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引了很多麻煩到我的地盤來

第1章 第一章 你引了很多麻煩到我的地盤來。……

地球的赤道與南回歸線之間,南美洲的中部,潘塔納爾濕地的河流像一張天結的蛛網,鑲嵌在巴西炙熱的土地上。

與雨林截然不同,潘塔納爾濕地草盛木稀,是名副其實的薩瓦納群落。

一棵綠油油的大棕榈樹上,一頭不滿三歲的雄性美洲豹正趴在枝頭,蜷在蔥郁的樹蔭底下乘涼。

那是一群兩腳獸當下正在拍攝的濕地記錄片的主角。

事實上,他們最開始跟拍的是一頭雌性美洲豹,兩年前他們發現她時,那頭雌性美洲豹剛懷孕,後來産下兩子,一雄一雌。

由于人們無節制砍伐以及農業擴張,美洲豹已經失去了原來三分之二的栖息地,再加上出于對家畜保護的射殺跟肆無忌憚的盜獵行為,美洲豹的種群數量正在急劇減少。

而跟多數貓科動物一樣,生活在熱帶的美洲豹也是一代特立獨行的游俠。

野生動物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強,更別說是獨居的貓科動物。

這一家三口可謂是難得素材,拍攝者們簡直欣喜若狂,所以在雌美洲豹趕走自己的一雙孩子之後,節目組又火速成立了兩支隊伍,分別跟拍兩頭長大的幼崽。

他們給雄性的這頭取名凱撒。

一般來說,初出茅廬的動物們都會因為沒經驗,且年幼體弱的緣故吃上很多虧,甚至喪命。

可是離開母親這半年,凱撒卻長得愈漸膘肥體壯。也就在上個月,凱撒從一頭跛了腳的老美洲豹那裏,贏下了現在這塊領地。

種種看來,他無疑是個優秀的獵食者。

凱撒一周前捕到了一只水豚,前天剛吃完。

盡管生命的天職是生存與繁衍,但動物并不像人類那樣需要考慮太多的事情,也沒有人類那麽多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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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吃飽喝足後的兩天,凱撒除了巡查領地、活動活動筋骨之外,就是在樹上睡覺。

大約黃昏的時候,凱撒從樹上跳下來。

現在,他餓了。

沒有獅與虎的存在,美洲豹便是這片土地上的首席殺手。他們的栖息地多半靠近水源,凱撒當然也不例外。

跳下樹枝後,凱撒弓起背,在原地伸了個懶腰,然後不緊不慢地邁開四肢,走向附近的沼澤地。

燥熱的環境會讓體內流失水分,而濕地中最不缺的就是水。每個時間段都會有動物需要喝水,去岸邊守着總不會落空。

他藏在河岸邊的一處綠植後面,窺觑着河裏對此渾然不覺的鱷魚。

跟遠在非洲的獅子們不同,獅子們除非團戰,否則很少捕食水下的鱷魚。但在這裏,鱷魚是他菜單上的一員。

區別于其他貓科動物的鎖喉殺,作為所有貓科咬合力當中的最強王者,美洲豹更喜歡碎顱。用短匕似的犬齒穿刺獵物的腦袋,一擊斃命。

而凱門鱷的弱點,就是頭骨。

待到時機成熟,凱撒一個俯沖跳下水去,很快獵到了今天的晚餐。盡管麻煩,但他并不準備留在這裏享用,畢竟待會兒說不定會有其他獵食者找到這裏,雖然美洲豹是這片草原裏的頂尖掠食者,但仍不乏有好逸惡勞的小偷想順手牽羊。

凱撒不畏懼他們,只是懶得搭理。在野外生存,體力是很寶貴的東西,多耗一點勁都是浪費。所以他一路尋着氣味,找回自己最喜愛的那棵棕榈樹,然後帶着死透的獵物三下五除二地跳上去,準備大快朵頤地享用自己新鮮的美食。

遼闊廣袤的草原上,吹過的每一縷風都帶着緊要的信息。

盡管嘴裏吃着食物,凱撒也并沒有放松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精細地觀察着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

就在這時,凱撒忽然嗅到一絲特別的氣味。很陌生,是他在草原上從來沒有聞見過的。

趴在車上的攝影師将鏡頭拉近後,當即就駭住了:“那兒怎麽會有只狗?”

