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霧中情人11

霧中情人11

承潮站在闫諾一步之遙的前方，他單手插兜，黑西裝規整，又因為挽起袖子，露出線條好看的手腕，多了一份慵懶。

酒店的燈是沒有感情的白光，照在他勾起的嘴角上，闫諾看得刺眼。

闫諾總算弄明白了，楊勸去找制片人這件事，承潮知道，所以從進門到現在，承潮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拖延時間。

腦子裏閃過趙琳琳之前說過的話：承潮談判厲害，其實也有一點別的東西作為輔助，比如什麽潛規則啦，送給對方美女啦。

無風不起浪，原來是真的。

闫諾眼神暗下去，心底失望。

她想起那個炎炎夏日，在老舊空調嗡嗡作響的工作室裏，他們一起幻想未來的場景。

她裝着大明星，他是她的小跟班，她提前煩惱說以後應酬怎麽辦？她不會喝酒，會不會被灌醉了？那會不會只有潛規則才能有資源啊？

承潮掐她臉蛋，威脅說，以後誰敢潛規則她，他一定不放過那個人，承潮還說，用幹淨的路去實現夢想，才是真的夢想。

他不止一次這樣說，後來她臨近畢業，他們的計劃準備提上日程，他沒日沒夜去喝酒應酬，回來的時候，還是會抱着她說這樣的話，千叮咛萬囑咐，說諾諾啊，步子慢一點沒關系，我們要幹幹淨淨的。

其實這幾年在娛樂圈裏，她收到的暗示明示不斷，但她寧可走腥風血雨的流量，也不願意那樣去置換一個資源。

可現在，那個口口聲聲告訴她要幹淨的人，在她前面，撕碎了當初堅持的原則，還在對她笑。

對啊，可以用七年前的戒指當辟謠證明，賭她不敢揭穿的人，能多有原則。

“提醒一句闫小姐，你這一去，擾了制片人的雅興，以後可沒什麽甜頭吃。”承潮的話打斷她思緒。

闫諾眼底苦澀，“承大經紀還真是不擇手段。”

“是闫小姐被崇大經紀保護得太好了。”

承潮笑笑，轉頭看看房間，故作疑惑問：“對了，崇大經紀呢？我以為你們也在快活。哦對了，你記得和他說一聲，不用費心思了，這塊餅太硬了，他啃不動。”

闫諾眼神兇狠看過去。

她的五官在沒有表情的時候就很冷漠，此刻生氣了，更是兇。

承潮只是挑眉，聳聳肩，故作委屈道：“闫小姐跟崇大經紀關系真好，上次不讓人說他，這次就是好心提醒也不行啊。”

“你明知道我生氣的不是這個。”

“那闫小姐生氣什麽？我搶了你的餅？”

“是用卑鄙的手段搶。”

“那你告訴我什麽叫光明正大？比如你跟崇簡？”

話落的剎那，闫諾抓起桌上的酒，往承潮臉上潑過去。

隽秀的臉瞬間濕潤，一絲不茍的發型因為潮濕，往下壓了些，卻依舊好看。

他閉上眼，任由暗紅色的葡萄酒從流暢的臉頰輪廓滑落，隐沒在黑色的襯衣裏。

空氣凝固，酒精滴在地板上，像是被碾碎的腐爛的葡萄汁，酸澀的味道在房間炸開。

承潮反應了兩秒，那兩秒他的表情分明是不快的，他咬緊了後槽牙，又立刻勾起嘴角。

語氣不知道是打趣還是嘲諷說：“崇大經紀這些年真是疼你。”

闫諾有一剎那覺得承潮變得好可怕，她看不懂他的表情，讀不懂他的意思，似乎每一句都話裏有話。

人怎麽可以變得如此陌生。

承潮眨了兩下眼皮，睜眼又是笑吟吟的模樣，他彎腰，手伸向抽紙。

領口低下去，闫諾看見了他的紋身遮蓋貼紙，本就比皮膚黑一個度，被紅酒打濕之後，更加顯眼了。

闫諾身體僵住。

貼紙像是封存記憶的枷鎖，能完全掩蓋住那裏的痕跡。

promise.

她的粉絲理解為“諾言”，對應闫諾。

其實也可以翻譯為“承諾”。

承潮抽了一張紙起身，擦掉臉上的液體。

領口下沉，貼紙的一角暴露出來，闫諾一直盯着它。

承潮看見了她錯愕的眼神，卻淡淡系上扣子，将染濕的紙巾扔進垃圾桶。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他輕描淡寫說了句：“闫小姐，早些休息。”

轉身離開。

闫諾呆坐在沙發，地板上潑下的紅酒被承潮離開的皮鞋踩得稀碎。

不知道是因為對承潮手段的失望，還是對他沒有洗掉紋身的錯愕，或者是對他用貼紙欲蓋彌彰的不解，亦或者那句“你跟崇簡？”

她心底亂糟糟的，像是揉成團的麻繩，沒頭沒尾的。

恰巧，電話響起，來電顯示，崇簡。

距離承潮離開，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

生米煮成熟飯了。

電話那頭，崇簡說隋放的外務還算順利，過段時間才會簽合同，但季粵的合同已經敲定了。

闫諾提起心髒，莫名緊張。

她覺得從剛剛承潮的行為上看，他很有可能對崇簡手底下別的藝人下手，以此來壓迫崇簡。

“對了，《祖宅環》的事情，你這幾天接觸譚霍的話，差不多就行了。”

