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是太子殿下

第9章 第 9 章 他是太子殿下

這間開在山野的黑店一共七個人,五男二女,在這裏已經開了快兩年了,之所以能這麽久安然無恙,是因為他們有‘眼力見’。

像那種一看就是硬茬惹不起的,亦或是如燕鶴這樣通身貴氣的郎君,他們是不敢放肆的,老老實實做生意,頂多讨幾個賞錢。

要是遇上同姜蟬衣這樣落單的小娘子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郎君,那對于他們而言就是來了大生意。

一包蒙汗藥下去,再醒來人就到了青樓或南風館,那裏頭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連尋死都不可能,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等家裏人發現人失蹤報官,一切都晚了。

官府的案子堆成山,無從查證又無權無勢的人口失蹤案個把月就在櫃子上落了灰。

無人知道小娘子小郎君正遭受着怎樣的屈辱折磨,更不會懷疑到一個做‘正經生意’的小小茶棚上。

據老板也就是這間黑店的頭領大哥稱,這兩年,他們攏共賣了三十來人。

賺了白銀八百餘。

若非燕鶴攔着,姜蟬衣當場就想将他們打死。

“他們死了,被他們賣了的三十來人便永遠也找不到了。”燕鶴語氣沉重道。

也或許,已經找不回來了。

姜蟬衣沉默許久後,一言不發地鑽進黑店內間去找來幾根繩子,将七個人分成兩捆結結實實綁在一起。

她将其中一根繩子交給燕鶴:“走吧。”

“嗯。”燕鶴接過繩子綁在馬背上,與姜蟬衣并行前往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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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隸屬于粟江城。

一路上,小娘子都緊緊繃着臉。

燕鶴知道她心中難寧也就沒出聲打擾,容她自己消化。

剛出江湖的少年少女多是意氣風發,嫉惡如仇,頭一次見識人世間的腌臜事,難以平複是常情。

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經年後還能保持初心的,寥寥無幾。

馬背後綁着人,怕将人拖死只能緩緩騎行,用了一個時辰才進粟江城。

一進城門,便引來守城兵衛的注意,攔下了他們。

燕鶴解開繩索,溫淡開口:“我們在栗山腰峰處遇見黑店,正要送他們去衙門,勞煩幾位官爺搭把手。”

城門離衙門并不近,再一路拖過去人怕是要咽氣。

幾位兵衛對視一眼,看了眼早已昏死過去的兩捆人,眉頭緊皺,兵衛隊長呵斥道:“你二人先下馬來!”

光天化日之下拖着人行走,如此行徑,誰知道是不是黑吃黑。

姜蟬衣剛解開繩索,聽得這話看向燕鶴,見他在馬背上巍然不動,她便也穩穩坐着。

“你二人聽見沒有,下馬!”

兵衛隊長見二人無動于衷,臉色一沉拔出刀厲聲喝道。

就在這時,有一個兵衛眼尖的看見了燕鶴腰間露出的玉牌,臉色一變,立刻上前低聲道:“頭,是玉家人。”

兵衛隊長擰了擰眉頭,在下屬的示意下看去。

果然,只見郎君腰間懸着一塊黃玉金魚玉牌,挂着的是金色穗子。

能挂金色穗子的不是玉家當家人,就是玉家家主的貴客。

他收回視線眼神落在郎君臉上,他見過玉家那位家主,風流倜傥,玉樹臨風,而眼前的郎君龍章鳳姿,天人之貌,半點不遜色那位家主。

這玉家主交朋友也看臉嗎?

兵衛隊長緩緩收起了刀。

玉家不僅僅是皇商,玉家家主身份更是不尋常。

這位家主與京城那位眦睚必報,極其護犢子的小王爺是結拜兄弟,就在去歲,玉家家主被一個不知情的富商揩油,人一封信哭到玉京城,不過半月,那位小王爺就風風火火趕來,親自坐鎮盯着知州大人将那富商的老底掀的幹幹淨淨。

現在人還在牢裏關着。

總之一句話,玉家人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抱歉,多有得罪。”

兵衛隊長能屈能伸,拱手道:“我這就将人送去衙門,敢問郎君貴姓?”

