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體質特殊,百毒不侵……
第8章 第 8 章 我體質特殊,百毒不侵……
姜蟬衣的騎術是師父教的。
更準确的說,她如今會的一切都是師父教的。
她生下來身子骨弱,一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差一點就重新投胎,幸得一位神醫姑姑在玉京城,吊着她的命,等來了師父。
她的病是疑難雜症中的疑難雜症,稀奇又古怪,需要一位會醫術且內功了得的人用內力游走經脈同時施以針灸之術,方可獲得新生。
神醫姑姑醫術了得卻沒有內功,于是便請跟着老神醫學過一段時間針灸之術的師父下山。
可她年歲太小,那病又急又兇,需要長久運功施針,且五歲前随時都可能一命嗚呼,但師父不可能在玉京久留,彼時又恰逢一位得道高僧路過,稱她雖是金貴命,但她命中有大劫,需往山野之地清修十六年才能歸家。
師父所居之地正是山野之間,一切好像是命中注定,兩廂權衡後父親母親忍痛将她交給了師父。
就這樣,她成了師父的首徒,後來師父陸續撿了師弟師妹回來,她九歲便成了落霞峰的大師姐。
至于為何她如今已滿十六還不能歸家,是因為她還需要施針兩年,師父已給家中去信,等她過了十八歲再來接她。
她雖也期盼見到父親母親,但也并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她自小就長在落霞峰,落霞峰也是她的家。
五歲後師父确認她不會再随時咽氣,便開始教她練功,練功對她身體有益,而除此之外,她還要學很多在她看來對身體無益的東西。
可師傅說她身份顯貴,君子六藝,女子八雅,這些她都得學。
但她終究不是那天賦異禀之人。
君子六藝‘禮’‘射’‘禦’‘數’她勉強學進去了些,扒乙肆巴以柳酒柳三。女子八雅‘棋’‘酒’‘茶’略懂皮毛。
而別的都在略懂皮毛的‘皮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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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對此并不強求,因為她學的辛苦,師父也教的辛苦。
除了武功,其他的都是師父現學現教。
因此,她自小就認為師父無所不能!
哦不,除了做飯,師父無所不能。
師弟進門後,她才知道原來吃飯不是一種折磨。
正值午後,太陽最烈時。
姜蟬衣一路尋到山野茶棚,決定歇歇腳再走,就算她不歇,馬也遭不住。
這樣的馬怎樣都得要五十貫銅錢,落霞峰傾家蕩産都賠不起。
姜蟬衣要了一壺茶,又給馬兒買了些草料,一人一馬在茶棚暫作歇息。
陽光明媚,風景宜人,伴随着山野中的蟬鳴鳥叫,讓人心曠神怡。
此時此刻,還沒體驗過江湖險惡的大師姐壓根兒不知道她到了黑店。
茶棚的老板無數次望過來,都見姑娘精神抖擻,眼神清澈,無半點睡意。
好像他的茶裏下的不是蒙汗藥,而是提神的東西。
兩刻鐘過去,茶棚裏的人忍不住了。
小二又提了一壺新茶過來,笑着道:“姑娘,您的茶涼了,小的給你換一壺新茶。”
姜蟬衣忙問:“要錢嗎?”
小二陪着笑道:“不要。”
邊說,他邊瞥了眼姜蟬衣腰間的荷包,暗道看來這小娘子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
但無妨,值錢的是小娘子本身。
這樣的姿色百年難遇,賣到青樓去必能大賺一筆。
“小的給姑娘添上。”
小二将又多加了一包蒙汗藥的新茶倒進碗中。
“多謝。”
姜蟬衣其實喝不怎麽下了,但看小二這樣熱情,倒也不好拂他的意,端起碗抿了口。
但見小二一直盯着她,她還是将一碗茶飲盡,再次朝他溫聲道謝:“多謝。”
小二唇角抽了抽,心頭大感震撼。
這姑娘什麽來頭,這個量的蒙汗藥都能藥倒一頭牛了,她怎麽跟個沒事人似的。
小二拿不定主意,退到一旁低聲與老板道:“大哥,怎麽辦,那小娘子将藥當茶喝都不倒。”
老板也納了悶了。
開黑店這麽多年,他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再等等!”
