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雲姑死了
雲姑死了
思語雙頰凍得通紅,奇怪地瞥了晏朔一眼,将事情原原本本述說了一遍:“昨夜巡邏的人發現火情,可惜火勢過猛,樓內之人無一幸免。巧的是,垂憐閣昨日歇業未開,除樓內之人,倒是沒傷到那些慣愛尋歡作樂之人。”
末了又補充道:“如今郡守正徹查。”
“你且注意着,查到什麽及時告禀。”
聶蕊叮囑了句,回頭卻發現晏朔臉色難看的厲害,“怎麽了?”
不知為何,晏朔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焦躁,他強壓心頭不安:“公主,奴今日課業能否告假一日?”
攪動着湯勺的手頓住,視線從他緊抿的唇瓣上移開,聶蕊點頭同意。下一瞬,晏朔便起身匆忙離去,連平日裏的禮儀竟也顧不上了。
思語滿臉驚愕:“公主,他,”
“讓李文山跟着。”
眼瞅着思謹當即應了聲當即便出去,思語暗自嘆了口氣,這可別又是個恃寵而驕的。
用過早膳,外頭雪已停歇。聶蕊特意沒讓人清掃,她站在門口,指揮思語領着幾個小丫鬟堆起一個頗為可觀的雪人,又讓人取來胡蘿蔔當鼻子,用胭脂給雪人的兩腮添顏色,末了這雪人瞅着很是有幾分美貌。
“真好看!公主聰慧過人!”
“若非公主悉心教導,奴婢們便是想破腦袋也無從下手。”
許是聶蕊最近情緒穩定較少折騰人,思語帶頭誇贊後,滿院丫鬟皆紛紛頌揚她心靈手巧。
一個個凍得手臉發紅,偏生都誇得情真意切。
聶蕊被逗笑了,吩咐思謹給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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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子的人得了賞錢,婢女們個個笑逐顏開,明明時值寒冬,此刻卻仿若春日降臨。
說來也奇怪,整個公主府,除府外侍衛與外院寥寥數位粗使男子外,其餘都是女子,至少聶蕊沒在府裏見過太監之類的人物。倒不是人不夠用,只是偌大公主府,相較應有規制,伺候之人着實稀少。就連身邊貼身伺候的,也只有思謹思語二人……
也正是此時謝明前來,還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稱京都有信,他家公子不敢擅自決斷,請她過目。
待他說明來意,聶蕊才掀起眼皮:“這麽冷的天,你家公子倒會使喚人。”
謝明垂首:“不敢。”
京都的信,聶蕊自是看不了謝家家書,怕是皇上禦筆親書,內容無非催促歸京,并無什麽可看之處。
這般想着,卻在指尖劃過腰間玉佩上所镌刻的小字時,邁動步伐。
*
初雪未化,路上滿是積踩過後污漬,和着将明未明的天際,只看得讓人心頭憋悶。
那股從得知垂憐閣失火便沒由來的不安,如同套在脖頸之處的繩子慢慢收緊。晏朔步伐越來越快漸漸飛奔起來,涼風灌的喉鼻針紮似的疼,直到在雲姑門前停下。
來往行人嘴中議論最多的,便是昨夜垂憐閣的那場大火。
有人繪聲繪色地描述火勢如何兇猛,有人則滿臉悲憫地嘆息着被這場火奪去的人命,滿口唏噓。
那股自得知垂憐閣失火便無端湧起的不安,如同套在脖頸之處的繩索,慢慢收緊。晏朔步伐越來越快,漸漸飛奔起來,涼風灌入喉鼻,針紮似的疼痛,直至在雲姑門前停下。
“姑姑,姑姑您起身了嗎?”
“姑姑?”
“姑姑,您且應我一聲可好?”
門扉咚咚敲的咚咚作響,卻始終無人應答,吵到了一旁的鄰裏大娘,她探出頭來問道:“你這是作甚?”
晏朔急忙問道:“嬸子,這戶人家住的是我姑姑,您可見她出了門?”
大娘搖了搖頭:“這會兒還早呢,又不是出攤做買賣,哪裏會出門?昨個兒晚上我還見她來着,想來是還未起身吧。”
天空灰茫茫一片,難以分辨究竟是什麽時辰。
本是安慰府話,晏朔聽後臉色卻愈發蒼白。雲姑年輕時曾因受罰傷了腿,每逢天冷便疼痛難忍,難以入睡,絕不可能還未起身。
“你可消停些,大冷天的,容人多睡會兒。”大娘見晏朔不吭聲,又提醒了一句,便關上了門。
晏朔無暇顧及她又說了些什麽,他掃視一圈,當即搬來些石塊壘砌起來,踩着石塊爬上了牆,也顧不上牆那邊沒有東西可踩,徑直跳下。
這一下摔得不輕,他卻是快速起身,踉跄着上前推門。
李文山悄無聲息地躍上房頂,待看到不遠處斑駁的腳印,不禁愣住,他四處張望,卻未看到任何人影。來不及細想,便聽到隔着瓦片傳來的悲泣聲。
“姑姑!”
