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道彩虹

季曜珩沒有功夫去深想,他按照自己的猜測對街邊的藥店和診所一家一家的進行了詢問。

在他走到第三家診所的時候,剛進門就看到了那個睡在椅子上的人。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點,診所的藥味裏面混合着飯菜的淺香,一些打點滴的病人沒空回去吃飯,便由家裏人拿這個保溫桶送點飯菜過來。

這家診所的規模不算特別大,但裏面的病人卻不少,兩排打點滴的椅子上滿了大半,謝聽夏就在其中一張上面彎折着脖子睡覺。

季曜珩心裏有再多的火,看到她好好的睡在那兒的時候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輕手輕腳走到謝聽夏旁邊,然後蹲下細細的打量她。

原本殷紅的嘴唇此時白慘慘的,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小臉本就白,現在在白色的燈光下都能看到裏面的血管,季曜珩的視線在她臉上逗留了片刻,然後轉到了她的手上。

蔥白一般的手指細細軟軟的擱在扶手上,紫色的針頭護帽貼在她的手背上,輸液管繞了幾圈被醫用膠帶粘的牢牢的,一袋子的鹽水已經快要到底了。

季曜珩看着謝聽夏睡覺時候都皺着的眉頭,不免的一陣心疼。

就在他輕輕将手覆在謝聽夏手上的時候,身後一位護士走了過來,“您是她的家屬?”

季曜珩收回手,慢慢的站了起來,“我是。”

小護士手裏端着放着醫療用品的托盤,本來想說些什麽,但是看到他的那張臉的時候,什麽都給忘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請,請您過來一下。”小護士失神了片刻,紅着臉說完這句話,把季曜珩帶到了前臺。

前臺是一位年紀較大的女醫生,看到季曜珩反應不像小護士那麽大,但也愣了幾秒鐘,她在得知季曜珩是謝聽夏的家屬的時候,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你是她什麽人?”醫生推了推眼鏡問道。

季曜珩照實回答,“我是她哥哥。”

醫生上下看了他一眼,“你們家家長呢,怎麽沒陪着過來?”

Advertisement

季曜珩修長的手指擱在前臺,聞言動了動,态度還算禮貌,“他們有事,讓我來接她。”

醫生是個中年婦女,嘴巴難免唠叨了一點,她一邊拿起旁邊的收費單一邊說道:“也真是不負責任,小姑娘發那麽高的燒自己來看病,家長連看都不來看看,什麽人吶這是。”

季曜珩從剛才就想問的問題到現在才問出口,“醫生,她病得很重?”

醫生手上的動作不停,“嚴重,怎麽不嚴重,再晚點來就要燒傻了,到我們診所的時候渾身燙的不得了,還好趕緊打了退燒針,現在燒應該退了,我說你們家是怎麽回事,讓人一小姑娘自己來看病,是不是親生的?”

謝聽夏來的時候就是她幫着看的,所以這會兒不免抱怨幾句,季曜珩聽了雙唇緊緊的抿着,沒有說一句反駁的話。

醫生刷刷幾下把單子開好遞給他,“行了,先付錢,然後去拿藥。回去和你爸媽說說,孩子病了總得上點心吧。”

“恩。”季曜珩看了眼金額,從書包裏把錢包拿出了數了幾張整的遞過去,一堆零錢他直接扔進書包,長腿一邁朝藥房去了。

需要拿的藥不多,但謝聽夏的病不是挂一天水就能好的,得接着過來挂水。

季曜珩把塑料袋勾在指節處,謝聽夏旁邊的位置剛好空着,他就坐在那裏等人醒。

這袋點滴挂的很慢,幾秒鐘才有一滴落下來,也怪不得謝聽夏會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了。

小護士難得這麽殷勤,端了杯熱開水過來給季曜珩,季曜珩喝了幾口水才發覺時間已經不早,他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謝聽夏還在睡,也不知道是沒精神還是真的睡着了,眼睛一直閉着,季曜珩騎車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了粥,他回來的時候謝聽夏的鹽水已經見底了。

等小護士過來拔針,謝聽夏才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無精打采的,她看到季曜珩顯然有些驚訝,“哥哥,你找到這兒的?”

季曜珩把粥塞到她懷裏,用拇指按住了她流血的地方,拉着她出了診所,“病了怎麽不說,一聲不響搞失蹤,本事大了你,謝小夏!”

謝聽夏這個時候可沒有力氣和他辯嘴,她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哪哪都不舒服,聽到季曜珩的這番話,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她一哭,季曜珩心疼的跟什麽似的,立刻投降把她抱進懷裏,“七七,你別哭,是不是還不舒服?”

