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值得的
是值得的
慈寧宮內,太後滿面愁容,幸而林夫人是個會開解人的,加之聽聞皇上已然蘇醒,正在處理政務。太後心中已然安穩下來,只是仍有不滿:“皇上也是,剛剛醒來便如此操勞……”
“皇上勤勉理政,睿智非凡,自是與常人不同。” 林夫人在旁附和,另有嬷嬷跟着勸解,很快太後臉上的那點憂愁也消失了。
直至林夫人不經意間提及林清月:“臣婦進宮之時,月兒聽聞太後心情不佳,執意要随臣婦前來……” 她略帶歉意地看向太後:“只是月兒病體沉重,臣婦實在不忍颠簸,便未讓她來……”
“月兒這孩子心善,她記挂哀家,”太後不贊同的對着林夫人道:“她身子尚未痊愈,理應好好修養,待好些了再來探望哀家便是,切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臣妾也是這般想的,” 林夫人面上浮現一絲難過:“只是月兒,一心想要入宮向公主請罪…… 昨夜之事,怕是有所誤會……”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公主既不住在宮中,何來請罪之說?若要請罪,理應前往公主府才是。林夫人心中有些怯,嘴上卻這般說着。
話落,便聽到上方傳來一聲冷哼。林夫人瞬間安定下來,果然如月兒所言,只需提及公主,太後便不會深究。
“何來誤會?” 提起聶蕊,太後便面露不悅:“你讓月兒安心養病,不必憂心其他。昨夜之事,哀家自會為她做主。”
“月兒自幼養在外面,雖聰慧伶俐,卻終究有所欠缺。此事上,哀家會好好補償她,讓她日後即便嫁為人婦,在夫家也不會被壓一頭。”
*
公主府的大門,緩緩合上。
聶蕊轉過身,迎上不遠處芳嬷嬷擔憂的目光,她張了張嘴:“嬷嬷,無事的,您不必擔憂。等過上幾日,母後氣消了便好……”
“哎,”芳嬷嬷忙聲應道,待聶蕊走遠,才轉身悄悄擦了擦眼睛。這京都的日子,怎的如此艱難…… 竟還不如齊陽。
房間內,聶蕊靜靜地坐在鏡前,望着着鏡中的自己,久久不語。
“宿主,您,難過嗎?”520小聲打破沉默。
“你覺得呢?” 聶蕊反問。
“應該,是難過的吧,”520有些低落,從昨晚開始,它就覺得宿主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倒也不必這麽假惺惺,安排我走這樣的劇本,落得這樣的結果,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吧。你覺得我會難過,是因為,‘我’就是我嗎?”
“宿主,您,在,在說什麽啊……”520語無倫次。
“相同的名字長相,相似的經歷,相同的親人,其實,我就是她吧? ”
系統不說話,聶蕊沒在繼續追問,轉了話題:“我的劇情點,幾乎已經走完了吧?”
“是的宿主。”520有點不太想理她。
“我記得你之前給我的結局裏面,是謝雲晗和晏朔手握權柄。結局裏面,沒有聶歙。”聶蕊皺眉,用一種輕快的語氣道:“我不喜歡這個結局。”
“宿主,結局是既定的,”520着急了:“您不能更改!”
“任務開始的時候,你并沒有說不可以,”聶蕊歪了歪頭:“你們的目的不是讓男女主在一起,晏朔不摻和嗎?那關聶歙什麽事呢?為什麽一定要他死,來襯托別人的權勢無雙呢?”
“宿主沒用的,聶歙是劇情裏注定會死的人,您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520耐心勸道。
“怎麽是白費功夫?”聶蕊輕聲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齊陽結識了一位神醫。”
“可是您在齊陽根本沒,”520突然頓住,片刻後它問:“那宿主您呢?”
“我自然有我的結局。”話落,聶蕊開啓禁言模式。
*
齊陽,深更半夜,荒野孤墳,陰風慘慘。
晏崇詞緊緊握着手中的燈籠,目光警惕地環顧四周,卻不敢直視前方。
“晏朔,不如明日,明日再來祭拜你娘吧……”
一路上車馬勞頓,日夜兼程趕到齊陽,未曾歇息片刻,便被拉到了墳地!晏崇詞滿心怒火,卻又不得不和顏悅色。這一路下來,他已經明白,他這個兒子,對他沒有半分情面可言。
“不行啊爹,” 晏朔回頭,嘴角的笑意透着絲絲寒意:“母親等了您太久,如今您好不容易來到齊陽,怎能再等。”
“母親,姑姑,我回來看你們了。”
聽到這話,晏崇詞只覺脊背發涼,正欲擡腳離開,卻見晏朔拿着帕子,仔細地擦拭着墓碑。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晏朔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又對着墓碑輕聲說道:“母親,我把爹帶來了,讓他陪您說說話吧?”
