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石頭 如果樓照林也救不了他怎麽辦?……
第21章 石頭 如果樓照林也救不了他怎麽辦?……
連星夜以為媽媽再?見到他時?, 肯定會罵他,然而徐啓芳從屋外進來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緊緊地抱住了他。
“星夜啊, 你怎麽樣?有沒有事?啊?傷到哪兒了?疼不疼啊?”徐啓芳紅着眼睛上下摸索連星夜的臉頰和手臂, 把他翻來覆去地看,滿臉的焦急和關切。
連星夜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這副樣子,一下子愣住了。媽媽撫摸他臉的手觸感?好陌生,就?像陌生人的手,觸碰他皮膚的時?候幾乎讓他忍不住起雞皮疙瘩,但是好溫暖, 他舍不得放開。
“這孩子,該不是被打傻了吧?”徐啓芳見連星夜半天不吱聲, 眼睛驀地濕了, 咬牙切齒地咒罵道, “那個殺千刀的連文忠!我讓他去看看孩子情況, 沒讓他打孩子啊!就?算孩子犯了天大的事?兒,也?不能說打就?打的啊!我的心頭肉啊, 連文忠這是在挖我的心啊!”
“媽媽,我沒事?。”連星夜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滾出來,鼻腔一片酸軟。
“還說沒事?!沒事?你哭什麽啊?是不是疼壞了啊?媽媽要心疼死了……”
“徐女?士, 我們先進來說吧。”唐蘭茹輕輕扶着徐啓芳的後背, 帶她?到客廳坐下。
徐啓芳一邊抹眼淚一邊滿臉羞愧道:“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在場, 孩子真要被連文忠那個王八蛋打廢了!天大的事?兒,不能回家再?說嗎?怎麽能在學校說動手就?動手呢?還當着那麽多同學的面!這讓我們家星夜以後怎麽有臉見同學啊,星夜還要上學的啊!”
連星夜身?體僵了僵, 腦子也?懵了,臉上緩緩升起一片滾燙,下意識羞恥地低下頭。
樓照林一家子臉色都變了變。樓照林悄悄握住了連星夜冰涼的手,他早就?發現了,連星夜他媽媽說話總是有意無意地給連星夜難堪。
唐蘭茹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上學的事?之後再?說吧,現在要緊的,是看看連先生打孩子的事?情怎麽解決。”
她?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徐女?士,如果您想申請法律援助,我們可以幫您推薦律師。”
果然,徐啓芳一下子聽到法律兩個字,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這也?太麻煩您了,哪有要請律師那麽誇張啊,其實星夜他爸在家也?不是經常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時?半會兒有點上頭,才不小?心下手重了一點。”
連星夜突然嗓音沙啞地說:“可是爸爸差點把我打死了。”
徐啓芳連忙看了一眼唐蘭茹和樓輕鴻的臉,臉上有點尴尬,下意識拍了一下連星夜的手背,反駁道:“怎麽能這麽說呢?不管怎麽樣,他都是你的親爸爸,總不至于真的要把你打死的。”
唐蘭茹和樓輕鴻都沉默了。
中國的家長普遍就?是這個樣兒,不管家長犯了多大的錯,都不可能害孩子,就?算鬧出人命了也?是自家的事?兒,不能鬧大,鬧大了丢人。
上一輩的人總是把臉面看得比命還重。
