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毀容

毀容

或許是趙衍作惡多端,于去年春日宴上,他終于遭到了報應。

春日宴結束後,趙衍由內侍扶回殿內。

伺候趙衍歇下後,內侍才紛紛退下。

夜裏風大,趙衍的貼身太監百福起來關窗,才行至窗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哀嚎。

聞聲,百福立即向殿內跑去,只見一名身着粉色羅裙的宮女持刀立于趙衍的榻前,面目猙獰地笑着。

瞧清那名宮女模樣的百福瞬間跌倒于地,驚恐地向後退去,高聲喊着救命。

瑟瑟寒風中只聞厲鬼哭嚎,沒人聽見百福呼喊的救命聲。

翌日灑掃的宮女推開門,入目的便是驚吓過度昏死過去百福,以及一名吊死于宮殿之內的宮女。

而那榻上的五皇子趙衍,胯|下的鮮血已經凝滞,臉上都是被利刃劃過的痕跡,血肉模糊。

自那以後,趙衍于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性情較之前變得愈加陰郁,時常模仿內侍矯揉造作的動作,吟唱着哀調。

“哈哈……”癱坐于榻變得趙衍苦澀扯唇,“本宮是個太監……”

“本宮……是個太監……”

“太監……”

“……”

因着趙衍的瘋癫行為,良妃很快便失了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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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趙衍絕望地擡眸望向來探望他的良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兒臣……是個太監……”

“兒臣是個太監!”

“太監!”

良妃心疼地蹲于趙衍身前,微擡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龐,可又怕觸及他臉上的傷口,終究還是落了下去。

她本只想要她的兒子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生,他怎地變成了這般?

“衍兒。”

良妃輕手搭上他的肩頭,将他攬入懷中,痛哭出聲。

趙衍那日夜裏所遭受之事被建元帝下令封鎖了,可還是有消息傳出了宮外,全城的百姓都知曉這五皇子是個太監。

得知趙衍變成太監那日,鎮國公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趙衍變成了太監,建元帝對他們鎮國公府的忌憚便會少一分。趙衍出事後,建元帝立即派人将裴文慶與裴夙請進了宮內,所言所語中滿是愧疚,可他的眼中滿是利欲與算計。

若非是良妃與建元帝的“百般縱容”,趙衍也不會變成這般。

可只有趙衍變成這般,他們鎮國公府才能安穩度過這一世。

趙衍如今已是廢人之軀,便再無奪嫡的可能。

離開皇宮後,裴文慶與裴夙互相對視一眼,而後便一同回了鎮國公府。

不久後,胡人入境,裴文慶與裴夙一同領兵前往邊境鎮壓。

這一戰,打了整整九個月,裴夙拿下首功,封為虎豹營的将軍。

得勝歸來後,裴夙曾見過趙衍一面。

那時的趙衍神情早已沒了當日的頹敗之意,反而帶着滔天的恨意與野心。

因着毀了容的緣故,趙衍如今只能以面具示人才不會吓到衆人。

瞧見趙衍的裴夙一如往常般向他行禮,而他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畢竟他們二人的容貌曾經那麽相像,如今他毀了容,他再也無法那般直接地将髒水潑于他身上了。

更何況,他如今以是廢人之軀。

他什麽事都做不了。

那日夜裏那名宮女沒有立馬要了他的性命,想來便是讓他或者贖罪吧。

她将他欲望的來源毀了,她要讓他終日在诋毀與悔恨中度過。

她毀了他,她知道她終究是活不了的,所以她自戕于他的榻邊。

死後,她的雙眸仍惡狠狠地瞪着他。

她死不瞑目。

她永遠不會放過他。

夜裏喝了酒,再醒來時裴夙的頭有些痛。

他扶着床榻起身,行至桌前替自己倒了杯熱茶。

“世子。”門外傳來敲門聲,是裴裕德。

聞言,裴夙放下茶杯,轉身行至門前,拉開。

裴裕德偏頭看了眼走廊右側,“陳姑娘來了。”

裴夙循着裴裕德眸光望去,一眼便瞧見了那立于不遠處的陳素。

他将陳素請進屋內,轉而替陳素斟了一杯熱茶。

陳素同他道了聲“謝”,擡眸望向他的眸光中盡是打量。

“大姑娘是來興師問罪的?”裴夙偏頭望向陳素。

陳素放下茶杯,轉而将鈴蘭支了出去。

見陳素将鈴蘭支出去後,裴夙也朝着裴裕德揮了揮手,令他一同出去。

待二人離開房內後,陳素才張口道:“真沒想到公子你便是那鎮國公府的翊安世子。”

裴夙握着茶杯的手一緊,沒想到她還真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不知她來問的是哪宗罪。

他擡眸瞧她,扯唇苦笑一聲,“怎麽?我瞧着不像?”