老板咬咬牙:“再等一刻鐘,若她還不倒,就動手。”
不論如何,都不能把人放走了。
在黑店一衆人的虎視眈眈下,一刻鐘很快就過去了,姜蟬衣拿起劍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湧出六七個人将她團團圍住。
而被圍住的小娘子卻面不改色。
“姑娘這是去哪裏啊,不如我等送姑娘一程?”那小二也換了一副姿态,語氣陰森道。
姜蟬衣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茶棚老板,問:“青樓是什麽地方?”
不防她有此一問,衆人都不由愣了愣。
姜蟬衣便又道:“我方才聽你們說要把我迷暈,賣到青樓去。”
老板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他們方才隔得遠,又将聲音壓的極低,她卻仍舊聽見了,可想而知,怕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青樓可是個好地方。”那小二快速回過神,笑着道:“要不,我們帶小娘子去瞧瞧?”
姜蟬衣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他的話,但過了一會兒,她搖頭:“好像不太行。”
“要真是好地方,何需對我下藥。”
小二笑容逐漸消失,試探道:“看來姑娘都知道了,小的倒是好奇,姑娘是何時服用的解藥。”
他一直盯着她,他很确定她在這期間沒吃過任何東西。
“解藥?”
姜蟬衣:“我開始不知道你們在我茶裏下了蒙汗藥,自然也沒有服用解藥,我是在你上新茶之後聽你們自己說的,至于解藥……”
姜蟬衣朝他們輕輕笑了笑:“我體質特殊,百毒不侵。”
因自小運功施針泡藥浴,百毒不侵不說,如今連藥都對她的作用不大,別人喝一副就能好的風寒,她得加量才勉強管用,像迷藥麻沸散這類的東西更是對她一點用都沒有。
衆人聞言紛紛愣住。
原本只是聽過這種傳聞,卻沒想到天底下還真有百毒不侵的人。
“你們要動手嗎,不動手我就走了。”
姜蟬衣說完看了眼蠢蠢欲動的幾人,遂将劍一橫:“一起上吧,我趕時間。”
師父說下山不可惹事,惹了事不許報落霞峰的名號,也不能報家中名姓,以免丢人。
但師父還說,如果遇見壞人,尤其是要欺負她的壞人就絕不能手軟,必須打回去,要是對方想取她性命,那就往死裏打,打死了落霞峰和家裏給她善後。
不過,她還不知道青樓是什麽地方,尚不能判斷要打到什麽程度。
不過幾個眨眼,黑店中包括老板無一例外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悔之晚矣。
原以為是個初出江湖沒什麽本事的小丫頭,誰曾想竟是碰上硬茬了!
姜蟬衣将劍放入劍鞘,抵在小二脖頸:“青樓是什麽地方?”
小二以為她只是想懲罰他們,吓得趕緊道:“女俠,小人錯了,再也不敢了,女俠饒命。”
姜蟬衣皺了皺眉頭。
他好像聽不懂人話。
小娘子沉默片刻,掄起劍當棍使往小二身上招呼:“青樓是什麽地方。”
小娘子看着纖瘦,氣力卻大得很,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小二身上,可偏偏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開,痛的感覺渾身骨頭都斷了,小二實在遭不住了只能道:“我說我說,姑娘快停手。”
姜蟬衣便停了手,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小二身上到處都痛,一時也不知道該去捂哪裏,邊落淚邊道:“青樓是供人取樂的地方,做皮肉生意的。”
姜蟬衣正在理解‘供人取樂’幾個字,就聽得後半句,當即驚的瞪大眼。
皮肉生意?!吃人的?
她确實曾經聽師父說過有賣人肉的地方,那時還覺得是師父為了不讓她下山特意吓她的,原來,竟真有這種生意!
姜蟬衣一時又驚又怒。
他們竟想吃了她!
這是要她命的,可往死裏打!
姜蟬衣覺得劍有些不趁手,迅速在周圍尋來一根木棍,在手裏颠了颠後不由分說的掄在小二身上。
其他人看這陣仗想趁此機會逃跑,卻無一例外被姜蟬衣發現,揪了回來。
一人幾棍子輪流着打,半點不厚此薄彼。
一陣哀嚎聲此起彼伏,響徹天際。
燕鶴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小娘子一次又一次的揚起棍子,高高束起的馬尾随着她的動作垂落在一側胸前,漂亮的小臉緊緊繃着,眼神堅定的像是在做一件很緊要的事,認真而細致。
兇悍至極。
震驚,茫然,錯愕一一自太子天塌下來都能波瀾不驚的眼底閃過。
再三确認他應當沒有認錯人,才飛快下馬快步走過去:“姜姑娘!”