那些即使被家暴,也?死活不願意離婚的媽媽也?是如此,說是為了孩子,其實是為了自己臉上好看。離婚了像什麽樣?別人會怎麽說?會不會以為是她?水性楊花男人才跑的?會不會覺得她?連一個男人都守不住?孩子怎麽能沒有父親?那跟一個野孩子有什麽區別?就?算父親打人又怎麽樣?哪個男人不動手?家庭總得有個頂梁柱啊,沒有頂梁柱的家庭遲早得垮呀。
連星夜剛被媽媽捂熱乎的心,一瞬間就?涼了大半,胸口錐心刺骨,痛得麻木,他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什麽東西也?看不清了。
媽媽總是能輕易将?他送上天堂後的下一秒又立刻拉入地獄。
這是一種讓孩子的心又暖又疼的魔法,世上只有媽媽擁有。
當時?在學校,唐蘭茹說是請律師,實際也?是吓唬連文忠,這人一看就?是一個外強中幹的。
連文忠的反應和徐啓芳一模一樣,聽說要進局子,立刻不想算賬了,打算小?事?化了,班主任也?松了一口氣。
人是自家孩子打的,唐蘭茹和樓輕鴻到底給了一些錢,讓連文忠去醫院處理?傷,之後讓班主任聯系了徐啓芳。
徐啓方聽說連文忠居然在學校打孩子,急得馬上請了假,恨不得提刀來砍連文忠,又聽到連星夜被同學帶走了,目前安然無恙,倒是連文忠被那個同學狠狠揍了一頓,現在在醫院,她?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羞恥,總之,她?道了謝,又要了樓家的地址,現在着急忙慌地跑來接孩子回去了。
自家問題自家解決,怎麽光讓外人看笑?話呢?她丢不起那個人。
連星夜擡起一雙紅腫的眼睛,呆愣愣地望着徐啓芳說:“媽媽,我不敢回去,要是我爸爸再?繼續打我怎麽辦?”
徐啓芳脫口道:“有我在,看他敢打你!”
連星夜的聲音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落不到實處:“可是你以前在的時?候,他也?會打我巴掌。”
“瞎說什麽呢!”徐啓芳連忙又看了在場,另外兩個大人一眼,斥責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惹你爸生氣了,不然你爸無緣無故打你做什麽?這次不也?是因為你亂做測試,你爸氣過了頭,才沒收住力氣。”
連星夜低着頭,愣愣地睜着眼睛,也?不眨,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流淚,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呆呆地坐着,任憑媽媽用言語的刀子一下下地往他的心髒裏?捅。
樓照林此刻多麽想沖過去把連星夜從他媽媽手裏?奪走,然後把連星夜輕輕抱在懷裏?,親親他的臉,吻掉他的淚,然後用全?世界最溫柔最動聽的愛語哄他,安撫他;或者用雙手捂住連星夜的耳朵,吻住他的唇,讓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再?無法聽到外界的一切紛擾。
但現在當着連星夜媽媽的面,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第一次卑鄙地痛恨,為什麽世界上每個人都一定要有媽媽?如果大人不能做到像他的父母一樣,那能不能不要去當父母?
如果當父母也?有考試就?好了。
如果連星夜是一個孤兒就?好了,那樣他就?能把連星夜帶回家,自己養了。
他被他的爸媽養得很好,那他也?一樣可以把連星夜養得很好很好,讓連星夜心無陰霾,身?無束縛,無病無痛,一輩子歡欣幸福。
唐蘭茹看不下去了:“這樣吧,星夜有沒有關系好的親戚,可以暫時?借住一下?”
徐啓芳這回沒反駁了:“星夜他倒是和外婆關系好。”
唐蘭茹立刻說:“那就?讓星夜去他外婆家住一段時?間,怎麽樣?”
