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年光陰
十年光陰
十年的光陰轉瞬即逝,那同八角桌樣高的女娃如今也長至了雲骞的下颌處,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她的眉眼間像極了她的母親,都是一雙惹人憐愛的杏眸。
多年未見陳素眸中含淚,倏地松開了那握于手中的拐杖。
他擡起雙手,欲觸摸陳素的臉頰,可終究還是沒有落下去。
那數十年的思念在見到陳素的這一瞬得到圓滿,雲骞良久才帶着濃重地思念喚了一聲“昭珩”。
“外祖父……”陳素含着淚擡眸瞧他,一如兒時那般奔向了雲骞的懷中,“昭珩來看你了。”
她緩緩阖上雙眸,任由那原本于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滑落。
她來看他了。
她帶着昭珩來看他了。
她看得到他們嗎?
雪花飄落滿城,院內很快便壓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雲骞将陳素請至正堂,令人連忙斟上熱茶,給陳素暖暖身子。
丫鬟将熱茶端上桌,替陳素斟好遞入她的手中。
陳素接過,朝着丫鬟微點頭,随後低頭飲了一口。
“昭珩,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劉管家前腳剛踏入正堂,雲骞便立即出聲道:“房間還是你幼時住的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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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素向着雲骞微點頭,随後同孫婆婆一同回了幼時常住的芳庭苑。
院內所有的陳設依舊如同幼時那般,還保留着她那時的喜好。
陳素同孫婆婆一同回房收拾,換了身素淨的衣服後才重新回到正堂前廳,同雲骞一同用餐。
雲骞準備的菜食都是陳素喜歡的,口味清淡。
她瞧着那些清淡的菜眼眶微濕,這些都是陳素喜歡吃的菜,但卻不是她所喜歡的。
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些清淡的菜系,相較于陳素,她更喜歡那些辛辣的菜品。
雲骞替她夾了一塊魚肉放置她的碗中,“你幼時最喜歡的。”
“謝謝外祖父。”她向雲骞道了聲謝,夾起那由他親手替她夾的菜,低頭細嘗。
清淡寡味,但飽含愛意。
她昂首瞧着雲骞笑笑,搜尋着陳素記憶中那關于雲骞的畫面。
陳素于雲府居住的那三月,雲骞總是遷就着她的口味,準備了許多清淡無味的菜品。
那時的雲骞同陳素一同進食,三月的時間瘦了許多,瞧着令人心疼。
回想起幼時的畫面,她的眼眸中倏然閃過一絲心疼,對上雲骞的眼眸時,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外祖父,您不用遷就我的口味的。”陳素放下手中的筷子,轉而握上雲骞的手,“您準備什麽,昭珩都喜歡。”
她準備怎樣的飯菜,她都會同他一同吃的。
不管是現在的陳素,還是之前的陳素。
她們都會陪着他的。
他是她們二人于這世間共同的執念,共同的牽絆。
“昭珩好不容易來看外祖父,外祖父總要準備些昭珩喜歡的,不是嗎?”雲骞抽出被陳素握住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而繼續替陳素夾菜。
許是終于見到了日夜思念之人,雲骞這頓飯吃得尤其開心,不由得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小酌。
“外祖父今日高興。”雲骞朝着陳素笑笑,轉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好久沒有這麽痛快過了。
再看到她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雲錦,好像她們一直都在她的身側,好像她們從未離開他。
“芳芸……”
雲骞被劉管家帶回房中時口中仍念叨着雲錦的小字,躺于榻上後,那原本于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瞬間滑落,“昭珩她長大了。”
他緩緩睜開雙眸,仿佛真的瞧見了雲錦一般瞧着房梁,“和你越來越像了。”
“芳芸……”雲骞苦笑一聲,“你聽得見嗎?”
房中寂靜無聲,雲骞再度阖上雙眸,沉沉睡去。
上了年紀後雲骞愈發的貪睡了,而他對雲錦的思念也愈發的深了。
劉管家請來大夫替雲骞醫治,雲骞卻一把推開了大夫把脈的手,同大夫道:“我沒事。”
大夫瞧着雲骞疲憊的神情眉心微蹙,“雲老爺,您這樣拖下去可不行。”
“哪裏有什麽拖不拖的?”雲骞并不在意大夫所說的那些話,只道:“這只是我的命罷了,我命該如此。”
他的命運在将他帶向屬于他們的地方。
“大夫,不用再給我開藥了,”雲骞朝着大夫笑笑,“我不想連這唯一可以見到他們的方式都失去了,我已經将近十年沒有見過她們了。”
“她們好不容易願意來我的夢中,我不想讓她們就這般離開我。”
“……”
那日的場景仍歷歷在目,劉管家替雲骞蓋上被子,轉而出了房門。
他家老爺還能熬過這個冬日嗎?