望着房梁上方懸着的人影,晏朔喉嚨血氣翻湧頭暈目眩,整個人險些站立不穩。他咬破舌尖,強撐着上前将人放下。
晏朔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容色青白猙獰,毫無絲毫人氣兒的人,竟是平日裏最為溫煦和善的雲姑。他顫抖着手,試探地放在雲姑口鼻處。良久,才緩緩擡起那雙血紅的眼。
雲姑死了,毫無征兆。
喝藥的碗還在桌上擱着,屋內一切如常,沒有絲毫掙紮的痕跡。雲姑性子看似柔和實則最是要強,絕不可能做出自盡之舉。況且前日晏朔來時,她的态度已有松動。
昨夜的雪今早才停,院中本該潔淨無暇的雪面,除了晏朔的腳印外,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拖痕。從院中廢棄的狗窩出現,延伸至牆根處後消失不見。
是誰?
*
清雅的蘭花香氣蔓延,聶蕊凝視着手中的信,呼吸也下意識地放輕。
她曾在郡守那兒見過原身哥哥親筆寫的信。
那字體勁骨豐肌風骨峭峻,只是每個字的最後一筆總是筆墨略重,當時她不過匆匆看了一眼,便略過未敢細看。
直到現在,這樣如出一轍的字再次砸在眼前,再不能忽視。
聶蕊故作不滿,略顯煩躁的語氣下藏着不安的慌促:“聶歙什麽時候來的信?”
“今早剛到,來送信的人還未離去,昭昭可要見見?若是有想捎帶的東西,也方便他們一道帶回去。”
謝雲晗臉上挂着淺笑,沉靜的目光落在聶蕊緊蹙的眉心,輕輕一嘆:“還是莫要直呼皇上名字。”
原身的哥哥果真也叫聶歙?聶蕊怔怔地低下頭,忍不住發抖的手險些拿不住信紙。
以前聶蕊練字時,總嫌棄聶歙的字雖沉穩強勁卻缺乏銳氣。聶歙無奈下,在最後落筆時總是多用些餘力。本是為了讓她滿意,久而久之,倒真成了習慣。
真的有這麽巧的事嗎?相同的字跡,相同的習慣,相同的名字。
“系統,如果任務完成後,我選擇離開這裏,是直接離開,還是需要再停留一段時間?”聶蕊默問。
520道:“宿主任務完成後可以選擇當即脫離,若是宿主有需要,可申請延遲脫離。但延遲期不得超過1個月,且在延遲期間宿主仍需遵守任務規定,在此期間若任務出現不可忽視的差錯,哪怕已經判定完成的任務,還是會被重判為失敗~”
得到這個答案,聶蕊輕輕吐了一口氣。盯着手中這張長出了鈎子的信紙,嘴角浮現抹不甚明顯的笑:“再等上些時候吧,等上些時候,我就回去。”
得到這個答案,聶蕊輕輕吐出一口氣。盯着手中這張好似長出了鈎子的信紙,嘴角浮現出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既然有時間,那就回去一趟吧。”
“回去見一見,我的哥哥。”
*
得知聶蕊即将回京都的消息後,芳嬷嬷甭提多高興了。在她看來聶蕊是受了大委屈的,哪怕是為了和謝家公子培養感情特意來此的,也是委屈。
午後困頓,聶蕊睡醒後便看到芳嬷嬷在忙活。
她大半輩子都在京都生活,來了齊陽後,身子就不大爽利,天氣暖和時還好,一旦冷些,便渾身疼得厲害。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不适應齊陽這邊的氣候,水土不服,再加上到底是年紀大了,一些老毛病總是難以避免。近日天氣轉冷,更是起不來身。
哪怕思謹告訴她不急于一時,還需在等上些日子回去,她便已經忍着病痛起身,開始歡歡喜喜張羅回京的事宜了。
聶蕊是想回京都看看,前提是任務完成,現在收拾過早了些。她唇瓣微動,目光随之落到芳嬷嬷那猶帶病色臉上和滿是喜意的眉間,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公主,垂憐閣着火的事查出來了!” 思語興沖沖地跑進屋內。
“要說這事,還得怪那垂憐閣的老鸨不做人事!”
“她上個月花重金買了個貌美姑娘,可那姑娘早就跟人定了親,聘禮都收了,就等成親了。但老鸨親自上門,和那姑娘的爹娘不知說了些什麽,居然把人給帶走,聘禮也退了。那姑娘的心上人,也就是同那姑娘定親的男子自然不願意,湊了銀錢百般懇求去贖人,卻被打了出來。”
“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把傷養好,傷養好後他就使了銀子悄悄進了垂憐閣後廚幫工,趁着垂憐閣昨日休息時下了蒙汗藥藥,夜裏趁機潑了油。”
“整個垂憐閣的人都死了,一個都沒救出來。”
“此案已落定?”
“倒還沒有,這是郡守剛審出的結果。那姑娘的爹娘這會兒還在府衙哭呢,要不是他們把女兒賣了哪會這樣?現在開始哭了,早幹嘛去了……”
思語一臉不忿,邊說邊去點燈。
今個太陽沒露頭,天色昏昏沉沉的,這會兒不過申時,天就黑了。
聶蕊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晏朔還沒回來嗎?”
平日晏朔出門,每次都不會超過兩個時辰。可從早上到現在,已經不止兩個時辰了。
“晏公子還未回來。”
這話剛落,門口有婢女傳話,其聲音很是緊張:“公主,晏公子回來了,只是,只是瞧着好似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