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頁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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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望都城內的城樓上紛紛挂上了紅燈籠,籠內的燭火照明了這沉悶壓抑的都城。

坐于轎子內的陳素手摸着建元帝賜下的龍紋玉佩,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

明明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是怎麽死,卻都因各自的利益選擇将真相掩埋下去,任由兇手于世間逍遙,于身側常伴,膝下兒女承歡。

思及此,陳素不由得苦笑一聲,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落于那掌心的龍紋玉佩上。

昭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有真相?

你是不是因為知曉,所以才不願再次經歷一次這般人生。

昭珩,我會替你殺了他們。

我這輩子不是為誰而活,卻是為你而生。

城內再度下起冬雪,寒風透過車簾卷進馬車內,因着突如其來的寒風,鈴蘭凍得哆嗦了片刻,擡眸間,借着燭火的光,瞧見了陳素那于眼底打轉的淚水。

她握住陳素的那握着玉佩的手,低聲喚了句:“姑娘。”

陳素緩緩擡眸,望向鈴蘭時只微微扯唇一笑。

因着下了雪,城內的商販紛紛收了攤,來時的熱鬧早已消散,餘下的只有寂寥。

在那寂靜的長空中,只餘馬蹄奔跑,車輪壓過冬雪的簌簌聲。

陳素拍了拍鈴蘭的手背,示意她,她無事,轉而将玉佩收進了囊內。

從皇宮內離開時天色已暗沉了下去,陳素擡手掀開車簾,擡眸瞧向車外時才察覺已落了雪,而她的耳後還伴着陣陣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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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素循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瞧見了那一直跟在她馬車身後的男人。

天色昏沉,陳素瞧不清他的模樣,倒是能看到熟悉的輪廓。

許是察覺到馬車內的人正在看他,來人駕馬行至陳素的馬車側,與她同行。

“謝謝你。”

待他行至身側後,陳素才親口向他道了聲謝。

“一句謝謝可不夠。”

跟了陳素一路,他那拉着缰繩的手早已凍得通紅,雪花落于他的手背之上,久久未能融化。

“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

“你不是不願娶我嗎?”陳素還記得他被他從攬月湖底撈上來時,那副生怕她要“以身相許”還他救命之恩的模樣。

“現在我反悔了,”他知道她還在記那“不娶”之仇,“而且你也必須嫁給我。”

他們二人之間的婚事,是鎮國公向建元帝求來的,是聖上賜婚,也是他真心真意求娶。

馬車內備着手爐,外面天冷,陳素将馬車內的手爐遞給裴夙,“天冷。”

裴夙瞧着這再度從馬車內遞出來的手爐微勾唇,接過這手爐,單手握着:“這手爐暖倒是暖,就是騎馬的時候拿着不方便。”

“世子若是不願用,可以還給我。”陳素再度将手伸出窗外,等裴夙将手爐還給他。

“送出來的東西哪兒還有拿回去的道理。”裴夙将手爐換到另一只手上,完全沒有要還給陳素的意思,“畢竟有總比沒有的要好。”

聽着裴夙這賴皮的話語,陳素心中那原本郁結的情緒才散了些。

裴夙将陳素送到了陳府門外才離開。

陳素瞧着裴夙離開的背影視線微沉,鈴蘭見陳素不舍地望着裴夙離開的方向,不由笑道:“姑娘是舍不得姑爺嗎?”

因着鈴蘭的這聲打趣,陳素的臉瞬間紅了幾分,她伸手輕輕打了鈴蘭兩下:“你這丫頭愈發的膽子大了,倒是學會打趣我了。”

“鈴蘭錯了,姑娘您別打我。”鈴蘭笑着同陳素求饒。

嬉笑過後,鈴蘭扶着陳素才一同回陳府。

二人才踏進前院,一眼便瞧見了那于院中來回踱步的陳遠道。

陳遠道見陳素回來了,連忙快步走至陳素身前,擔憂地問:“昭珩,皇上他有沒有為難你?”

建元帝剛給了陳素封賞便将陳素召進了宮內,陳遠道擔心建元帝別有用心,可他身為臣子偏偏又做不得什麽,只能窩囊地于家中等着陳素從宮內回來。

陳素搖搖頭:“父親放心,皇上沒有為難女兒。”

陳遠道還是不放心陳素,見陳素的神情并未有受過屈辱為難的模樣,這才放下了心來。

“父親,”陳素又喚了一聲陳遠道,待陳遠道擡眸瞧她,她才繼續問:“母親的死,您可有重新查過?”

陳遠道沒想到陳素會這般直接地問這個問題,看向陳素的神情怔愣片刻,良久後才道:“你母親是被前朝亂黨所殺,當年的那些亂黨全部被斬殺,這個案子已經結了。”

“是嗎?”

