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們愛的都是陳素

他們愛的都是陳素

恨意于心底滋長,吞噬着她,同樣也吞噬了他。

梅漱玉對陳鏡所做之事很快便傳入了陳遠道的耳中。

這一次陳遠道并未再像之前那般選擇忍讓。

陳秀盈見陳遠道突然踏足院中時神情一愣,還未能出聲喚陳遠道一聲“父親”緊接着便被府中的奴仆拉出了房門。

她驚恐地望着那道熟悉但又透露着陌生陰冷之感的背影,房門緊閉的一瞬,她聽見了屋內傳來的痛苦哀嚎聲。

梅漱玉還是同上一世那般被陳遠道做成了人彘,陳鏡瞧見她那副模樣時心中突然有些不适,說不出是何感覺。

半晌後,陳鏡嘲諷地笑出聲來。

梅漱玉啊梅漱玉。

這便是你千方百計算計來的結果。

到最後你都未曾得到他的一分真心。

陳鏡只極淡地瞥了眼被制成人彘的梅漱玉,轉身将吓癱于屋內的陳秀盈從地上扶起來,安慰她,一同離開了這座封鎖梅漱玉的院落。

陳秀盈被吓得不輕,性子較之前謹小慎微許多,陳敬行得知梅漱玉被制成人彘的消息後立即沖出了祠堂。

“放我進去!我要見母親!”

陳敬行推開守在院落外的家仆,還未來得及踏入院內便被剛扶着陳秀盈一同出來的陳素一腳踹出來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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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踹倒于地的陳敬行怒瞪陳鏡,他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看向陳鏡的眼眸中萃了毒。

陳鏡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令人重新将陳敬行押回了祠堂。

被押回祠堂的陳敬行咒罵着陳素,“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了結了你的性命。”

陳鏡并未回應陳敬行的話語,只扶着陳秀盈向相反的方向離去。

陳秀盈身形顫抖着,她一直垂着頭,不敢偏頭看陳鏡,更不敢用餘光打量她此刻的神情。

感受到陳秀盈害怕情緒的陳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片刻後才柔聲問她:“你是不是怕我?”

陳鏡輕柔地嗓音落入陳秀盈地耳中後,陳秀盈脊背瞬間一僵,久久未能回神。

雖未聽到她的言語,但陳秀盈此時害怕的情緒卻是她無法忽視的。

陳鏡将陳秀盈帶回了梅漱玉之前住的玉林苑,許是終于回到了熟悉的院落,那卡于陳秀盈喉間的氣才稍稍松了些。

貼身伺候陳秀盈的丫鬟被陳遠道趕出了府,如今伺候她的是之前侍奉陳老夫人的弄影。

陳鏡囑咐了弄影幾句才離開玉林苑。

陳秀盈接連受到驚吓,陳鏡令鈴蘭去請了大夫替陳秀盈醫治,希望她能快些忘記那些痛苦的事情。

離開玉林苑後陳鏡并未立即回芳芸苑,而是獨自駕馬離開了陳府,前往了那條通往寧城的路。

殺害母親的所有罪魁禍首都死了,建元帝臨終前赦免了外祖父,如今他可以自由來往于寧城與望都了。

如今剛平定叛亂,守城的侍衛查驗森嚴,陳鏡亮明身份後并未被立馬放行,而是被迫于城門外等了半晌。

她擰眉望着侍衛,正欲求對方通融片刻時,一眼便瞧見了那同樣駕馬而來的裴夙。

自那日宮變之後陳鏡已經有些日子未曾見到裴夙了,如今再瞧見他,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瞧見裴夙的陳素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不再偏頭看他,而是直勾勾地望着那名卡着她關卡的士兵。

士兵見裴夙來了後迅速移開了落于他身上的目光。

裴夙跳下馬,快步跑至陳鏡身前,垂眸望着她問:“這些日子你為什麽躲我?”

陳鏡并未偏頭看他,只沉聲道:“世子您說笑了,我怎麽敢躲您呢?”

“你膽子那般大,有什麽是你不敢做的?”裴夙倏然想起陳素穿着嫁衣獨自駕馬出城他們為她扶陵的場景,他擔憂地望着她問,“上一次是以為我死了,這一次是為什麽呢?”

