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賞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賞罰

自從?在沈縱的身上感知到魔氣, 溫知寒的神?經就不可避免地緊繃着,要不是身體突然到了極限, 根本不會放徒弟出?去?見?人。

溫知寒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沈縱還是修了魔。

但沈縱是不一樣的。

無論是修魔的方式、氣息,還是修魔的緣由……都是不一樣的,和原著中即将成為魔尊、注定會大?開?殺戒的結局也會不一樣。

所?以溫知寒決定先為沈縱瞞下這件事。

但如今,他再次醒來時,沈縱卻已經做了無可挽回之事。

……其實溫知寒也不确定具體是什麽,只是依稀根據周遭的魔氣,和那明顯就不尋常的陣法, 以及沈縱那上來就知錯認罪的态度,大?概推斷出?沈縱是用了什麽修魔的秘法。

魔修的許多秘法,在仙門正派這邊都被認為邪術、禁術, 沾了就是重罪,更遑論現場這麽多的鮮血,簡直證據确鑿、人贓俱獲。

溫知寒推門而出?, 一路向前走去?,站在了自己位于瓊霧峰峰頂的庭院入口, 親自迎接前來找沈縱的一衆人。

和他想的一樣, 之前外面會發出?那樣的巨響, 果真是有十來個人找了過來,一個個武器都拿在手上,正竭力?打破此處結界, 見?他出?來了,才紛紛停手迎了上來。

“溫峰主!你這是……”

溫知寒見?自家玄天宗的宗主也在其中,當即将随身的拂月劍解下丢在一邊,朝着門主單膝跪下,低首行禮,

“師兄……不,宗主,溫知寒特來請罪,還往諸位暫且停步,聽我一言。”

“溫師弟,你先起來說話。”

宗主看起來是個老者,但與?大?多數峰主都是師兄弟的同輩關系,在不那麽正式的場合裏,都是以師兄弟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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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寒以為再次發生這樣的事,宗主師兄會傾向于在人前叫他溫峰主……

他愣了一下,卻沒?有直接起來。

若是要再次保下沈縱,他是決不能輕易起身的。

更何況在場的不光有玄天宗人,還有幾?個眼熟的、來自于其他宗門的長老。

雖然只有十幾?人,已經比他墜崖前衆人圍剿沈縱的架勢小了不知多少倍,但……氣息并不輕松。

圍剿時他還能說是沈縱無辜冤枉,這一次,他已經不能這樣說了。

“宗主、各位道友,還請聽我一言,”

溫知寒不肯起來,搶在其他人開?口前迅速說道,“溫某自知教徒無方,讓劣徒犯下了種種過錯,若諸位是來捉拿沈縱問罪的,還請允許溫某代為受過。”

“溫知寒你護短也護得?太?明目張膽了吧!”

這一行人裏,除了面帶怒容的幾?人,還有溫知寒眼熟的友人,比如再不讓他說話可能就要原地炸了的陳非絕,他直接大?聲斥責道,

“你知道你徒弟都幹了些什麽好事嗎你就代他受過?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嗎?你——”

“我知道!”

其實不那麽知道,但溫知寒垂着眼眸,沒?敢承認。

他深吸一口氣,連忙繼續說道,

“沈縱固然有錯在先,但無論他犯下了多少罪過,初衷都是為了我這個師尊而做的,他若是誤入歧途,更是我身為師尊卻沒?有及時阻攔、及時教導的失職。就算是要罰他,也請先責罰溫某,再去?問罪沈縱也不遲。”

他一番話說下來,發覺衆人竟同時沉默了片刻,有些忐忑地擡起頭來,擔憂地放軟了聲線,“溫某願以自己做擔保,從?今日起,一定好好管教沈縱,再不會讓他繼續犯下錯事。”

溫知寒這樣竭盡全力?地求情,也知道想徹底保下沈縱,單靠他的三言兩語是不行的。

他的目光一一略過在場的衆人,哪怕呼吸間有些虛浮,想要咳嗽兩聲,也強行忍住。

直到宗主開?口。

“師弟,你說沈縱是無辜的,我們已經查清,造成修魔禁術散播的、害了許多人的罪行,确實是那鬼修所?犯下。你說他是為了你,為了離開?歸天崖才犯下錯事,這個我們也知道。”

宗主摸着下巴的白?色胡須,眉眼間寫着慈悲,聲線卻不乏威嚴,緩緩說道,

“但你恐怕還不知,在你昏迷期間,我們還查出?了更多的事,早在你們師徒二人墜崖之前,他就已經勾結了諸多魔修,以那鬼修的惡行為遮掩,殘害了數條人命。”

宗主說到這裏,站在一旁的蘇長老卻是上前一步,低頭補充了一句,

“被沈縱所?殺之人,正是最初那幾個隐藏在各宗門之中的邪修,準确來說這并非殺戮之罪,而是枉顧禮法、私自用刑的罪名。”

玄天宗宗主停下話頭,慢悠悠看了蘇長老一眼,後者清了清嗓子,後退一步縮了回去?。

宗主這才繼續道,“溫師弟,你眼中那個至善至純、絕無壞心的可憐好徒兒,恐怕并沒?有你想得?那樣無辜。”