徐啓芳想了想,有點為難:“可是外婆家離學校太遠了,上學不方便,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可是特意為他上高中買的,就?在學校對面,過個馬路就?到了,走路也?就?幾分鐘,上學也?方便。”
樓照林突然插話:“不如把外婆接到家裏?來住吧,就?不用連星夜來回上學了。”
徐啓芳說:“可我們家只有兩個卧室,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樓輕鴻也?跟着勸:“現在的學區房應該都是三室兩廳的結構,就?算卧室只有兩個,還有書房什麽的,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徐啓芳躊躇:“那也?太委屈媽了……”
“總比讓孩子擔驚受怕的好啊,”唐蘭茹估摸着有戲,加大力道,“要是孩子他外婆知道他爸爸那樣打他,肯定願意住進來的。”
樓輕鴻一唱一和:“是啊,孩子外婆最心疼孩子,有外婆在,星夜也?安心一點。”
有這一家老小?一左一右地勸,徐啓芳最終還是同意了。她?家孩子在人家家裏?也?耽擱了不少時?間,她?再?次向?唐蘭茹和樓輕鴻道謝,提出要把連星夜帶回家。
樓照林終于忍不住跑過來,一把抱住連星夜不松手,像一個不舍得跟朋友分別的小?孩。
徐啓芳剛要擡起來去牽連星夜的手頓時?無處安放:“這……”
樓照林用乞求的目光看向?爸媽。
唐蘭茹心都碎了,柔聲說:“星夜今天受到了驚吓,估計還沒緩過神?兒,要不先在我們家住一晚吧,有照林陪着,他的心也?能安穩一點。”
徐啓芳表情尴尬,下意識拒絕道:“這也?太麻煩你們了……”
唐蘭茹摸了摸連星夜毛茸茸的頭頂,又安撫地拍拍兒子的背,臉上笑?容溫和從容,沒有半分勉強:“沒事?,兩個孩子關系好,我們也?開心,而且星夜那麽讨人喜歡,我們也?想跟星夜多相處一會兒。”
“唉,他讨什麽喜歡,孩子嘛,都是上輩子沒還清的債,是我們欠他們的。”
唐蘭茹難得搭不上話。
樓輕鴻笑?容溫雅:“孩子外婆最好明天就?搬進來,今天就?讓星夜安心在我們家住下,我給他們請了明天上午的半天假,明天中午吃了飯,我親自送他們上學,您就?安心吧。”
徐啓芳心裏?郁悶地想“這多耽誤學習啊”,不過她?确實需要一點時?間跟連文忠還有她?媽好好談談,嘴上便體面地說:“真是太麻煩你們了,改天我一定親自上門道謝。”
“沒事?,畢竟是照林的朋友。”
徐啓芳又轉向?連星夜,開口便是一頓習慣性的貶低和嗔怪:“星夜啊,你在朋友家裏?要乖乖聽大人的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知道嗎?唉,爺倆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唐蘭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照林,你先帶星夜回房間吧,我們大人之間再?講兩句話。”
樓照林連忙将?連星夜扶起來,跟爸媽道別後上了二樓。
最後随着房門關閉而緩緩消散的,是徐啓芳嘟嘟囔囔的埋怨聲。
從始至終連星夜都垂着頭,渾身?僵硬地麻木地流眼淚,直到被樓照林牽回房間,躺在了一張松軟溫暖的床上,被樓照林健碩的手臂用力抱在懷裏?,臉埋進樓照林咚咚跳動的胸口,他冰涼的身?子才終于緩緩恢複了知覺。
“樓照林,你說我媽媽愛我嗎?”連星夜輕聲問道。
樓照林回答不出來。
他要說“不愛”嗎?未免過于殘忍。
他要說“愛”嗎?那為何一個母親會任由自己的孩子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算了。”連星夜說。
他也?不是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他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樓照林心髒驟然一疼,好像有一瞬間抓不住了連星夜似的,他急切而慌張地說:“我把我的爸媽給你好不好?你爸媽對你不好,我爸媽肯定能對你好,他們很喜歡你。”
連星夜輕輕地問:“可以給嗎?”