衙門需要報案人的名姓存檔。

卻聽燕鶴道:“我們會去衙門。”

兵衛隊長不免有些意外,像這樣的貴人多是事務繁忙,哪有空管這樣的事。

但他自然不敢詢問,應了聲後,就吩咐屬下拉了輛板車來,将兩捆人原封不動的擡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衙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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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江衙門

“大人,人口失蹤絕非小事。”青年官差正與上官據理力争:“下官剛整理出來,這兩年來,報人口失蹤的案子多達四十九起,下官認為,這絕不尋常。”

知州大人正忙的焦頭爛額,頭也不擡:“所有案子都不尋常,這些案子當時你不都查過,不是沒有找到線索嗎,當時尋不到,如今還能找到不成,沒有新的線索前重新調查豈不是浪費時間?”

“當時被迫放棄是因為人命案和極其緊急的一些案子,可就在半個月前,又有人口失蹤案,下官整理過發現,此案與先前失蹤的三十一樁失蹤案特征相似,都是年輕俊俏的小娘子小郎君,且都是要經過粟江。”青年沉聲道:“大人,下官懷疑,這恐怕涉及人口買賣。”

知州大人筆鋒一頓,總算擡頭,擰眉接過青年整理好的卷宗和畫像。

果然,所有失蹤的少年少女年紀都相仿,且都是一副好相貌。

知州大人看完,神情凝重:“可還有其他線索?”

青年默了默,搖頭:“沒有。”

若是有,他直接便出門去了,哪裏還需來這裏請調人手。

知州大人又看了眼畫像,長長嘆了口氣,道:“半個月,若半個月後還沒有任何線索,便不能再将重點放在這上頭。”

衙門的案子多的數都數不過來,不能一直在一個沒有任何線索的案子上耗着。

“是。”

青年正要領命而去,突見有人疾步進來,匆忙行完禮,神情古怪的禀報:“大人,玉家的人送嫌犯來了。”

知州手中筆一顫。

自從那位小王爺在他這兒坐了幾天後,他現在一聽見玉家這兩個字就頭疼!

“來的是誰!”

幾乎同時,青年冷聲:“哪樁案子?”

衙門懸賞告示幾乎未斷,多的是江湖俠客送嫌犯領賞的,并不稀奇。

但玉家人送來的,需慎重對待。

上一個送來的富商,害得衙門上下連軸轉幾天,連口熱茶都沒喝上過!

官差先回知州:“卑職不認識,但佩的是黃玉金魚,挂的金色穗子。”又回青年道:“人口失蹤案。”

知州只覺眼前一黑。

旁人只道黃玉金魚金色穗子是玉家當家人或家主貴客,但他确是知曉其中內情的。

黃玉玉制金魚才是玉家當家人玉明澈,而黃玉金制金魚挂金色穗子,不是貴客,是貴人!

玉京城裏的貴人!

至于那金魚是金制的還是玉制的根本不用問,這衙門裏哪個老人沒見過玉明澈,手下人跟了他快五年,既然不認識來人,那金魚就只能是‘金’做的!

知州悲切的喊了句天老爺後,迅速将筆放下,起身往外迎:“人在哪裏,長什麽模樣?”

菩薩保佑,千萬別是那明親王府的祖宗!

“人在院裏。”

官差形容:“公子容貌無雙,姑娘貌美高挑。”

知州雙腿一軟,差點兒栽在門檻上。

該不是明親王府的公子和姑娘吧!

那可是兩個魔王祖宗啊!

青年眼疾手快的扶住知州,重點卻在案子上:“哪樁失蹤案?”

官差面色複雜道:“三十二樁。”

話落,知州大人身形一晃,失聲:“多少?”

官差與青年一左一右攙着知州,道:“三十二樁。”

青年臉色早已大變。

這兩年特征相符的失蹤案,正是三十二樁!

知州回過神來,聲音顫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一旦明親王府因此事發難,他烏紗帽保不保另說,性命能保住都是開恩了!

“大人,下官先過去看看?”

青年不知黃玉‘金’魚意味着什麽,心思早已飛到了案子上,請示道。

誰知知州狠狠瞪他一眼,嘴唇哆嗦:“扶本官過去!”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只要請罪快,說不定能被格外開恩。

青年噤聲,與官差扶着知州往堂中走去,将要到時,知州不死心,又問:“那位公子和姑娘是何年紀?”

官差仔細回想後,道:“公子弱冠之齡,姑娘瞧着應該十六七歲。”

知州提到嗓子眼的心驟然落下,立刻拂開二人攙扶的手,站直了。

公子弱冠與明親王府小公子年紀對不上!王府姑娘還未及笄,也對不上。

菩薩顯靈了!

