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餐

第4章 晚餐

雖說岑南就住在對門,但梁沐秋并不覺得自己真的會跟他有多少交集。

因為他是個編劇,習慣了深居簡出,經常一個禮拜才出一次門,幾乎不會跟鄰居碰面。

他這幾天又忙着趕一個劇本,過得晝夜颠倒,險些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更別說想起岑南了。

一連四天,他都沒有踏出家門一步。

等到把劇本的前三集都發過去審核,他才在電腦前長舒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像活過來了。他摸了摸癟掉的肚子,總算想起自己勉強還是個人類,不能只靠牛奶跟水果過日子,遂站起來覓食。

但他實在很少在家開火,上一次去超市采購也是半個月前了,他在冰箱裏翻了半天,裏面都空空如也,除了牛奶雞蛋,就剩下兩袋挂面,連個牛排都沒剩下。

點外賣倒是也行,但送來起碼半個多小時。

梁沐秋在出門跟吃挂面之間,沉痛地選擇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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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沐秋做飯手藝一向不怎麽行。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挂面,也被他煮得熟爛過頭,又沒什麽配菜,只有一個寒碜的荷包蛋。他吃了兩口就不樂意了,認命地準備點外賣。

正當他在手機上翻來翻去的時候,門鈴響了。

梁沐秋疑惑地擡了擡眉,想不通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他,就算是快遞也不會這個點送。

在他猶豫間,門鈴又響了一聲。

梁沐秋站起來,走到玄關,從顯示屏上往外看了一眼,愣住了。

門外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岑南,穿着灰色毛衣和長褲,看着很居家。

梁沐秋皺起眉,想了想,還是開了門。

他從門後探出一個腦袋,不怎麽友善地問,“你來幹嘛?”

岑南倒是态度很好。

“來跟你借個黑胡椒和辣醬,我剛搬家,東西有些沒買齊,在家做飯發現胡椒沒了,”岑南客氣道,“你家有嗎?”

梁沐秋:“………”

他萬萬沒想到,岑南找上門的理由如此接地氣。

他往對面瞅了瞅,岑南家的門開着,裏頭燈光大亮,好像真的有股飯菜香飄過來,搞得他更餓了。

梁沐秋終究沒好意思拒絕,鄰居間借個東西也不算大事。他往後退了一步,“應該有,你進來看吧,我也不知道你要哪種。”

岑南跟着他進了門,“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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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沐秋家裏雖然不開火,調料倒是不少,都沒怎麽用過,還好沒過保質期。

岑南借了兩罐調料,路過餐廳,卻看見桌上只放了一碗清湯煮面,還已經漲開了。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問梁沐秋,“你就吃這個?”

梁沐秋也有點不好意思,顯得他多沒自理能力似的。在別人面前丢人就算了,偏偏還是岑南。

“嗯,剛工作完,來不及做別的,”梁沐秋含含糊糊道,“行了,不關你事,拿了東西就快走吧。”

岑南卻不肯。

岑南皺着眉看了他一會兒,不由分說地拉住了他,“別吃這個了,我正好做了飯,你過來一起吃。”

梁沐秋一臉懵逼。

但岑南的動作實在太過自然,力氣又遠比他大,他被拉出去好幾步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想掙開的時候,他已經被岑南拉到了門外,自家大門砰得一下在他眼前關上了。

梁沐秋盯着關上的大門,無語凝噎,心裏頗有些想把岑南抽一頓。

“我幹嘛要去你家吃飯,”梁沐秋往外抽自己的手,卻沒成功,“我又不是不能點外賣。”

岑南卻像是聾了,充耳不聞。

最終,梁沐秋還是被岑南摁在了他家的餐桌前。

岑南給他倒了杯果汁,又把一籃子剛烤的蒜香面包推到他面前,“菜馬上好,你先吃點面包墊一下。那邊零食也有,想吃自己拿。”

然後岑南就進了廚房。

梁沐秋想,他應該趁機趕緊溜回自己家的。

但那一籃子蒜香面包,烤得也太他媽香了。

這對于一個餓了一天的人,簡直比天堂還誘惑。

梁沐秋在艱難地鬥争了幾秒後,敗下陣來。

他悻悻地掰了一塊面包,心想,算了,就吃頓飯也不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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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南家的廚房是半開放的,從餐桌這兒能看見廚房裏面的樣子。

