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成婚
成婚
得知陳秀盈的死訊之後,陳鏡握在手中的手爐突然滑落,冒出點點火星。
鈴蘭瞧見這一幕,連忙将手爐踢出房門,擔憂地望向陳鏡。
陳鏡說了聲“無事”,偏頭望向連廊外的天,可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陳秀盈死了。
她本只想收拾梅漱玉一人的。
是她害死了她。
若是她未曾離開陳府,她是否可以救下陳秀盈呢?
她同她一樣是個可憐孩子,她的心中是帶着善的。
若是當時她同樣将她也帶離了陳府,她會不會不再将自己困在那陰霾當中。
思及此,陳鏡倏然覺得心口一陣刺痛,緊接着便吐出一口血,驚得鈴蘭連忙上前扶住陳鏡的身子向屋內行去。
待陳鏡躺下後,鈴蘭才快步去尋大夫。
出門時正撞上了剛從雲骞書房內出來的裴夙,裴夙見到鈴蘭這副慌慌張張的模樣,趕忙伸手攔住了她,詢問情況。
鈴蘭将今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裴夙,裴夙松開攔着鈴蘭的手,讓她回院中照顧陳鏡,他親自去請大夫。
她向裴夙道了謝,随後快步趕回了院中。
鈴蘭瞧着昏過去的陳鏡,不由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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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從望都城回來後,陳鏡便一直郁郁寡歡,閉門不出,只有雲骞喚她時,她才會離開院子透透氣。
瞧着這般模樣的陳鏡,鈴蘭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同陳鏡一同回陳府的那一年,若非陳鏡護着她,她怕是要當場死在梅漱玉的棍下了。
那一年的陳府變故太多,陳鏡雖面上沒什麽情緒,但心中早已千瘡百孔,尤其是孫婆婆與陳老夫人的死,這些對她的打擊極大。
如今陳二姑娘又死了,還死得那般凄慘。
鈴蘭倏然有些後悔将陳秀盈的死告訴陳鏡。
若是她未曾告訴陳鏡,她是否便不會攻心吐血,不會昏迷至此。
門外響起大夫的求饒聲,鈴蘭連忙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快步行至門前去開門,只見裴夙單手拎着大夫,快步行至陳鏡的床榻側。
大夫渾身顫抖着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裴夙,而後顫顫巍巍地行至床榻一側。
鈴蘭替大夫搬來一張凳子,大夫坐穩後才替陳鏡號脈。
裴夙就站在大夫的身後,大夫流了許多汗。
片刻後,大夫起身,同裴夙與鈴蘭說明了情況,并開了一張藥方。
“陳姑娘這是心病,”大夫偏頭看了眼還在昏迷的陳鏡,“心病仍須心藥醫,這些藥只能起到輔助調節作用,要想痊愈仍需找到這心病之因。”
裴夙點頭應聲,待鈴蘭将大夫送出房門之後,裴夙坐至陳鏡的身側。
他拉過陳鏡的手,輕輕地揉着。
“阿鏡,”這一次,他沒再喚她昭珩,“你于我而言只是你,從來不是誰的替身。”
他的所見、所念、所愛一直都是陳鏡,而不是陳素。
一如他們于昭遠将軍府的初見。
那個告訴她所有真相的人是陳鏡,而不是膽小怯弱的陳素。
他比梅珂更早發現陳素的異樣。
他知曉陳素心悅的人是梅珂,也知曉他所愛的那個人只是她的另一面,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地出現于他的跟前。
他從始至終害怕的,都只是在害怕眼前人是虛幻泡影,是醒來後便不再識他的陌生人。
…
陳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
昏迷過去後,她夢見了那日夜思念着的人。
她夢見了孫婆婆、祖母、秀盈、那素未謀面的母親雲錦以及陳素……
她們坐在一座院子裏吃酒,她想過去融入他們,可她卻被他們關在了門外,她們說那裏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鈴蘭見她醒了過來,連忙上前來扶陳鏡,同她說了昨日的事情。
“昨日裴世子來過,”鈴蘭将剛煎好的藥遞給陳鏡,同她絮絮叨叨地講着:“裴世子同您講了好長的話,鈴蘭聽得不真切,但隐隐約約聽見世子爺喚了您一聲“阿鏡”,姑娘,世子他該不會……”
正欲飲藥的陳鏡聞言神情一頓,擡眸望向鈴蘭的眼神帶着些許震驚,緊接着便是疑惑。
她昂首望向鈴蘭的眼神中帶着疑惑,鈴蘭對上陳鏡的眼眸,那挂在嘴邊的話也瞬間咽了回去,垂下眼簾,不再言語。
陳鏡望着她的視線久久未動。
阿鏡。
他喚她阿鏡。
他怎會知曉這個名字?
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陳素了?
他既早已知曉她不是真正的陳素,又為何會追她來到寧城?
是為了同梅珂一般追問真正的陳素的下落,然後殺了她嗎?