“宗主師兄……”

宗主略一擡手,讓他先別着急說話,繼續道,“但是我們今日前來,也并非是為了那幾?個邪修的性?命,實在是沈縱這幾?天的行徑……太?過明目張膽,若是偷偷修魔、動用禁術,也不至于驚擾了十幾?位道友前來詢問。”

溫知寒心中更是一驚。

他确實不知道……不知道沈縱才是殺死那些邪修的人。

他下意識地不去?深想這其中的區別,不去?想沈縱是什麽時候瞞着他做了這些,又會有多少其他瞞着自己的事。

但他此刻只是沈縱的師尊。

“無論如何,那也是鬼修白?遲辛數年來苛待沈縱,借我之身對沈縱極盡折磨、刻意引導的結果。”

溫知寒堅持說道,

“沈縱為了從?歸天崖救出?我們師徒二人,也受了不少苦,若還是必須罰他,還請……至少再給他一些時間,延遲個一年半載的,等他的身體也完全恢複後,再行責罰也不遲。”

“……”

宗主這回沒?有說話,其他人也只是被他這番不會退讓的态度弄得?有些無言。

“啧。”

“……怎麽辦?”

“總不能……”

明明只是春日的天氣,只是起了些小風,溫知寒跪在衆人面前阻攔,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竟也有些寒意了。

他的身形極微弱地晃了一下,神?思恍惚地不由想到屋內的沈縱。

他當時真的是有點氣了,也太?過着急了,才讓沈縱跪着等自己,想讓徒兒太?過發熱的頭腦也冷靜冷靜。

如今這麽半天沒?有回去?,溫知寒心底卻有些沒?底了。

沈縱……竟然早就與?魔修勾結了?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多天以來,他一點都沒?發現?

“溫知寒。”

宗主再次開?口,“你說沈縱犯錯,有一半的責任在他師尊身上,此話不假。但你忘了一件事。”

溫知寒擡頭看去?。

“那鬼修若确認是奪舍了你八年之人,那麽這一半的責任,也應當在他身上,而非由你來承擔。”

溫知寒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宗主,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啊!你就不能先起來說話嗎?!”

陳非絕忍不了了,“還是你想跪到再死一次嗎?然後再把你徒弟吓得?滿世界□□一次?!”

“什……?!我……”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溫知寒都驚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一股靈力?托起,緩緩站起身來。

任峰主面上依然挂着笑,慢悠悠走過來,從?一側扶住了他,指腹自然摸上腕脈,眨了眨眼,點頭,

“禁術就是禁術,醫死人肉白?骨的功夫果然神?奇,若是代價沒?這麽血腥殘暴就更好了。”

“任峰主……你說的代價、是?”

任峰主只是笑笑,“你這麽信任你那小徒弟,讓他親口告訴你不就是了?”

“……”

溫知寒再次垂眸,知道對方雖然仍然關心自己身體,但并不影響生氣。

“溫峰主,你也別太?自責了。”

恰在此時,月影宗的一位長老也站了出?來,神?情中還帶着怒容,但明顯已經态度軟化了不少,沒?在氣頭上了,

“哎,能說了吧?我們來找沈縱,也不是專門來捉拿他問罪的,是……确實擔憂他,也擔憂你。”

“是啊。溫峰主,你緊張過度了,你徒弟也是,不過,看你這番樣子,吾輩也算是明白?你那徒兒誰都不理的倔強勁兒是從?哪兒學來的了,”

月影宗這次來了兩人,一高一矮,第二個走出?的人手中拿着一個折扇,明顯是更好說話的一個,

“你們二人是唯一能逃脫歸天崖的幸存者,你的安危,大?家都很關心,只是你前幾?日傷得?太?重,縱是任道友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你,把你徒兒給吓着了。”

“是啊,”

大?家看氣氛稍微放松些了,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奪舍的事實在太?聳人聽聞了,沒?有你醒來親自補全更多信息,我們反複審問那鬼修,也問不出?更多東西,就等你醒來,偏偏你傷得?這麽重——”

“重點是這個嗎?!”

陳非絕急性?子,等不下去?了,打斷跑偏的話題站出?來說道,

“重點是沈縱那小子修了魔以後脾氣更古怪了!只要是能救你的、可能對你身體好的東西,就到處去?找、去?搶、搶不來就提劍去?殺——尤其我那兒有個寶貝,我本想告訴他你要就拿走吧,他不聽我說話!!非要搶走,怎麽着魔怔了?搶來的比我送的好用嗎??”

“是啊是啊,要只是為了問罪,他那麽明目張膽,又不打算逃跑躲藏,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我們何須着急?”

“重點就是你徒兒的狀态不對勁,你昏迷着呢又被他連夜抱走……劫走了,誰都不讓見?,太?吓人了。”

“外面都開?始傳言你死了,屍體被接受不了現實的徒弟凍起來天天抱着哭了。”

“這哪兒行啊,這必須不行,我們不管能行嗎這個?”

