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您信我嗎

您信我嗎

德隆元年,趙钰因謀反下獄,良太妃畏罪自戕,威遠将軍因參與趙钰謀反而滿門抄斬,梅珂卻因證據不足而逃過一劫。

夜裏寒風四起,望都城內又下起了冬雪,城內百姓家的燈火早已熄滅,只有鎮國公府內的燭火還亮着。

良妃死了,鎮國公裴文慶那壓于心中的仇恨才逐漸消去。

裴夙推開祠堂的門,一眼便瞧見了那跪于祠堂中央的裴文慶。

他行至裴文慶的身側同他一起跪下,二人默契未語。

殺害他母親的仇人死了,他們的仇報了。

可是那人卻是他母親商昭誓死都要護着的親妹妹,是她終生的忏悔。

他們是來向商昭賠罪的。

原本戰死沙場的兄長死而複生,裴煦的臉上才帶上了笑意。

醒來後的裴煦來不及穿鞋便朝着裴夙的房門跑去,只為第一眼便瞧見她的兄長。

推開門的那一刻,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直直地奔向了裴夙的懷中。

她的兄長還活着,她沒有失去她的兄長。

“哥,”裴煦哽咽着喚了裴夙一聲,良久才緩緩擡眸看他,慶幸道:“你還活着,真好。”

裴夙輕手揉着她的發絲,垂眸間見裴煦的腳還光着,立刻将她打橫抱起來,抱于床榻之上,令仆人去替裴煦拿鞋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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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裴夙還活着的消息後裴煦便立即朝着裴夙房屋的方向奔了過來,根本沒有感受到腳底的寒意,如今被裴夙抱到榻上,那冰冷麻木的腳心慢慢泛起暖意,裴煦這才察覺,她的兄長是真的回來了。

既然她的兄長沒有死,是不是說明裴裕德也沒有死。

這麽想着,裴煦倏然偏頭打量四周,聽見有人向卧房內走來的腳步聲時,她立即探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聲音傳來的地方,期待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那個身影卻遲遲未曾出現在裴煦的眼前。

接過裴煦的鞋襪後,裴夙轉身便欲替裴煦穿上,一擡眸便瞧見了裴煦那失落的眸光。

他明明知曉她在想什麽,可是她卻遲遲無法開口。

裴煦是個聰慧的孩子,半晌後,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落了下來,她佛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扯出一抹笑來,握住裴夙的手腕道:“兄長,我們一起去看裕德哥哥吧。”

裴夙沉聲應了聲“好”。

裴煦順手拿過裴夙手中的鞋襪,“我已經長大了,不用兄長這便悉心照顧了。”

她穿上襪子,那冰冷的寒意才徹底散去,鼻尖的酸澀感仍在,但她卻依舊強忍着淚水不願其落下。

她的裕德哥哥不喜歡她哭,她得笑。

他說過,若是他真的有一天戰死沙場了,他們都得笑着去看他,還要誇他骁勇無比,要誇他是大英雄。

一想起他說這話時的臭屁模樣,裴煦的眼眶忽然又覺得有些熱了,她擡起頭,不讓眼角的淚水落下。

她得笑,她得笑。

裴裕德不喜歡她哭,她得笑。

她得笑,她必須得笑。

她一遍又一遍地暗示着自己,可淚水還是不住地向外溢。

裕德哥哥,我不想哭的,可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它不争氣啊。

自陳遠道得知她不是真正的陳素之後,無人之時,陳遠道都會喚她一聲“阿鏡”。

“父親。”

陳鏡向陳遠道行禮,陳遠道将她扶起來,只靜靜地垂眸望着她的雙眸,似是在尋找她的存在。

于她們二人而言陳遠道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他也确确實實地愛着他們。

陳鏡不願傷害陳遠道,但陳素已經走了,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她能感覺到,她已經徹底地離開他們了。

思酌良久後,她還是說出了那殘忍的事實,“她不會回來了。”

“她恨我嗎?”陳遠道緩緩松開扶着陳鏡的手,轉身坐于身後的那張椅子上,半晌後才張口問。

“或許曾經恨過,”陳鏡垂下眼簾,倏然再次想起陳素毅然決然投湖時的決絕身影,她到死都在考慮着她的父親,“但更多的是愛。”

“既然她愛我,”陳遠道無力地望着前方,“為什麽要離開我呢?”

陳鏡不知該如何同陳遠道解釋陳素離開的緣由,只慢步走至他的身側,半蹲下,扶着他的膝蓋昂首瞧他,“您信我嗎?”

聞言,陳遠道微側頭,低頭瞧她。

這蹲于他身側的陳鏡也是他的女兒,他們共用着同一具身體,是兩個不同的靈魂,可她卻漸漸活成了陳素的模樣,她本不該是這樣的,他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她問他信她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陳遠道神情一僵,垂眸時仿若瞧見了當初的陳素。

當初陳素也曾這般問過他:“父親,您信我嗎?”