劉管家行出房門後不由得仰頭望向那空中的圓月,心中一嘆,搖搖頭後才轉身離開。
住進芳庭苑的陳素并沒有立即入睡,而是一直呆呆地坐于院中,仰頭望着那挂于空中的那輪圓月。
“圓嗎?”陳素苦澀一笑。
她怎麽覺得一點兒都不圓。
院內的雪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月亮的光影照射于屋頂的雪上,映得整個院子亮堂堂的。
陳素放下那拎于手中的酒壺,拿起雲骞曾贈予她的劍。
劍光閃過紅柱,陳素縱身越于院中央,提劍起舞。
孫婆婆一出門便瞧見陳素那輕盈起舞的模樣,眉心微蹙,記憶不由得回到幾年前。
那日夜裏,襲白突然慌慌張張地從芳芸苑中跑出來了,撞倒了剛伺候陳老夫人睡下的孫婆婆。
撞向孫婆婆的襲白神情慌張,孫婆婆連忙扶住了她,詢問:“出什麽事了?”
她這般慌張地從芳芸苑跑出來,難不成是大姑娘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兒,孫婆婆的心也随之焦急萬分。
襲白搭于孫婆婆胳膊上的手顫抖着,神情恍惚,良久才道出一句,“姑娘,姑娘她拿着劍,在院中砍來砍去的……”
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襲白心頭一顫。
她的目光中含着殺意,好似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知曉,好似随時會向她殺過來一般。
在她的劍刃即将沖向她的那一刻,襲白慌忙扔下手中的水盆,逃出了芳芸苑。
聽見這席話的孫婆婆神情愈發緊張起來,拉着襲白一同回芳芸苑。
襲白被吓得不輕,她根本不想回芳芸苑,口中百般推脫。
瞧着她這般模樣,孫婆婆“呸”了聲,快步向芳芸苑跑去。
行至芳芸苑時,芳芸苑中的燭火還亮着,院中也并沒有襲白所說的劍痕,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樣。
檢查完院落情況的孫婆婆下意識地回眸看了眼襲白,只見襲白也同她一般面露疑惑,口中喃喃着:“我明明看到了的。”
“我明明看到她在院中練武了的,我還瞧見她砍裂了這八角亭中的石桌。”
襲白快步行至八角亭中,拎着燈籠照向石桌。
石桌上沒有任何刀劍砍過的痕跡。
瞧見這一幕的襲白瞬間慌了神,她丢下燈籠快步跑至陳素的房間,驚醒了那原本一直于榻上休息的陳素。
再瞧向陳素的那一瞬,襲白立即暈了過去。
襲白同梅漱玉說她瞧見了陳素于院中練武,可陳素卻完全不記得襲白所說的那件事,而她也确确實實并不會武功。
因着襲白這句話,梅漱玉試探了陳素許久。
她扔給陳素一把劍,要求她同她比試一場,三招內定勝負。
可陳素一招都未曾接住,甚至握劍的姿勢都不對。
梅漱玉認為陳素在同她裝傻,一連測試多次之後,梅漱玉才确定,陳素是真的不會武功。
可陳素既然不會武功,招式也不如襲白所描繪的那般娴熟,那又是誰與院中練武呢?
梅漱玉打量地瞧向陳素,又轉而看向那一直伺候于陳素身側的襲白。
她面容驚恐,很明顯是被這個結果吓到了。
襲白肯定她瞧見了陳素練武的場景,可她卻舉不出任何的證據,精神愈發恍惚,一連做了幾日的噩夢。
瞧着神情恍惚的襲白,孫婆婆搖搖頭,想來她應當是中邪了,不然也不會看到髒東西。
那時的孫婆婆一直以為襲白是在撒謊,本欲同陳遠道上報将襲白調去其他院子侍奉,可轉念一想,襲白這般傻愣比較好拿捏,到時候若真換了個精明的丫頭過來,她家大姑娘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
如今府中所有的用度都有梅漱玉打理,多一事還是不如少一事的好。
梅漱玉試探陳素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孫婆婆不敢忘。
如今當真瞧見陳素提劍起舞的模樣時,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恍惚陳素何時學的武,恍惚她是否是她所熟識的陳素。
劍刃劃過院內的桃花枝,只一瞬便落了滿地的枝桠。
孫婆婆瞧着陳素練武的模樣出神,良久後陳素才停下動作,偏頭看向孫婆婆時神情一愣,不緊不慢地收起手中劍,慢步走至孫婆婆身前。
“姑娘。”瞧見陳素走開的孫婆婆立即應聲。
“孫婆婆,”陳素抽出手帕,擦淨那額頭的汗水,禮貌問候:“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聽見院內有聲響故而出來看看,”她擡眸打量着立于身前的陳素,視線不由得向下落去,落至她那手中劍上,不緊不慢張口,“沒想到是姑娘于此練劍。”
“吵到您了嗎?”陳素收起劍。
孫婆婆搖搖頭,道了聲“沒有”。
陳素聽着她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不由得輕聲一笑,而後道:“回去休息吧,今日我便不練了。”
孫婆婆擡眸瞧她,
陳素拎着劍向房門方向走去,行至房門前後他倏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孫婆婆,“麻煩孫婆婆幫我保密。”
她說的是她夜裏練劍這件事。
“放心吧姑娘,老奴會替您保密的。”孫婆婆朝着陳素笑笑。
她們姑娘想學便學,想練便練。
練好了才不會被欺辱。
練好了她才可以保護自己。
陳素聞言一笑,同孫婆婆微點頭,“那謝謝孫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