謝聽夏抱着他的腰,哭的像是個孩子,嗚嗚咽咽的點頭。

“不哭了啊,回去吃藥睡上一覺就好了,肚子餓不餓,粥你先喝點兒墊墊底,我送你回家。”季曜珩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謝聽夏卻在聽到“回家”兩個字的時候抱他抱得更緊了,“我不想回家。”

她那副慘兮兮的模樣,季曜珩就是想說點狠話都說不出口,“不回家就不回家吧,今天到我家去,這下總行了吧?”

謝聽夏哭的累了,點着頭,眼睛都成了一條縫,現在想讓她走回去或者坐在自行車後面回去好像都不太可行,季曜珩果斷的決定打車回去。

劉慧婉等來等去,可算把季曜珩給等了回來,等看到他背上背着個病恹恹的人的時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聽夏這是怎麽了?”

季曜珩沒有急着解釋,他先把人背到三樓卧室裏安頓好,關上門之後才和劉慧婉說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季曜珩的話,劉慧婉幽幽的嘆了口氣,她猜也猜到,謝聽夏不願意回去是在謝家過的不好,本來就是領養回來的孩子,如今崔雪卉還懷孕了,注意力更加不會在她的身上。

“這謝家也真是,讓孩子自己去看病叫什麽事,而且都這個點了,也不知道打電話問問。”劉慧婉忍不住說道。

季曜珩把她往樓梯口推,“媽,你快給我弄點吃的,餓死了,聽夏也只喝了幾口粥,你讓春嬸做點清淡的給她,再去給謝家打個電話吧,別說生病,就說讓她住我家。”

季曜珩把事情安排的妥當,劉慧婉也只有按照他說的去做。

三樓的這個房間謝聽夏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人,季曜珩重新推門進去的時候就聽見有低低的哭聲,很壓抑,很痛苦,他打開床頭燈,就看見謝聽夏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淚痕。

“七七。”他憐愛的用手觸上她的臉,嘴裏叫着她的小名。

這個小名是謝聽夏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給起的,因為她到孤兒院的時候恰好是七月初七,便有了這個小名,到了謝家之後她便只把這個名字告訴了季曜珩,剛開始還被笑話了一番,後來只要是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季曜珩便總愛這麽喊她。

“哥哥,我在家裏就是個多餘的人。”謝聽夏哭的嗓子都啞了,一張清瘦的小臉上全是脆弱。

季曜珩喜歡謝聽夏喊他“哥哥”,從她唇齒漾出的這兩個字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他欲罷不能,此時聽見她這麽喊,只想把人抱到懷裏面好好的安慰安慰。

“胡說,七七才不是多餘的。”

“我就是。我媽媽懷孕了,家裏人全都在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有人管我,也沒有人和我說話,我想讓他們注意到我,我月考考了班上前五,可是他們看都不看。嗚嗚……今天我生病了,特別難受,可是我就算回去了,大概也沒人帶我去醫院,我一個人走到那邊的時候,看到就連大人都有人陪,那種感覺,嗚……就像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謝聽夏邊哭便訴,她嘶啞着嗓子,把埋在心裏的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我經常想,也許我就不應該到這個家裏面來的,如果他們之前不對我這麽好,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難受了。”

沒有擁有過就不知道失去會有多麽難過,季曜珩看她哭的整個人都在顫,一股怒氣直沖上來,他死死的壓住,漸漸心疼蓋過了生氣。

“七七,你還有哥哥,哥哥永遠不會丢下你的,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說過什麽?你說難過的話就吃糖,我給你吃一顆糖,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全都沒了。”

季曜珩從床頭櫃裏拿出一粒糖來,剝開塞到了謝聽夏的嘴裏面,謝聽夏這一哭幾乎用光了身上的力氣,她含着糖,睡在柔軟的枕頭上面慢慢止住了哭聲。

劉慧婉端了點吃的東西上來,看着謝聽夏吃完睡下之後,她把季曜珩叫了出去。

季曜珩是去一樓吃的晚飯,他一邊吃一邊聽着劉慧婉說話。

“我剛才給她爸爸打電話了,好像她媽動了胎氣,現在一家人都在醫院裏面呢,就說讓她先住在我們家,過幾天出了院再來接她,連問都沒有多問。唉,聽夏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季曜珩吃飯的速度很快,“他們不在正好,反正聽夏回去也不開心,還不如住在我們家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