“狗?”做導游的工作人員一聽也愣了,“你眼花了吧?”

他趕緊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遠鏡定睛一看,攝影師說得沒錯,那的确是條狗!

不過是只幼崽,想必不會是盜獵人的獵犬。

攝影師迷惑道:“這地方怎麽會有狗?是附近農場主養的嗎?”

“怎麽可能。”觀察的學者皺眉,“農場主要養也是養牧羊犬,怎麽會選擇拉雪橇的阿拉斯加”他一眼就看出了草叢堆裏的犬類品種。

“一定是來濕地公園旅行的游客帶來的寵物,沒看住。”

一個專業的野生動物紀錄片的制作團隊是不會人為幹預自然選擇的,這聽起來很殘酷,但必須如此。

可現在的問題是,那只阿拉斯加畢竟不是屬于草原的動物。

幾人動了恻隐之心,猶豫着要不要把狗抱過來,可是凱撒在樹上,他們不敢貿然接近貓科體型第三的美洲豹。

任何動物都讨厭有外來者闖入自己的地方,更何況是兇猛的肉食者。如果不是動物無法分辨車與人是不是統一整體,他們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早就被襲擊了。

對于任何雄性的獵食者來說,能與他共享領地的,除了獵物,只有美人。

唔,盡管凱撒還沒有到性成熟的年紀。

正當一群兩腳獸糾結的時候,樹上的凱撒也察覺動靜,動了動耳朵,舔着唇邊的血漬站了起來。

這下他們是更不敢動了。

凱撒輕盈地跳躍兩步,伫在枝頭,循聲看見樹下團着一簇灰不溜秋的玩意兒,被掩在草叢裏嘤嘤噫噫地叫。

凱撒把眼一眯。

什麽登西?

誰家豬掉了?

如果是他沒進餐之前,這小東西一定會被他拿來當零食。不過凱撒現在嘴邊就放着只大的,那條凱門鱷夠他整整兩天的量,現在自然不會對那只拿來塞牙都不夠的小家夥感興趣。

幼崽對他構不成威脅,指不定待會兒就被蛇什麽的叼走了。凱撒瞥了一眼,便也沒有在意,甩甩尾巴,轉頭跳回了他晾鱷魚肉的那頭樹幹上。

攝制組的大家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他們也知道,即便不是凱撒,也會有其他動物。失去庇護的幼崽在這片充滿野性的草原上就是一塊随時可以入肚的爛肉。

幸運的是,大約也是有凱撒的存在,那抹金色的影子趴在樹上實在耀眼,所以暫時還沒有其他動物敢靠近這裏。

肉足飯飽之後,凱撒就趴在樹上打盹兒。

金烏西沉,夜幕很快籠罩整個潘塔納爾濕地。

美洲豹是夜行動物,如果凱撒今晚出去巡邏自己的領地,那麽攝制組就可以趁他外出的時候,将可憐的小狗抱回車上。

只可惜凱撒跟其他美洲豹的習性不太一樣,他更喜歡在白天活動。

凱撒一動不動地趴在樹杈上休憩。

夜晚的草原更是危機四伏,蝙蝠成群結隊、烏泱泱地逡巡過天空,偶爾有幾聲夜枭的咕叫。

但凱撒知道,那離他很遠。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今夜比過去無數個夜晚都聒噪不少。

因為他栖居的樹下多了條狗。

幼犬幽咽的啜泣聲吵得凱撒豹腦瓜子疼。

“嗷嗚嗷嗚……”