姜蟬衣聞聲剛擡頭,手腕便已被人握住,她偏頭看着那張不算陌生的被造物主格外偏愛的臉,微微一怔。
“燕公子?”
黑店衆人眼見有人出現,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救:“公子救命,公子救命。”
姜蟬衣皺了皺眉,便要抽開手繼續打,但又被燕鶴阻止,溫聲道:“姜姑娘,為何打人?”
不是責怪,而是詢問。
姜蟬衣氣憤道:“他們要吃我!”
燕鶴眼底再掀波瀾,有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姜蟬衣見此便道:“燕公子也覺得荒唐對吧,竟有人吃人肉,簡直是天理難容,人神共憤,我今日定要替天行道!”
小娘子着實氣的狠了,臉蛋都紅撲撲的,但燕鶴更恍惚錯愕。
而今太平盛世,他每年游歷各地,還從未聽過這樣滅絕人性之事。
黑店的人比他還恍惚錯愕。
老板最先開口,因嘴上挨了一棍子,掉了幾顆牙,混着血口齒模糊,但還是能分辨出他的話:“祖宗啊,冤枉啊,我們何時說要吃你的肉?”
姜蟬衣手動不得,好在他離她近,一腳便踢過去:“我親耳聽你們說要将我賣進青樓,我又問你們青樓是何地,也是你們親口說那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我還能冤枉你們不成!休要胡攪蠻纏!”
黑店所有人的哀嚎停止了一瞬。
天呢,天老爺诶,到底誰在胡攪蠻纏啊!
短短幾息,燕鶴再一次被震在原地。
不過幸得有他王叔這些年對他的磨煉,他很快就平穩下來,将姜蟬衣拉到了一旁,溫聲安撫:“姜姑娘先消消氣。”
姜蟬衣聽見這話猛地擡眼瞪他。
他竟要幫這些惡貫滿盈的人!
看着小娘子眼裏的控訴和委屈,燕鶴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他們不是好人,該受到律法的懲治,不過……”
燕鶴有些艱難道:“姜姑娘有所誤會,青樓不是吃人肉的地方,皮肉生意,也不是吃人的意思。”
姜蟬衣眼底怒意消退些許,逐漸浮現幾分迷茫,不解道:“不是吃人,那是何意?”
燕鶴沉默了:“……”
端方如玉的太子一時想不出該怎麽和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解釋青樓是什麽地方。
“青樓就是男歡女愛縱情享樂的地方啊!”被打的老板莫名感到幾分委屈。
合着他們挨着頓毒打也是個誤會!
姜蟬衣眼底最後的怒氣也慢慢散去。
男歡女愛,縱情享樂?
聽起來,倒确實像是個好地方。
見小娘子面上仍有迷惑,燕鶴怕她又想到別處去,不得不盡量細致的解釋道:“青樓的姑娘們很多并非自願賣身,不乏有像這樣的黑店将女子迷暈賣進去,一旦進了那裏,便不由己身。”
“姑娘們被逼迫委身客人,生不如死。”
姜蟬衣直勾勾盯着燕鶴,眼底帶着認識了新事物的震撼。
她聽懂了!
所以,那确實不是個好地方!
才消減下去怒意又噌地冒上來,咬牙切齒:“他們還是得死!”
小娘子氣力大,又因怒氣下意識動了幾分內力,燕鶴差點沒能拉住,情急之下伸手擁住她的手臂,将人攔下:“姜姑娘,殺人犯法。”
姜蟬衣停下動作,擡頭看他:“江湖都講究快意恩仇。”
好一句快意恩仇。
可他是太子,總不能叫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
燕鶴默了默,問:“姜姑娘殺過人麽?”
姜蟬衣搖頭,如實道:“沒有。”
燕鶴便認真道:“如此,姜姑娘何必因他們髒了自己的手?”
“他們所犯之罪必有律法懲治,不如姜姑娘與我一同将他們送往衙門,讓公門處置,如何?”
郎君聲音溫和,如山泉清潤。
姜蟬衣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蟬衣啊,你要切記你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手染鮮血,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朝堂有朝堂的律法,你終歸是要回去的’
見小娘子神色松動,燕鶴試着去取她手中已經沾上血的木棍:“我向你保證,他們都會受到應有的懲治。”
姜蟬衣低頭瞥了眼他的手。
十指修長,完美無瑕。
肯定很好摸?
“行,要是公門不秉公處理,我闖衙門殺他們。”
燕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