“像,”陳素垂眸整理了整理狐裘,才再度偏頭瞧向裴夙,笑道:“和傳聞中一模一樣。”

聞言,裴夙眸光一暗。

與傳聞中一模一樣。

他的那些傳聞都是他的好表弟打下來的,雖說他偶爾行事荒唐,但絕與那傳聞相同。

“大姑娘此言何意?”裴夙佯裝不懂,“姑娘你是覺得裴某哪裏與那傳言相似?”

他放下茶杯,起身行至陳素身側,居高臨下地瞧着她。

陳素并未因他的突然靠近而感到畏懼,反而随着他的靠近而擡起頭,直勾勾地望向他的眼眸。

裴夙傾身,單手扶住圓桌,貼近她的臉龐,做出一副幾乎下一瞬便會輕薄了她的模樣。

他以為她此般動作會吓到眼前的姑娘,可她擡眸看向他時的眼底毫無畏懼,反而一直直勾勾地瞧着他,幾乎下一瞬便會看穿他的眼底的含義。

身下之人未曾畏懼,反倒是裴夙因着這直勾勾的目光而先觸了底,避開了視線。

他重新坐于陳素的身側,等待陳素的回答。

她依舊那般直勾勾地瞧着他,未曾言語。

“大姑娘這般盯着裴某看,莫不是瞧上裴某了?”裴夙被陳素這般瞧得有些不自在,他避開陳素的目光,繼續替自己斟了杯茶才繼續道。

“仔細一瞧,翊安世子确實長了一張令人神魂颠倒的臉呢,”陳素挪開裴夙臉上的目光,再度拿起那杯熱茶輕抿,放下後才繼續道:“世子這般模樣,瞧着并不像是會做出傳聞那些事情的人。”

她淡漠地瞥了眼裴夙,毫不謙虛道:“我這副模樣雖算不上傾城傾國,但也算得上如花似玉。”

“若翊安世子當真如同傳聞那般,我今日怕是走不出這門了。”

若他當真如同傳聞那般,她那日落水為他所救之後,他定會将她納入府中為妾,而不是那般斬釘截鐵地拒絕。

“大姑娘就這般篤定?”裴夙聞言倏地笑出聲來,“萬一我當真如同傳聞那般呢?”

“那便當我看錯了人。”

陳素依舊是那副神情淡漠的模樣,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瞧着裴夙,學着他的動作彎腰瞧他。

她擡起手,指尖劃過他的下巴,向他玩味一笑,“不過,我貌似沒有看錯。”

突然被陳素這般靠近的裴夙神情一怔,心髒劇烈跳動起伏,與戰場上殺敵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陳素并未重新落座,而是就那般靜靜地站于裴夙的身側,問道:“是你幫我解決了那些從望都來的刺客?”

裴夙沒想到她早已發現了這件事,瞧向她時的眼底閃過一絲震驚,但很快便平複了心緒。

他沉聲“嗯”了聲,“是我。”

“為何?”陳素倏然起了些玩弄他的心思,“一月前我落入攬月湖,是世子您救的我,将我救上岸後,父親曾欲将我嫁與世子,以報答世子對我的救命之恩,但世子拒絕了。”

“世子拒絕這門婚事應當是對我不喜,”她轉身瞧他,彎腰,再度對上他的眸光,“既然世子您對我不喜,又為何親自護送我來到這望都城呢?”

“是因為……”她望着他的眸光一沉:“愧疚嗎?”

裴夙避開陳素的目光,站起身,退後一步,同陳素拉開距離。

他沒有回答陳素的問題,但望向她時的眼眸早已訴說了一切。

“果然,”陳素擡手攏了攏發絲,“是愧疚。”

“大姑娘是什麽時候發現的?”裴夙沒想到陳素的這般敏覺。

“從出城之時您的隊伍便一直跟于我們的馬車後方,”陳素行至桌前,把玩桌上的茶杯,“想不發現都難。”

梅漱玉視她為眼中釘,前世時曾多次設計于她,可均棋差一招。

外祖父六十大壽又是梅漱玉特意放消息給她的,這麽好的除掉她的機會,梅漱玉怎會放過。

出城的這一路上陳素都提心吊膽的,以為梅漱玉派來的殺手便混跡于同他們出城的家奴當中。

可這些家奴偏偏又是她的父親親自挑選,她雖信不過梅漱玉,但她必須信她的父親。

出城的這一路上十分太平,太平的令陳素心慌,直至她瞧見了那跟于他們馬車後邊一同出城的裴夙。

裴夙輕裝簡行,随行的只有一位奴仆,二人駕馬前行,怎樣都該走至他們前方才是。

可偏偏他們就那般穩穩地跟于他們身後,不緊不慢的模樣,像是被特意叮囑來護她的。

她本以為他們二人是父親陳遠道親自安排的護衛,秘密又招搖。

直至她于雲骞的壽宴上瞧見他。

“鎮國公世子裴翊安,”瞧着前來賀壽的陳素微扯唇,“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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