樓照林手指攥緊,慌忙說:“只要你願意,他們也?可以是你的爸媽。”
連星夜沒再?說話,像是在思考,半晌,他輕輕地說:“我還想要你的地毯。”
樓照林忙不疊道:“那我送你。”
“我還想要你的空氣淨化器。”
“也?送你。”
“我還想要你的房子。”
“都送你,全?都送你,”樓照林像極了一個急于表明心意的傻乎乎的追求者,“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連星夜鼻腔裏?洩出一聲悶悶的笑?,漫不經心地說:“好啊。”
樓照林擁有的一切他都沒有,樓照林的一切他都想擁有。
連星夜埋頭在樓照林胸口,悄無聲息地攥緊了近在咫尺的一片衣物,像是饑腸辘辘的卑劣的乞丐貪婪地抓住了從未擁有的珍馐美馔。
“星夜,寶貝,我們睡覺吧,好不好?乖乖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一切都解決了,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人會打你了……”
樓照林一邊啞着嗓子低喃,一邊用手掌輕輕地拍打連星夜弓起的後背。
少年孱弱的身?體像一株幹枯的草,不安地蜷縮在他胸口的雙手又好像嬰孩的手,從未被珍貴對待過地長大,讓他在其他少年青春爛漫的時?候早早爛掉了。
樓照林的眼眶慢慢變得酸熱,喉嚨裏?發出的嗓音愈發沙啞,他捉着連星夜的手,用自己溫暖寬大的手緊緊包裹少年冰涼的手,肌肉緊實的雙腿夾着連星夜細瘦寒冷的腿,雙腳蹭着連星夜冷冰冰的腳丫,呼出的熱氣噴薄在連星夜脖頸裏?。
此時?的樓照林,就?是連星夜寒冷無眠的夜裏?求而不得的溫暖棉被,是浸泡着連星夜破碎的心髒與靈魂的一池溫泉水,是專為連星夜精心搭建裝飾的成長的溫床。
他讓自己全?身?心地将?連星夜包裹住了。
他像歌唱一首獻給寶貝的搖籃曲般低沉而緩慢地呢喃:
“你現在是安全?的,你現在的身?體很舒适,你用美味的食物填滿了你的胃,你的胃裏?有香噴噴的米飯,肥瘦相間的紅燒肉,鮮甜奶香的魚湯,酥脆鮮嫩的炸蝦,你的胃裏?暖烘烘的,讓你非常舒服,你的身?下是舒适的床墊,身?上是蓬松的棉被,你的腦袋埋在松軟的枕頭裏?,讓你好像枕在雲朵裏?一樣,臉頰的觸感?輕盈柔軟,大腦輕飄飄的,整個世界都被放空,什麽都不要再?想,什麽都想不起來……”
連星夜流着淚的眼緩緩閉上,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躺在了雲朵裏?,躺在了溫床裏?,泡在了溫泉水裏?,裹在了溫暖的棉被裏?。
世界一片靜悄悄。
好安寧。
他的耳畔從來沒有這麽安寧過,除了樓照林低沉動聽的嗓音,再?沒有任何吵鬧的聲音。
“連星夜,我好愛你。”樓照林吻着他的頭頂深情款款地說。
連星夜無法給出回應,垂着眼皮,安安靜靜地流着淚。
從未感?受過愛的他說不出“愛”這個字。
樓照林靜靜等待連星夜的淚流完,小?心地撐起身?子,從床頭抓來一把衛生紙,輕輕擦拭連星夜臉頰的淚痕和眼角殘留的淚珠,随後不知從哪裏?摸了一瓶乳霜出來,在連星夜的眼皮、面頰、和鼻子底下輕柔地塗抹。指肚滑過連星夜紅腫的眼皮和皴裂的眼角時?,樓照林鼻子酸了酸,也?想哭了。
他用殘留在手指上的乳霜在自己的眼睛周圍胡亂抹了一把,又在鼻子下面蹭了蹭,随後抱着連星夜,聞着他臉上散發的與自己鼻尖如出一轍的清甜香氣,緩緩閉上眼睛。
過了許久。
連星夜的呼吸變輕了,身?子也?暖了,應該是睡着了。
樓照林又睜開眼睛,在黑暗裏?摩挲着連星夜幹燥的眼皮和臉,松了一口氣,安心地在連星夜腫脹的眼皮上親了親,輕輕閉上眼睛,這才真正入睡。
而本該睡着的連星夜卻無聲地睜開了眼睛,咬着手指關節,望着黑暗中安眠的少年俊朗純真的面容,再?度無聲地落淚。
他以為樓照林的懷抱可以讓他入睡,可是為什麽他還是睡不着呢?
他以為擁有了樓照林的愛,他就?能重新旺盛生長了,可為什麽還是覺得這麽空虛呢?