那時的他明明是相信她的,可當她瞧見陳秀盈的那一身傷後,還是選擇了相信陳秀盈。

他還是沒能信了陳素。

此時陳素蹲于他的身前,昂首瞧着她,問他可信她,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張口。

他該信她嗎?

自他知曉眼前的人并非陳素之後,他就曾私下問過她,真正的陳素去了哪裏。

那時的她也只冷漠地回了她一句“她走了”。

她說:“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陳遠道不可置信地望着陳鏡,半晌後跌落于地,失神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着:“不會回來了。”

他苦笑着,良久後落下一滴淚來。

他知道,他徹底失去那個女兒了,他再也見不到陳素了。

哪怕眼前之人的身體便是陳素,可他望着她的臉時總是會想起當初那個膽小怯懦的陳素。

他這一輩子過得何其可笑。

前半輩子望着女兒的臉懷念妻子,如今……還要望着女兒的臉懷念女兒。

他的一輩子,竟然如此荒唐。

陳遠道久久未語,陳鏡失望地垂下眼簾,明白了陳遠道的意思。

她緩緩站起身來,踉跄着向外走去。

正欲踏出這房門時,陳遠道倏然張口喚住了陳鏡。

陳鏡停下腳步,回頭瞧他。

半晌後才聽見那被籠罩于陰影之下的陳遠道張口道:“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女兒了。”

陳鏡望着他點點頭,轉而離開了房門。

自梅漱玉引火自焚瘋了之後,陳秀盈一直在偏院照顧她,她時而瘋癫,時而清醒,陳秀盈被她這模樣吓得不輕,但依舊堅持着伺候她。

陳鏡曾前往偏院瞧過梅漱玉,她想确認她是否真的瘋了。

每每她踏入院內,梅漱玉總是會像一條瘋狗一般撲過來。

梅漱玉畢竟是梅珂的姑母,偶有空閑便會來府中探查梅漱玉的情況,他才踏入院內就瞧見了她向陳鏡撲來的模樣。

以陳鏡的身手她是随時可以躲掉的,可那時的梅珂似乎又将她當作了陳素,見梅漱玉要傷她便立刻奔了過來,将陳鏡拉到了身後,任由梅漱玉撕咬着他的手腕。

若是往前的陳素瞧見這一幕定然是會心疼的,可她不是陳素,她不會心疼一個步步算計着她的人。

梅珂一把扯開梅漱玉,将她推倒于地。

陳秀盈攔不住梅漱玉,只害怕地躲在一旁,見梅漱玉被推倒,她雖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梅漱玉,将梅漱玉從地面上扶起來。

被扶起來的梅漱玉依舊保持着那副狗撲的姿勢,勢必要咬死陳鏡。

陳鏡探尋地望着梅漱玉,試圖從她的眼中瞧見一絲僞裝的痕跡,可她終究是未能察覺出異樣,她好似真的瘋了。

梅漱玉僵硬地轉動着脖子,眼睛瞪的渾圓,猙獰地擡眸望向梅珂。

半晌後,她倏然笑出聲來,如同厲鬼般尖厲。

“是你!”

她嘶吼着:“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設計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設計的!是你!”

她的眸光緊緊地落在梅珂的身上,陳鏡不由得偏頭看向緊緊将她護在身後的人,只聽他道:“是你害了我!是你故意讓我用同樣的伎倆殺了雲錦!是你的嫉妒心讓我殺了雲錦!是你瞧着她的模樣像你的母親!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聽見梅漱玉這席話的陳鏡明顯地感覺到梅柯的身形一僵,他不敢回頭看陳鏡,也未出言反對,只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砸向了梅漱玉的頭。

梅漱玉被砸暈後,陳秀盈才立即喚人将梅漱玉擡進了房內。

梅珂的手還握着陳鏡的手腕,見此地平靜下來,他才回身關心陳鏡。

垂眸時,他再度對上了陳鏡那雙滿含恨意的雙眸。

明明是一雙相同的眼睛,明明是相同的情愫,可他卻在她的眼神中瞧出了另一人。

察覺出眼前人并非真正的陳素的梅珂瞬間松開了握着陳鏡手腕的手,臉上的柔情瞬間消失,看向她的眼神裏也再度浸滿了殺意。

瞧着他這般想要殺了她,但同樣對她無可奈何的眼神,陳鏡心中不禁暗爽。

“想殺我,又殺不了我的感覺,”陳鏡昂首,邁着小步子靠近他,挑釁道:“應該不好吧?”

梅珂瞬間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我會想辦法殺了你,讓她平安回來的辦法的。”

“那……”陳鏡停下靠近的腳步,挑釁勾唇,淡聲張口:“我等着你殺我的辦法。”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殺了我,還是我先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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