陳素苦笑,未等陳遠道回複,行禮向他告辭,轉身離開正堂,回了芳芸苑。

建元帝召見的突然,陳素衣衫單薄,如今又下了雪,她離開的背影顯得凄涼了幾分。

陳遠道望着陳素的背影長嘆一聲,低頭從懷中取出那從梅漱玉院中撿來的冊子,翻開,一頁一頁地瞧着那冊子。

那冊子上的人都是當年被斬殺的“前朝亂黨”的真實姓名。

他們都是望都城內為了家人生存,铤而走險的普通百姓。

是梅漱玉指使他們殺了雲錦。

他一直都知道。

可此時并非他結果梅漱玉的時機。

陳遠道将冊子合起來,重新納入懷中,再度前往了祠堂。

他将冊子放到了雲錦的靈位之下。

“芳芸,”陳遠道輕輕擦拭着雲錦的靈位,輕柔得像是在撫摸她的臉龐,每每念起雲錦的名字,淚水總是伴着思念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再等一等,我馬上就能為你報仇了。”

與陳府壓抑的氛圍不同,鎮國公府倒是比陳府顯得喜慶了許多。

裴文慶與裴夙解開心中郁結之後,裴夙看開了許多。

“世子,今日怎這般開心?”裴裕德接過裴夙的披風,替裴夙挂于房中。

裴夙坐于榻上,自然地解開衣衫。

裴裕德将取來藥瓶替裴夙上藥。

“去見她了。”裴夙脫下衣衫,背對裴裕德。

“世子,您對陳大姑娘可真好,”裴裕德道:“小的還以為您會像平常說小的一樣說陳大姑娘呢,沒想到世子您對陳大姑娘比我們尋常人溫柔許多。”

“畢竟她與你們不同。”

“……”

裴裕德倏然覺得自己多嘴說這些話,下手給裴夙上藥時力道重了些。

裴夙感受到了裴裕德加重的力道,偏頭警告了裴裕德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世子,您為這陳大姑娘受了一身的傷,為何不告訴她呢?”

陳府的情況裴夙是知曉的。

對于梅漱玉會買兇伏擊陳素這件事裴夙早早就布好了防範,以防萬一有所疏漏,裴夙親自前往枯芽山,将那些刺客全部拿下,全部壓入了望都城的诏獄之中。

為了替陳素解決那些刺客,前些日子受的傷再度撕裂開來。

舊傷未愈的他又添新傷,裴裕德擔心壞了,可他們鎮國公裴文慶的臉上沒有任何擔憂之色,倒是多了幾分喜悅。

“父親,我是您親兒子。”裴夙提醒鎮國公裴文慶。

裴文慶坐直裴夙的身側,瞧着他背後的傷,“啧啧”兩聲,轉而親自拿起藥瓶替裴夙上藥,“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的親兒子,若你不是,我現在早把你扔出去,暴屍荒野了。”

“這番話您也就敢在我的跟前說說。”裴夙睨了裴文慶一眼。

“我現在除了能跟你說這些話,”裴文慶替裴夙上好藥,将藥瓶收起來:“也無人可說了。”

裴夙沉默。

自從他母親去世之後,鎮國公未曾迎娶繼室,也未曾納妾,唯一能說上話的幾名老友也紛紛戰死沙場,現在他能夠說上話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我不擔心你,是因我相信你。”裴文慶難得同裴夙有說說心裏話的機會,“我高興呢,是因為你活着回來了,那砍傷你的利器無毒,也未曾傷及心脈……”

“父親,”裴夙套上裏衣,坐起身來,問出了那埋藏心中已久的問題:“您為何會替我向陳府提親?”

“我是你的父親。”裴文慶說:“他們外人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你明明自幼便喜歡陳府那小姑娘,偏偏将這份喜歡藏進了心裏。”

“你覺得陳府大姑娘心悅梅府的大公子,所以你選擇成全他們,可她卻親口拒絕了他的提親。”

“她不願意嫁他。”

“而我們裴府,如今只剩下我們三人了,你好不容易遇到個自己喜歡的,我定然是要替你努力一把的,”裴文慶嘆息一聲:“我們裴府,也需要開枝散葉。”

“裴家的根系,不應該于我們這一脈就這麽斷了。”

裴文慶說的話裴夙都懂,可如今天子忌憚他們鎮國公府,他強将陳素納入府中只會連累她。

“昭遠将軍府與威遠将軍府的情況,你我二人都知曉的,”裴文慶替裴夙分析道:“這昭遠将軍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陳夫人,她不喜陳大姑娘,陳大姑娘若是嫁入梅府後,不會比陳府的日子好過。”

“威遠将軍府的代卿,浪蕩子一名,紅顏知己數不勝數,母親又是個厲害的主,陳大姑娘性子軟,嫁過去定然是會被欺負的。”

“同他們一比,咱們裴府,就你、我和你妹妹三人了,”裴文慶替裴夙列舉府內的優勢:“你娘早早地去了,陳大姑娘嫁過來後沒有婆媳矛盾。”

“你父親我呢,性格也算比較開明,不會過多幹擾你們之間的事情。”

“你小妹雖有些貪玩,但本性善良,到時候定然會同陳大姑娘玩得很好。”

“你呢,你喜歡了她将近十年,你覺得你會負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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