青年和官差對視一眼,青年無聲指了指腦子。

最近太忙,大人辦案腦子辦壞了?

官差趕緊低下頭。

他眼睛瞎了什麽也沒看見。

一行人穿過游廊,再繞過壁照,便到了正堂。

知州整理好儀容面帶微笑的迎出去,此時,郎君背對着他,他便先看了眼姑娘。

确認沒在玉京見過,更放心了。

但畢竟有‘金’魚金穗,身份必然也非同尋常,不可怠慢,但又不能損了自身威嚴,便擺出一副慈和的面容,溫和問道:

“聽說二位送來了嫌犯?”

青年和堂中所有官差都忍不住抖了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時,背對着他們的郎君轉過身來,恰逢太陽穿過屋頂落在他的身後,宛若灑下一輪光圈。

那張如精雕細琢的臉愈感驚為天人。

姜蟬衣的視線一時挪不開了。

師父說山下的郎君會騙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再三叮囑她絕不能被他們的花言巧語所蒙騙,可是師父沒說。

郎君這樣好看。

他要是對她花言巧語騙一騙,一騙一個準!

然而這張美如天神的臉卻讓知州的笑容僵在了唇邊,不止笑容,他整個身軀都好像在一瞬間僵硬了。

頭腦一陣轟鳴,人往後倒去。

青年一個箭步上前将知州扶住:“大人!”

知州沒有昏過去,只是腿吓軟了。

菩薩沒有顯靈,還給他糊了層厄運。

這确實不是小公子,他是太子殿下!

天要亡我!

“大人可無礙?”

熟悉的溫潤的聲音好像帶着幾分空靈:“在下今日路過粟山,抓獲一處黑店,逼問之下得知他們拐賣人口三十二人,特意将嫌犯給大人送來。”

大人,在下……

知州腦中似乎炸起一道閃電,将人炸的稍微清明了些,緊着最後那口心氣慢慢站起來,穩住腳步。

太子殿下每年都要微服私訪,眼下是在提醒他不能叫破身份。

前年進京述職,他還在太子跟前說粟江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如今卻被揪出如此大案,已是烏紗難保,再不敢戳破殿下身份,惹怒殿下。

知州大人吞咽了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勉力控制好音調:“好,好好。”

“多謝……公子。”

“……我近日身體不适,方才見了太陽有些犯暈,沒,沒吓着公子吧。”

燕鶴輕笑:“大人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是是是,公子說的對。”

知州努力撐着想要下跪的膝蓋,和和氣氣道:“公子請入座。”

燕鶴卻道:“不必了。”

“嫌犯已送到,接下來的事便交給大人,三日後我再來粟江。”

知州聽明白了。

這是要他盡快查清此案,但凡出半點纰漏,他官途也就到頭了。

“是……”

知州咬着牙,硬生生控制住要彎下的腰,笑着:“此案關系重大,我定會查的清清楚楚,給……受害人一個交代。”

燕鶴嗯了聲,又看向昏死過去的人,道:“勞煩大人将他們喚醒,我有事詢問。”

知州連忙應下,推了推身邊的青年:“快去。”

青年看了眼燕鶴,拿起旁邊清掃用的水桶,毫不留情的對着兩捆人狠狠潑去。

當即便有人轉醒,開始痛苦的哀嚎。

燕鶴從懷裏拿出畫像對着幾人展開,問:“可認識這位姑娘?”

隔得遠,剛剛醒來的幾人眼睛裏又有誰,壓根兒看不清。

青年瞥了眼燕鶴跟前的水漬,上前幾步:公子,我來問?”

燕鶴嗯了聲,将畫像卷好遞給青年。

青年便明白畫上的人不是他能看的,接過後走到幾人跟前蹲下,尋了個其他人瞧不見的角度展開畫像,冷聲問:“誰見過這位姑娘?”

幾個人已經被姜蟬衣打的服服帖帖,聽見問話努力辨認着,很快就有人道:“我見過。”

青年立刻便收好畫像起身。

燕鶴:“何時何地,什麽樣的情形下見過?”