吵死了。

凱撒在樹上換了頭姿勢。

他枕着自己的前肢,掀起一只眼簾,注視着樹下的小東西,有一下沒一下地甩着自己的短尾巴。

攝制組的人漸漸發現,凱撒似乎除了打架跟獵食以外,并不怎麽展露出自己野生大貓的攻擊性。如果換上一頭雄性的非洲獅,這只阿拉斯加早就成了潤肥潘塔納爾濕地的土了。

從這方面來看,凱撒還真算得上是好脾氣。

一旁的觀察學者見了卻說:“我覺得它只是懶得動。”

凱撒是頭與衆不同的美洲豹,除了吃跟睡,他好像沒有其他世俗的欲望——

這點具體體現在他就連自己被綠了也不知道。

了解過美洲豹的人都知道,美洲豹的領地是重合的,每一只雄性美洲豹的領地覆蓋範圍內,至少都會有兩只雌性美洲豹。

但現在,有一只雌美洲豹懷孕了,孩子不是凱撒的。

這一點,每天二十四小時跟拍凱撒的攝制組人員是最清楚的,沒有之一。

事情要從今年春初說起,打敗跛腳老美洲豹的凱撒理所應當地繼承了對方的領地,還有對方的老婆。

但可能是沒有性成熟的緣故,凱撒沒能察覺到那頭雌性美洲豹的發情期,所以讓另一只雄性美洲豹有了可乘之機。

當然,那只雄性美洲豹不如凱撒健壯,連身上的毛都麻麻賴賴的,可見生活水平質量不怎麽樣。

如果是起初,雌性可能還需要再觀望觀望,等等下一個,可惜發情期讓她難受了好幾天,欲.火焚身的兆頭也顧不得挑挑揀揀了。

是故這一來二去,兩頭豹就生米煮成了熟飯。

盡管那頭猥瑣發育的雄性美洲豹後來被凱撒發現并且擊退,但他還是在雌美洲豹那兒留下了自己生命的延續。

以至于攝制組的成員們總是打趣,但凡凱撒能勤快點,也不至于腳下是草原,頭頂也是草原。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讓他提高了警惕性,也算是件好事。

但顯然,凱撒現在又懶了。興許是一只幼崽激發不了他的鬥志,雄性的美洲豹自始至終都留在樹上,沒有任何舉措,只是靜靜地盯着樹下的幼崽瞧。

凱撒厭倦地打了個哈欠。

這家夥從他下午捕獵回來就沒消停過,不知能叫到什麽時候。

之前說過,風可能會帶來任何變故。

凱撒突然警惕地擡起身子,仰起頭眺望遠方,拍攝人員的鏡頭随着他張望的方向移去,只見一雙亮得跟手電筒似的瞳孔在草地裏由遠及近。

人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是什麽也看不見,但美洲豹的夜視力卻極好,裸眼就能當紅外攝像儀使,凱撒很快認出對方——

那是一頭瘦得孱癯的鬃狼。

很明顯,是被幼犬的嗚咽聲給引過來的。

看見有進犯領地的動物,一直趴在樹上的美洲豹總算有了動靜。在鬃狼靠近試圖叼走幼犬的一瞬,凱撒縱身一躍,暴喝出一聲威懾性地咆哮。

那兇悍的模樣無疑把前來覓食的鬃狼吓壞了。

只見鬃狼應激地向後撤了兩跳,當場便夾着尾巴,一溜煙地逃走了。

鬃狼越跑越遠,凱撒卻沒有去追。

在野外,任何浪費體力的行為都是不值當的。所以确定對方不會再回來以後,凱撒就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踱了回去。

他低下自己的腦袋,不悅地拱翻了面前毛茸茸的“小豬崽”。

“你引了很多麻煩到我的地盤來,知不知道?”

大概是叫累了,幼犬整個一灘廢狗,恹恹地耷拉着耳朵跟眼皮,四肢展開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它聞起來還不足月大,身上有股雌性的奶腥氣。

凱撒左右看了看。

扔在這裏一天也沒見得有媽來找,大概率是丢了。

他用自己的肉墊盤了盤面前的團子,心想,算了,帶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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