他的大腦仍然鈍痛,他的眼睛仍然酸痛,他的耳邊又開始吵鬧,眼前的黑仍然讓他心生無限的恐懼與寒冷,短暫的搖籃曲結束後,他的世界回歸了深淵一般的麻木與無望。
如果樓照林此時?醒來,發現本應該被哄入睡的他原來躲着他偷偷哭,會不會感?到很失落?因為那個純真溫柔的少年是那樣拼盡全?力地在愛護他。
他清楚地知道,不是樓照林不夠愛他,而是他從裏?到外已經爛透了,就?像你無法給一個根都爛了的草澆肥來讓它?重新活過來一樣。
如果樓照林也?救不了他,他該怎麽辦啊?
他會死嗎?
這一刻,死神?在黑暗裏?悄然撫上連星夜濕潤的面龐,從連星夜的身?後陰濕黏膩地環住了他,他的脊背一片刺骨的寒涼。
連星夜害怕地縮進了樓照林的懷裏?,身?體因寒冷打着哆嗦,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一葉孤舟一般緊緊握住了樓照林的一根手指,眼淚悄悄打濕了樓照林胸口的衣服。
……
兩個孩子上樓後,唐蘭茹又拉着徐啓芳說了一些不方便孩子聽的話。
“徐女?士,您有空就?帶星夜去醫院看看吧,他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徐啓芳愣了愣,接着急道:“他傷到哪兒了?我現在就?帶他去醫院——”
“等一下,徐女?士,”唐蘭茹無言地拉住她?,“不是身?體的傷,他不是做了心理?檢測嗎,我懷疑星夜可能得了抑郁症。”
“哎呀,原來是這個,”徐啓芳放松下來,不以為意道,“都是他瞎填的,您別信,什麽抑郁症啊,都是裝的,他慣會騙人的,不久之前還裝病,一直不想學習呢。”
唐蘭茹聽得心疼又心寒,但她?不是連星夜的媽媽,只能盡力勸:“徐女?士,抑郁症是病,是需要治療的,我看星夜不像會騙人的孩子,您如果有時?間,最好還是帶他去醫院診斷一下,拖得越久越嚴重,如果真到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後悔也?來不及了。”
徐啓芳吓了一跳,臉上迷茫又莫名:“有這麽嚴重嗎?”
唐蘭茹表情很嚴肅:“是的,很嚴重,尤其是青少年,特別容易得,這就?像感?冒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患上了,但跟感?冒不同,抑郁症很少能靠自己痊愈,您最好還是帶他去靠譜的醫院看看,有必要的話進行藥物治療。”
徐啓芳不太理?解,臉上的表情明顯還在猶疑,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回去再?問問他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唐蘭茹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只能寄希望于連星夜的媽媽能夠早日重視起來。
……
晚上連星夜沒去晚自習,徐啓芳特意又跑了一趟學校,找班主任要了今天的作業,然後去連星夜的座位,把他的書包收拾了,打算明天上午給連星夜送過去,讓他在上學前先把作業補上。
高中生的課桌都碼得像小?山,連星夜的桌面倒是擺得很整潔,課本和作業按類別放置,挺方便找的。
徐啓芳拿了桌上的幾本書,然後去掏連星夜的書桌,課桌深,她?別扭地猴着腰,摸到了幾個硌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居然是石頭,其中一塊還是心形的。
“上個學,怎麽還玩起石頭來了,什麽垃圾都往課桌裏?放,一點上進心都沒有。”徐啓芳随手把石頭放進口袋,又摸出來了一個薄薄的本子,從封面開始就?打滿了密密麻麻的草稿,她?嘀咕,“這是草稿本嗎?怎麽塞在桌子最裏?面去了。”
她?随手翻了前面兩頁,塞進了書包。
拿完書,徐啓芳背起兒子沉重的書包,本就?瘦小?的身?子一下子被壓彎了半截,像一株經不住風雨的蒼老的稻谷。
走到門口垃圾桶時?,徐啓芳的腳步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把那堆破破爛爛的石頭摸出來,順手扔了進去。
“噗通”“噗通”一陣輕響。
伴随一堆石頭落地的聲音,一顆心掉進了垃圾堆,沉到了底,随後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