“去看一看外祖父,”陳鏡淡聲道:“世子殿下,我如今連出門探望外祖父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聽着陳鏡這些話,裴夙倏地垂下眼簾,半晌後才道:“我并沒有剝奪你出城權利的意思,我只是……”

“世子若是沒事的話,我要出城了。”

陳鏡接過士兵遞來的令牌,翻身躍上馬,徑直向城外奔去。

裴夙見陳鏡走了,也躍上馬去,跟着陳鏡一同離開了望都城。

身後的馬蹄聲格外地響,陳鏡知曉裴夙在跟着她,她也并未着急甩開裴夙,只慢慢地耗着他。

這些日子裴夙曾不止一次來陳府找過她,不過都被她拒之門外了。

府內的事情他定然也曾聽說,不然他的神情也不會這般充滿擔憂之色。

被梅珂察覺出身份之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時刻提醒着她并非真正的陳素,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們認為她是陳素的基礎上才會如此。

他們愛的人都是真正的陳素,而不是身為陳素另一人格的陳鏡。

周身所有的人愛的都是陳素。

陳秀盈敬重的是那個只身替她擋刀的陳素,陳遠道愧疚的是那個未曾堅定選擇的陳素,梅珂愛的是那個溫婉的陳素,外祖父雲骞愛的也是能讀懂他一切的陳素……

他們愛的人都是陳素。

就連她也是為了愛陳素而生的。

在以陳素的身份生活的日子裏,她所感受到的情緒不再是單一的愧疚與恨,她的心中滋生了愛,她有了自我。

她找到了他們所有人愛陳素的痕跡,可是誰是真正愛她的呢?

陳遠道第一次發現她不是真正的陳素時給了她名字,因為陳素常常對鏡觀語,所以他給她取名鏡。

她是陳素的鏡子,是另一個她想要成為的自我。

陳遠道發現她的存在後沒有用異類的目光瞧她,他教會了她許多東西,教她去學她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她以為這是愛。

可他接下來對她說的話卻是要她保護好陳素。

他要她保護她。

她當然會保護她啊。

畢竟保護她就是保護她自己啊。

她是陳素,她也是陳鏡。

她們二人共用同一具身體,她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可他們看向她的目光卻是那般的傷人,他們都在透過她看曾經的陳素。

她是個替身。

活着的替身。

在某一種本質上,她與良妃商映是同一類人。

一個明明活着卻被所有人都懷念的人。

梅珂冰冷的話語,陳遠道遲疑的目光,孫婆婆的死……

思及此,陳鏡不由得偏頭看了眼那緊緊跟在身後的裴夙。

他又在透過她看誰呢?

是陳素,還是她呢?

上一世時她與裴夙知之甚少,可裴夙卻在陳素大婚之時送了一頂鳳冠。

那頂鳳冠是他對陳素的情誼。

他說他早就心悅于她。

他心悅之人究竟是她,還是陳素?

若是他知曉她不是真正的陳素,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陳鏡倏然有些不敢想。

她迅速移開了落于裴夙身上的目光,加快了揮舞編繩的動作,很快便進入了枯芽山。

前些日子才下了雪,山內陰冷,雪都未化,路不好走,無奈之下陳鏡只好慢下了趕路的動作。

跟在她身後的裴夙也慢下了動作,他并未出聲喊她,只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

明月當空,山上的銀裝映照的月光将這片昏暗之地照明。

陳鏡出來的急,身上并未帶什麽幹糧。

如今是冬日,這山內也淘不到什麽野果子,無奈之下陳鏡只跳下馬來,拉着馬尋了一個山窟窿避風,準備休息一夜再趕路。

裴夙也跟着陳鏡一同進了洞內,他找了些柴火點燃,同陳鏡一同烤火。

這一夜二人未語,裴夙只偏頭打量着陳鏡,疑惑陳鏡為何會突然這般對他。

她在氣什麽?

裴夙想不通。

帶着心中的疑惑,裴夙一晚上未曾睡好,洞穴外的天剛蒙蒙亮,陳鏡立即起身,轉而再度嫁馬離開了洞口。

裴夙跟上她,二人趕了半天的路才趕到山腳下,随意尋了一家飯館。

他坐至陳鏡的跟前,陳鏡并未給他多餘的眼神,只靜靜地吃着碗中的面。

裴夙瞧着陳素這副模樣嘆息一聲,拿起筷子吃面。

吃過面後,二人繼續趕路,很快便來到了寧城雲府。

陳鏡将馬交給劉管家,快步向院內跑去。

裴夙本欲同陳鏡一同進入雲府,沒想到卻被劉管家給攔在了門外。

“世子請留步,”劉管家面露為難之色,“大姑娘說今日不見您。”

裴夙見狀停下腳步,只同劉管家寒暄兩句便再度轉身前往了明月樓。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大門的雲府,苦澀勾唇,孤身一人離開,與雲府內喜氣的景象格格不入。

“昭珩不高興?”雲骞見陳鏡神情厭厭,良久後才走至陳鏡的身側問道:“是和裴家那小子吵架了嗎?”

陳鏡搖搖頭:“沒有。”

“那怎麽不高興?”雲骞坐至陳素的身側,擔憂地瞧着她,“是不是不舒服?”

陳鏡再度搖頭,“不是。”

“那是?”雲骞蹙起眉頭。

陳鏡擡眸望着雲骞,良久後才張口問:“外祖父,您覺得我奇怪嗎?我……是不是一個災星?”

雲骞神情微滞,很快便蹙起眉頭,望着陳鏡的神情嚴肅:“我們昭珩怎麽可能是災星呢?昭珩明明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福星,若非昭珩……那些往事怎會沉冤得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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