兩人的狼狽模樣,想來陳素落水後兩人也跟着跳了下去救人,只是被他搶先了一步罷了。

不過,這襲白喊救命的方向離他救她家姑娘上來的距離甚遠,她家姑娘是怎麽到這個方向過來的?

匆匆忙忙趕來的兩人見陳素得救後那緊鎖的眉頭才松開些,但那威遠将軍嫡子代卿的臉色便難看了許多。

代卿偏頭瞥向梅珂的眼神裏帶着責怪,垂眸看向這陳府大姑娘的眸光裏又帶着可惜。

裴夙不解他為何表情如此精彩,但依着他往日的風評,他是萬萬不能将這陳府大姑娘交于他們二人手中的。

重新披上披風的裴夙彎腰将陳素打橫抱起,偏頭看向梅珂,“攬月閣內可有大夫?”

一直處于焦急狀态的梅珂視線一直落于陳素身上,擡眸時才察覺這立于他身前之人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裴夙。

見狀,梅珂先恭敬地向他行禮,随後才道:“有。”

他擺出一副請的姿勢,“世子爺請跟我來。”

梅珂的繼母萬年公主趙娍一直于攬月閣養病,大夫也随着住在了攬月閣內。

裴夙抱着陳素行入攬月閣,輕輕放置于榻上。

大夫替陳素把脈,梅珂立即令人去燒熱水,準備替陳素洗熱水澡,驅趕體內的寒氣。

大夫替陳素把脈時裴夙一直立于一側,眸光緊鎖。

聽陳素的貼身丫鬟說,陳素是突然發了瘋向攬月湖跳下去的。

具體的緣由,她也不清楚。

可一個人哪裏會無緣無故地發瘋投湖的,無非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這般。

大夫替陳素把過脈後,轉而寫下了個藥方子交給陳素的貼身丫鬟。

襲白向大夫道過謝,便将大夫送出了房間。

替陳素診治過後,大夫轉而替他們這群下水救人之人號脈,只替他們開了幾副驅寒的方子。

梅珂令人備好了浴水,裴夙随着一同去泡過澡後才準備離開。

離開前,得知愛女落水的陳遠道立即駕馬趕到攬月閣,親自将陳素接回了陳府。

臨行前,陳遠道多次向裴夙道謝,感謝他救了他小女的性命,話裏話外都透露着願意将他的女兒嫁予他的含義。

他只是路過時救了她一命,用不着以身相許的報恩。

若是這世界所有的恩情都要由以身相許來報答,這得毀掉多少良緣。

裴夙婉拒了陳遠道,明白他意思的陳遠道也不再言語,只道,“世子救小女一命這件事,陳某會永遠記在心裏,若是有用得到我陳遠道的地方,陳某随時可以幫忙。”

瞧着陳遠道這番模樣,裴夙也無法再多說拒絕的話語,臨行前也只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陳遠道駕馬離開後,裴夙才躍上馬去,帶着一行人朝着枯芽山的方向行去。

“世子,”裴裕德駕馬跟上裴夙,“有句話小的不知該說不該說。”

聽見裴裕德這話的裴夙不由得奇怪地看了眼他,“怎麽?這世上還有你不知該不該講的話?”

突然被裴夙嘲諷一番的裴裕德倏地閉上了嘴,良久才緩慢張口道:“小的也不是什麽都講的,偶爾也會斟酌個一兩句。”

裴夙聞言睨他一眼,“既然不知該不該講,那便不要講了。”

這裴裕德的嘴裏可說不出什麽好話來,裴夙可不願再讓他的耳中多進一些污言穢語,

“那小的覺得還是需要講講的,”見裴夙不願聽,裴裕德這小勁兒便又上來了,湊近裴夙道:“是關于您下水時救陳大姑娘的事兒。”

“什麽事?”裴夙聞言不禁蹙眉。

“我說了,世子您可不能罰我。”裴裕德先替自己尋好後路。

一聽裴裕德這話,裴夙更加确認了,他說的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裴夙突然間有些不想聽了。

“世子,”裴裕德擡手摸着鼻骨,試探性地瞥了眼裴夙,趁着裴夙并未露出那副不耐煩的表情前先張口道:“其實你下水之前,那陳大姑娘……已經從湖底游上來了。”

他家世子爺在聽見那丫鬟喊她家姑娘落水之後便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湖內,裴裕德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在他家世子落水之前,他好似瞧見了一抹倩影正緩慢地向上游。

而他家公子向湖中一躍的那一剎那,硬是将那即将游上岸的姑娘給砸暈了過去。

聞言,裴夙地臉色一僵,同裴裕德确認道:“你當真瞧見了那陳府的姑娘?”