思及此,陳鏡失望地垂下眼簾,那握在手中的藥也遲遲未動。
鈴蘭見陳鏡不喝藥,這心中也十分焦急,連忙道:“姑娘,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還是将藥趁熱喝了吧。”
陳鏡只垂着眼簾,依舊未有要喝藥的動作。
吐個血而已,她暫時還死不了。
就算不喝這藥,她也不會有事。
更何況,如今又有誰會真的在意她呢?
他們在意的只有真正的陳素何時會回來,她是死是活對他們來說從來都不重要,她的存在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思及此,一滴淚瞬間于眼角滑落,滴落至看似苦澀的藥碗之中。
鈴蘭見狀連忙彎腰替陳鏡擦拭淚水。
她見陳鏡這般愁苦,心裏也不好受,見陳鏡哭,她也跟着落下淚來,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惹人心疼。
“姑娘,您這是怎麽了?您別吓鈴蘭……”鈴蘭昂首瞧着陳鏡,生怕她因着這情緒就這般去了,“您若是不想活了,鈴蘭也跟着您走……”
陳鏡沒想到鈴蘭竟然會想要同她去死,那噙于眼眶中的淚水瞬間滴落,她緩緩擡手拭去鈴蘭眼角的淚水,笑着道:“傻鈴蘭,你這是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想去死呢?”
“呸,呸,呸……”陳鏡将那些晦氣話吐去,“以後不許再說這些話了。”
鈴蘭點頭。
陳鏡将藥飲下,将碗遞給鈴蘭。
鈴蘭接過後将藥碗收了出去。
鈴蘭走後不久,雲骞前來看望陳鏡,坐至陳鏡榻側,說了些安慰的話語,随後提到了裴夙。
他說要她見裴夙一面。
陳鏡應下了。
畢竟昨日的大夫是裴夙親自找來的,她理應謝謝他。
身子大好後,陳鏡同鈴蘭一同前往了明月樓。
行至明月樓前,陳鏡下意識地昂首向閣樓的方向望去,那裏依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卻也只有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裕德為護裴夙戰死沙場,他怎麽可能不痛心。
宮變結束之後裴夙為裴裕德另辦了葬禮,陳鏡本想去送一送,可府中之事太過雜亂,她沒能同裴夙一同送裴裕德一程。
因着近些日子的糟心事,陳鏡已經頹靡一段時日了,她需得振作起來,需得解決這場禍事真正的始作俑者。
重活一世的梅珂的手段幹淨利落,沒能留下任何尾巴,以至于他們至今都尋不到梅珂同趙钰一同謀反的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扳倒他,那她便用另一種手段殺了梅珂。
他不是想要複活陳素嗎?
那她便将複活陳素的方法透露給他,要他再一次享受一番希望落空的感覺,讓他徹徹底底地感受到絕望。
帶着心中的謀劃,陳鏡再次推開了明月樓內裴夙的房門。
…
德隆元年冬月十五,望都城內迎來了第一件喜事。
鎮國公府的世子與陳侍郎府的大姑娘陳素要成親了。
這一年望都城內的變故太多,所有人都以為這樁婚事要推遲了,沒想到卻在陳大姑娘歸府的第二日便瞧見了這場盛大的婚禮。
德隆帝親自前來祝賀,城內難得帶上了喜色。
見裴夙終于娶妻,裴文慶打心底地高興,這心中終于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德隆帝同裴夙喝了好長功夫的酒才将裴夙放去洞房。
裴夙同賓客告退,轉而晃晃悠悠地行至婚房。
陳鏡已經穿過三次婚服了。
第一次是為了孫婆婆。
第二次是以為裴夙死了。
第三次便是這一次。
今夜本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可陳鏡卻死在了這一夜。
鈴蘭的痛哭哀號聲響徹整個後宅,裴夙不可置信地瞧着倒于懷中吐血而亡的陳鏡,良久後才嘶吼出聲。
喜事變喪事。
院內吹起寒風,飄落的雪花蓋住了那紅彤彤的燈籠,剛裝點好的紅喜字被撤了下去,更換上白色的“奠”字。
這一年,望都城內好不太平。
所有人都以為這門婚事會沖散這一年的晦氣,到頭來卻落得這般下場。
得知陳鏡于新婚夜中毒而亡的陳遠道瞬間失了力氣,只有陳敬行于一側笑出了聲,嘲諷鄙夷地望着陳遠道。
聽到這笑聲的陳遠道僵硬偏頭,絕望地阖上了雙眸。
他知曉,此事必有陳敬行參與。
沒想到到最後,他依舊什麽都沒有留下。
陳遠道苦笑出聲,一夜白發。
得知陳鏡中毒而亡的梅珂只淡然地坐于梅府,飲盡杯中茶水後才緩緩偏頭看向窗外的落雪,眼裏慢慢帶上了笑,仿若陳素就站在窗外一般,仿若她真的來尋他了一般。
“昭珩,我們馬上就可以再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