闫諾不想說直接放棄，那顯得太懦弱，也不想讓崇簡再拼命了。

出道到現在，這種有分量的資源，被潛規則手段搶走的，數都數不過來。

她并不抱什麽“光靠嘴皮子就能搶回來”這種希望。

“你……是不是碰見承潮了？”崇簡很敏銳。

“嗯。”闫諾回。

“你怎麽确定承潮一定拿下了？”

“我看見楊勸跟制片人了。”

崇簡沒了聲音。

他被闫諾告知過很多次，不能耍這些手段，他也敗在這種手段上不少次，自然知道意味着什麽。

但不行，《祖宅環》必須拿下來。

闫諾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嘆息一聲，笑笑說：“沒關系的，這個資源沒了，還有下一個。”

崇簡只是說好，這兩天譚霍在杭城，他還想争取一下，就挂了電話。

剛挂完，崇簡翻開通訊錄，撥下另一個號碼。

與此同時，酒店頂層，闫諾房間隔壁。

承潮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撚着濕紙巾，慢慢擦拭掌心的口紅痕跡。

大門打開，楊勸走進來，頓住。

“承哥……你怎麽了？”

楊勸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承潮，頭發半濕垂着，領口散着，眼神看向窗外，眼底不是算計，而是在回憶着什麽，整個人都充斥一股荒涼感。

承潮眨眼回神，又帶上笑容，下巴揚起看向窗外，“怎麽樣？”

楊勸走到沙發，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抱怨道：“我小姨太啰嗦了，非拉着我教育半天，這哪是想我了，簡直折磨。”

“角色呢？”

“拿下了，不過承哥，為什麽要替闫諾說話？我們又不是一個公司的，倩姐那邊還沒着落呢。”

“不急，晴倩那邊按兵不動，他們自己會出岔子。”

承潮的眼睛，總算又開始盤算了。

嗡-

手機震動。

承潮朝號碼挑眉，用濕紙巾劃過落地窗，擦下來的口紅，在他倒影的臉頰上，留下了一抹印記，像是爆裂的蚊子血。

“來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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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一天，闫諾從滬城飛蘇市。

朗星出新歌，她是MV女主，拍攝地在蘇市。

闫諾是頂着沒睡好的黑眼圈去的。

江南水鄉，秋季的蘇市比京北濕潤，前些天下雨，她抵達的當天才雨轉多雲，空氣還氤氲濕答答的水汽，人站在外面，皮膚都水潤不少。

拍攝地點在一間古典蘇市園林中，青磚琉璃瓦相應得體，白的牆，青的草，木制的門窗梁柱，精致的石雕，走筆龍蛇的書法，讓人很輕易靜下心來。

讓闫諾前一晚的不快平息不少。

朗星幾個小孩早已化好妝造，新中式的黑白色調服飾，人手一把做工精巧的折扇，搭配稚嫩隽秀的面龐，倒是有一種欣欣向榮的美好。

“姐！”

闫諾剛走進去，季粵笑面如花朝她揮手。

“恭喜啊，又拿下一個綜藝。”闫諾笑說。

身後的工作人員走去給他們分咖啡和點心。

今天的拍攝是跟他們幾個人在琴房裏演奏各種古典樂器的畫面。

闫諾是合身的黑金旗袍，一支類似筷子的發簪，将頭發盤在後腦勺，捧着琵琶琴，溫文爾雅。

本就是音樂學院出身，這類鏡頭也不收聲，只要手的動作對就好，還沒有臺詞，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MV拍攝加換場地，花了兩天時間，第三天他們才一并返回京北。

闫諾在登機前跟崇簡聯系了一下。

雖然她知道《祖宅環》大局已定，但努力了這麽久，還是要聽個響才死心。

崇簡說他正巧也從杭城飛京北，公司碰面在說，就挂了電話。

抵達京北時，是下午三點。

京北這兩天雨停了，天空卻還是灰蒙蒙的，空氣像是彌漫一股剝不開的霧，肉眼看出去，朦朦胧胧的，随時要下雨的感覺。

氣溫驟降，一下飛機，闫諾的外套被吹得充了氣，刺骨寒風吹得她縮了縮脖子。

今天是周末，公司人不多，連燈也沒開幾盞。

一行人走進大門，正巧碰見從電梯出來的肖筱。

肖筱是崇簡剛簽一年的，走愛豆路線的小女孩，18歲，剛剛起步，不算紅，長得文文靜靜，實力不錯，闫諾覺得她紅起來只是時間問題。

平日裏肖筱跟闫諾還算親近。

這會兒碰上了，闫諾停下腳步跟她打招呼，肖筱卻只是擠出難看的笑容，眼裏還有對她的不悅，垂着腦袋往外走。

小孩子還不會隐瞞情緒，一看就知道碰上事兒了。

“她怎麽了？”闫諾看着女孩無精打采的背影問季粵。

闫諾習慣照顧同門，比如朗星剛出道那會兒，她也帶着他們飛行了不少綜藝，包括這次MV的女主，也只是免費友情出演。

偶爾也習慣當個知心大姐姐。

季粵搖搖頭，“不知道，前兩天還很開心，難道是合作沒談攏？”

“合作？”

肖筱剛結束一個綜藝，她咖位小，應當不會這麽密集接到通告。

“前兩天她發微信跟我炫耀，說崇哥讓她飛去杭城，他們一起去找哪個導演談合作來着。”

杭城，見導演，譚霍。

闫諾心頭一緊，看着蔫兒下去的肖筱的背影，她隐隐察覺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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