裴裕德摸摸鼻頭,半晌後才點點頭道:“瞧見了。”

裴夙:“……”

怪不得他跳湖救人的時候總覺得砸到了什麽東西,原來是撞到了那即将游上岸的陳大姑娘。

怪不得他下水之後,一眼便瞧見了那落水的陳大姑娘,也怪不得他将她撈上來得那般順利。

原來這陳大姑娘在跳水後便立即自救,拼命地向岸邊游了過來。

也怪不得,他撞向她時,竟感覺到了一抹柔軟的觸感。

“你确認沒看錯?”裴夙不确定地又問一遍。

裴裕德點頭,“小的不可能看走眼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裴夙倏地沉默了,看來他非但不是救了那陳家大姑娘,反而是給人家添了麻煩啊。

思及此,一股尴尬感瞬間湧上心頭。

為了不再去想這件事,裴夙倏然揮舞起那牽着馬的缰繩,快馬向枯芽山的方向奔去,試圖忘卻那股尴尬之感。

忙碌奔波了幾日的裴夙本已忘卻了那日的記憶,如今裴裕德倏然提上這一嘴,那股尴尬感瞬間再度湧上心頭。

裴夙倏地又輕咳了兩聲,轉而命令裴裕德去岩洞的風口處坐着,把風。

一向怕冷的裴裕德聞言面色一僵,他本是出言關心他家世子一番,好令他家世子待他回府以後便免了他的處罰,誰承想這一張嘴,又被罰了一通。

裴裕德委屈地看了眼裴夙,拉着他那孤單的席位,移動至風口處。

“裕德。”

臨行前,裴夙叫住他。

裴裕德以為裴夙改變了心意,立即喜上眉梢,偏頭喚了一聲“世子”。

誰承想他家世子并沒有準備将他留在岩洞的意思,反而只是叮囑他晚上的時候将眼睛盯大些。

聽見這些吩咐的裴裕德瞬間冷下臉來“哦”了聲,轉身拖着席位向風口處走去。

裴夙瞧着裴裕德那落寞的背影倏地沉下眼簾,轉而從火堆內撈出一塊烤熟的紅薯,拿粗布包裹着,行至裴裕德的身側,将紅薯塞入他懷中。

“吃飽了再過去。”

将紅薯塞給裴裕德後,裴夙轉身重新向岩洞內部走去。

裴裕德握着手中暖烘烘的紅薯,突然也覺得那風口處也不是那麽冷了。

他“嗯”了聲,席地而坐,啃食着裴夙塞給他的紅薯。

待衆人都睡下後,裴裕德還坐在岩洞口數星星。

實在是太冷了,裴裕德又替自己生了把火,希望能好過一些,沒過多久,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他早已回到了岩洞內部。

瞧着內裏熟睡的裴夙,裴裕德心裏倏然同吃了蜜一般甜。

他就知道他家世子爺不忍心讓他于風口處凍着。

待岩洞外的天大亮之後,衆人才重新整備行囊下山行去。

大概行了四個時辰,一行人才回到望都城。

一回到望都城裴裕德那緊繃的神弦才松了些。

望都城區內攤販較多,尤其是臨近年關,這置辦年貨的百姓也多,這街道就顯得擁堵了許多。

無奈之下,一行人只能下馬,牽着馬于街道上走着,避免突然驚馬,沖撞了城區內的百姓。

裴裕德瞧見街道上有買糖葫蘆的攤販,立即牽着馬上前買了幾串,“世子,給。”

裴夙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未接過,“你吃吧。”

“我就跟你客氣客氣,”裴裕德并沒想真的給裴夙,這些都是他買給他家小郡主的,“等回府後我将這些都給小郡主。”

裴夙無奈地看他一眼,“你就寵她吧。”

“小郡主不就是拿來寵的嗎?”裴裕德奇怪地看他一眼。

裴夙懶得理會他,見街上有買首飾的,倏然想到她那妹妹的生辰快要到了,遂行至攤販跟前買了一枚發簪。

他這裏剛付過錢,不知從哪裏突然沖出來的一個乞丐撞翻了攤販,轉而奪走了裴夙的錢袋子。

見狀,裴夙立即上前捉拿那名奪走錢袋子的乞丐。

再瞧見那名乞丐容貌的那一瞬,裴夙突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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