梁沐秋掰着面包,眼睛止不住地往岑南身上瞧。

岑南一身居家的打扮,頭發也沒上發膠,散漫地垂下來,手裏拿着的也不是公文,而是鍋鏟,一下子就減弱了平日裏那種淩厲的鋒芒,多了一分溫和儒雅。

還挺能糊弄人,梁沐秋想,也不知道岑南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

當年他跟岑南同居的時候,他倆誰都不會做飯,要麽手牽手出去吃,要麽就是點外賣。

但岑南會給他削水果,連石榴也是給他剝好了放碗裏,要是遇上他在打游戲,岑南甚至能喂到他嘴裏。

宋唯來他家撞見過一次,直呼受不了,說岑南到底是伺候對象還是伺候祖宗呢。

梁沐秋想起這事兒,下意識想笑,但嘴角只是勾起了一點,又放了下來。

因為他很快想起這已經不是七年前,現在在廚房裏忙碌的男人,也不是愛他的那個岑南。

他心情又變差了幾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臉枕着胳膊,像放學後沒有人來接所以悶悶不樂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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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岑南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梁沐秋又恢複了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拿着吸管在喝果汁。

他本來以為岑南只會做幾道簡易的快手菜,沒想到上桌一看,當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

他不由擡頭看了岑南一眼,問,“你在國外上的是烹饪學校嗎,怎麽進步這麽多?”

岑南在給他盛飯,随口說道,“在外面這些技能多少都得會一點,我現在連車都會修了,你要是需要也可以找我。”

梁沐秋咬了咬筷子,沒接話。

他覺得4s店挺好,用不着眼前這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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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過程裏,梁沐秋本來以為會很尴尬,然而事實跟他想的正好相反。

岑南的态度實在太泰然自若了,像是完全忘記了他們從前的恩怨情仇,搞得他覺得自己要是不表現得大方一點,就會落了下風。

他聽見岑南問他,“你現在還是在你老師的工作室工作嗎?”

“不在了,”梁沐秋搖搖頭,咽下一口水煮肉片,“老師這兩年算半退休了,我就出來單幹了。”

“那挺好的,”岑南說道,“你本身就有獨立的能力。我有個朋友在興亞影視,回頭介紹你們認識。”

梁沐秋本來想拒絕,但轉念一想,成年人的客套無非就這麽回事,岑南估計也就是随便一說。

他又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敷衍地點點頭,“行啊。別光說我,你呢,現在在哪兒高就?”

“我去了我師兄的律所,獨山律師所,師兄你也認識,任啓涵。”

任啓涵這人,梁沐秋确實記得,是岑南在大學裏關系就很親密的師兄。他跟着梁沐秋見過不少次,那時候他還是個乖小孩,岑南直呼姓名,他倒是乖乖叫師兄,任啓涵每次都笑眯眯的,脾氣很好。

但他還是有點奇怪,問道,“你不應該回去繼承家業嗎,怎麽去了他那兒?”

岑南的父母名下就有一間頗有盛名的律師事務所,岑南又從小出色,一直被父母按照接班人培養。

如今岑南回國,沒道理會去別人那兒。

岑南倒是神色未變,“先不回去了,自己在外自在一點。”

梁沐秋“哦”了一聲,也沒再多問,繼續埋頭吃飯,他确實是好久沒吃過這樣的家常菜了,還每一樣都很對他胃口,忍不住就吃多了。

岑南倒是沒再動筷,在對面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梁沐秋吃飯的樣子一直很可愛,像小花栗鼠一樣,臉頰微鼓,吃相卻很斯文。

這七八年過去,他已經褪去了當年的青澀,舉手投足間,總會漫不經心地散發魅力。

但岑南坐在對面望着他,卻覺得他還跟二十歲時一樣。

就好像,梁沐秋還是那個會在他懷裏打游戲,張嘴去咬他手裏巧克力的年輕人。

這給了他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們從沒有分開,這只是他們生活裏尋常的一天,他下了班回家給梁沐秋做飯,而梁沐秋會叽叽喳喳地跟他抱怨客戶有多龜毛。

可惜,這只是錯覺,梁沐秋現在大概恨死他了。

岑南自嘲地輕笑了一聲。

但他卻又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不經允許地,觸碰了一下梁沐秋的臉。

是軟的。

梁沐秋一下子頓住了,擡起頭看着他,像個戒備的貓咪一樣往後躲了躲。

“你幹嘛?”梁沐秋面色不善。

他這抗拒的樣子讓岑南心頭像被針紮了一下,面上卻不露分毫,攤開指尖給梁沐秋看。

“你臉頰沾了一粒辣椒籽。”

确實有個辣椒碎屑在岑南手上。

梁沐秋皺了皺眉,心裏總覺得自己像被這王八蛋占便宜了。

但他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可愛少女,也沒什麽便宜可占,實在沒臉喊非禮。他只能郁悶地抽出紙巾擦了擦臉,宣布道,“我吃好了,多謝款待。”

他這頓确實吃得不錯,桌上起碼三分之二的菜都進了他肚子。

梁沐秋摸了摸圓鼓鼓的小肚子,又覺得自己好像也不算虧。

作者有話說:

許久後的梁沐秋,被問到為什麽又跟岑南在一起,他憂郁地吐了個煙圈:“這都得從一籃蒜香面包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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