晏崇詞氣得臉色鐵青,對着一座孤墳,他能有何話說?轉身便要離開。
“爹,您這是要去哪兒?天黑路遠,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可不好向晏家交代。”
晏崇詞回頭,正要破口大罵,背後卻突然有一陣陰風吹過。他渾身僵硬,趕忙快步走到晏朔身邊。
然而,半晌過去,四周一片死寂。
對上晏朔的目光,晏崇詞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解釋道:“我和你娘,實在沒什麽可說的……”
“沒什麽可說的嗎?” 晏朔對着墓碑低聲重複着,而後道:“既然如此,那就說說,我娘想知道的。”
“你為何不回來?”
“我為何要回來?”
晏朔看向這個名義上稱之為父親的人,他已年過四十,面色雖略顯虛浮,但因生活優渥,仍能看出年輕時的風流俊逸。
想來他是真的不解,故而問得這般理直氣壯。
“你不是說過,讓她等你嗎?”
“等?” 晏崇詞神色怪異,這樣的話他不知說過多少遍。不止他,但凡來這煙花之地的男子,都會說這句話。
“不過是随口一說,怎能當真呢……” 晏崇詞頓了頓,不确定地問道:“難不成,你娘真的信了?”
瞥了眼晏朔緊抿的嘴角,晏崇詞莫名的有幾分氣弱。
可細細想來,他甚至覺得有些委屈。他哪裏有什麽過錯了?那不止是他一個人說過這樣的話,那去往煙花之地的人都是這般說的。怎麽到他這裏就成他的錯了?他有什麽過錯?這種話,一聽便是假的,怎麽會有人當真呢?就算是當真,那又如何怪得了他?又不是他讓人當真的,明明是自己蠢,如何怪得了他?
這些年來,同他相好的女子多了去了,他這話更是說的不知多少遍,怎麽旁人不當真,就她當真?晏崇詞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沒錯。
餘光略過墓碑上的名字,晏崇詞甚至根本想不起來,埋在這裏的人的模樣。雖說如此,但對于當初來齊陽這件事,他記憶尤深。
過了會兒,腦海裏漸漸,也是有一些模糊的畫面浮現。
“當初,我好像是說過要帶你娘走,可,可她不願做妾……非要我禀明父母,明媒正娶,但這怎麽可能?”
見晏朔臉色不好,晏崇詞卻還是繼續道:“或許。或許我是說過讓你娘等我的話,可這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她怎就看不明白,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父親,莫要再說胡話了。”
空曠的夜色中,晏朔的聲音仿佛從遠方傳來。他勾了勾了唇,神色堪稱柔和的看向晏崇詞:“明明來時路上,您同我說過的,這些年來您對母親思念甚深。”
“為自己所做之事,日夜難眠,心懷愧疚。”
“如今心存改過,雖為時已晚卻仍願悔過。待将母親迎回晏家後,您便開始為她吃齋念佛。”
“我什麽時候,” 對上晏朔那雙泛着冷光的眼,晏崇詞反駁的話語卡在喉嚨裏,後背已被冷汗浸濕:“是,這些年,我對她甚是…… 思念,願意悔過。”
“母親,您聽到了嗎?” 聞言,晏朔看向身前的墓碑,輕聲說道:“父親這些年,一直念着您……您的等待,是值得的。”
“先前是兒子,年幼無知。兒子如今,已然明白了。”
*
林府
聽聞林清月生病,與她交好的幾位姑娘紛紛前來探望。一時間,閨閣之中歡聲笑語。從新賦的詩詞篇章,到最新的頭面款式精美衣裙,好不熱鬧。
閑談間,不知是誰無意中提了句,那位突遭罰在府中幽禁的公主。剎那間,場面怪異的安靜了一瞬。
據說此事和林清月有關,只是具體詳情,衆人皆不得而知。幾位姑娘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可林清月對此并不搭話。
須臾,一個面容俏麗的姑娘打破僵局,挽着林清月的胳膊很是親熱道:“林姐姐,我聽聞啊,太後娘娘有意為你請封郡主之位呢。”
話落,幾個姑娘羨慕的目光紛紛投來。
然而,林清月嘴角雖挂着微笑,卻是輕聲說道:“此事終究還得看皇帝表哥的意思。”
聞言,幾個姑娘笑容愈發真切了幾分。畢竟在這京都之中,誰不知道當今天子極為重孝,若是太後娘娘金口一開,皇上又豈會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