說見過的人正是給姜蟬衣倒茶的那個小二,他忍着痛道:“昨天夜裏,亥時末,我剛收完茶攤,就見一輛馬車駛過,馬車很簡陋,窗戶上只挂着層簾子,飛奔時簾子被掀起,因馬車裏點了燭火又離的不遠我就看清了裏頭的人,正是這位姑娘。”

他當時還在惋惜攤子收早了,不然若能得手,肯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姜蟬衣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青年手中的畫像。

昨夜宣姑娘是在戌時四刻至亥時三刻失蹤的,極有可能在亥時末出現在茶攤。

但,有這麽巧合嗎?

姜蟬衣心中生了疑,自然要弄清楚,遂上前幾步:“我看看畫像。”

青年此時正要将畫像交還給燕鶴,聞言偏頭看向姜蟬衣。

燕鶴猶豫片刻,輕輕點頭。

青年這才将畫像遞給姜蟬衣。

姜蟬衣沒有全部打開,只背着人看了眼臉,便确定了。

與他們之前在劉家拿到的畫像一模一樣。

她将畫像卷好遞給燕鶴,面色略有些複雜:“你也在找她?”

也?

燕鶴不動聲色的垂眸,輕輕嗯了聲。

又問小二:“馬車上有幾人?可看清她可受制于人?”

小二回答:“當時天色太黑了,小的只隐約看見了還有玄色的衣袍,只能确定至少有兩人,是否受制于人小的便不知道了。”

兩人。

燕鶴姜蟬衣同時沉默了下來。

“公子,大人,我是不是舉證有功,能不能從輕處罰?”

小二戰戰兢兢道。

餘光瞥見姜蟬衣動了,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将頭埋下去。

青年瞧見又看了眼姜蟬衣。

這些人身上的傷是她打的?

知州雖然沒看清畫像,但他聽明白了,太子殿下在找人。

找的是位姑娘。

太子殿下找的姑娘身份必然也不一般,遂忙上前問:“公子可是在尋人,可需要……官府幫忙?”

雖然他覺得太子殿下可能并不需要,畢竟太子殿下即便是微服私訪,身邊也不缺人,但他總不能視而不見。

且萬一要是能幫上忙,那豈不是能戴罪立功?

燕鶴本也是想說不必,但轉念一想,他如今身邊确實沒有可用之人。

小叔叔既然斷了他的行蹤,他的人恐怕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

宣姑娘性命攸關之際,多一個人或許就能多一分力量。

燕鶴擡眸看向青年。

知州大人何等眼力,立刻便将青年往太子跟前一推:“公子,這是我們衙門的錄事參軍,聞達,正好他手上案子了結,有幾日假,不如就讓他跟着公子,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所有官差眼皮子直跳。

聞參軍整日将衙門當家,案子一個接一個,何曾休過一個整假,還幾日?

燕鶴看向聞達,問:“你可願?”

所有官差心道,肯定不願。

聞參軍何等風骨脾性,怎麽可能放着衙門的案子不查,幫他找人。

然卻見他們傲氣淩雲的聞參軍拱手道:“公子找人也是失蹤案,乃我職責所在。”

官差驚的瞠目結舌,知州卻備感慰藉,還好這小子今天沒有跟他犟。

“說的對,你趕緊收拾收拾,跟公子走吧。”

好像生怕太子反悔,只恨不得立刻将人打包送出去。

聞達幾番欲言又止後,終是什麽也沒說,颔首應下。

燕鶴與姜蟬衣也不再留,同知州告別後離開了衙門。

幾人一出門,官差看向知州額上的汗,問:“大人您很熱嗎?”

知州拿起帕子擦了擦,瞪他一眼,道:“扶我進去。”

希望聞達能夠幫他将功贖罪,穩穩将這尊神送走!

走出衙門,趁着等聞達的間隙,燕鶴問道:“姜姑娘認識宣姑娘?”

姜蟬衣搖頭,想到劉家的囑咐,她試探道:“你是不是也接了劉家的差事?”

燕鶴便明白了。

她找人,是因為接了劉家的差事。

“我雖不是接了劉家的差事,但也在找宣姑娘。”燕鶴不能說貢品丢失,只道:“我一位叔叔家丢了一位當家的,據查失蹤前與宣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是以便尋宣姑娘問一問可否知道些線索,但今日去劉家後,卻被告知宣姑娘失蹤了。”

姜蟬衣哦了聲。

“那我們現在目标一致,可以一起找人嗎?”

三個人一路找,總比她一個人來的快。

燕鶴自不拒絕,輕笑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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