陳非絕一跺腳,“還有你,你更氣人,我以為你死了給你燒紙那麽多天,結果你出?來了活了,結果又聽說你死了,你徒弟還不理人不說話,更不讓我見?你一面,好不容易你出?來了,我還沒?高興呢——你居然以為我們是來興師問罪的!!!溫知寒,你眼裏只有你徒弟是不是?!”

溫知寒已經愣住了,眸光閃爍着,久久沒?有說話。

陳非絕上來抓他胳膊,到了近處,才能瞧出?他眼睛都紅了,“你命都差點沒?了,剛見?面就給我們跪下,要不是宗主用眼神?讓我們先忍住聽你說完,我——我特麽的,非被你氣死不可!”

“……抱歉。”

“溫知寒,”

蘇長老向來嚴肅,到此時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過來将陳非絕先拉開?,朝着溫知寒搖了搖頭,

“大?家并不在意失竊或被搶的東西,聽聞是為了救你一命,後續賠償一下便是了,更重要的是你,你的身體因遭遇太?多,又是因魔修的禁術恢複,不檢查不行。你徒弟的狀态更是令人擔憂,仿佛有些走火入魔了,如今恐怕只有你能勸勸他了。”

“溫某……”

溫知寒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竟然還能感受到衆道友的這番心意,一時也感動得?險些落淚,

“……先在此謝過諸位。今後若有任何需要瓊霧峰的事,溫某與?沈縱定然全力?以赴。”

他還想下跪行禮,卻被蘇長老和陳非絕一左一右架着,沒?能得?逞。

溫知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從?靈囊內取出?了一大?批劍鞘,“對了,這些是當時諸位為了救我師徒二人損失的劍鞘……”

蘇長老:“呵。失而複得?,當真奇遇。”

陳非絕松手轉身:“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宗主也摸着胡子終于露出?笑意,“既然親眼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了,今日溫峰主說的話,我也記下了。今天,我們就先回去?,稍後溫師弟你安頓好一切之後,再來玄天宗主峰來尋我,至于沈縱,在确保他情況不惡化的前提下,就在你的瓊霧峰禁足半年,之後再論賞罰。”

玄天宗的人先離開?了。

月影宗的兄弟二人走了過來,溫知寒連忙送上了一袋靈石做賠償,那兩人都搖搖頭,“不急不急,回頭你們養好了,我們再跟你徒弟要賠償。”

又是一個宗門的人走來,看起來脾氣很好,說話卻語出?驚人,“叨擾溫峰主了,我們其實也不需要什麽賠償,今天親眼确認您還活着,沒?有被親徒兒做成傀儡,更沒?行大?逆不道之事,也就放心了。”

溫知寒眼皮狂跳着送人離開?。

“溫峰主啊,奪舍之事實在罕見?,竟然當真存在,之後您若是要親自審問那個鬼修,還請務必告知,讓我們也來親眼見?證一番。”

又是一人走來,“私下裏說一句,你徒兒還闖入獄中殺了十幾?個該死之人,裏面就有我們師兄弟的仇人,雖然不合規矩不合程序……但也确實讓許多人覺着解氣,這方面你不用太?擔心。”

“……多謝告知。”

幾?番交談後,總算送走了衆人。

溫知寒剛要回去?,卻見?到任峰主又中途折返回來,将兩個藥瓶塞進?他手裏。

“這是……?”

“你的身體到底是借助禁術恢複的,大?部分人只知道禁術是傷天害理、罪大?惡極的,卻不知道其中的複雜,”

任峰主說得?神?神?秘秘,笑得?更是讓人捉摸不透,“其中的副作用還不可知,但若是有什麽糟糕的情況出?現了,或許這瓶藥能救個急——當然,你若是覺得?用不着,也沒?關系。”

溫知寒聽得?一頭霧水,但也明白?這是在為自己考慮,擔心自己的身體,便點頭先收下了,還連連道謝。

直到他送走了所?有人,推門回到院內,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恍惚。

大?家……竟然真的将他今日的請求都應下了。

他竟然真的保下了沈縱。

衆人竟然真的不是來問罪的,哪怕知道沈縱誤入歧途,做了很多錯事。

一切都遠比那本原著中來得?好太?多了,溫知寒依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他一步步緩緩走回寝殿,再次推開?門時,才恢複了些理智。

禁足半年——這才是宗主師兄真正的決定,也是唯一的機會。

衆人的擔憂和寬容出?乎意料,但溫知寒了解蘇長老、也了解宗主師兄,這兩人确實會考慮他的面子、情分,但并不代表他們會像自己一樣一味包容。

蘇長老是獎罰分明的,只不過在他的原則中,宗門的命令更為優先。

而宗主是顧全大?局的,會比任何人都知道,今日的人們可以為人情不追究計較,但悠悠衆口不是一句沈縱也有苦衷溫峰主願意代罰就能堵住。

宗主只是依靠這半年的期限,将沈縱之事交到了他的手裏。

或許,宗主師兄也發覺了沈縱修魔的路子不同尋常,所?以才願意給出?這個期限,也願意破例讓沈縱在自家禁足,而不是放到蘇長老那邊。

溫知寒心中揣摩着,推門看到沈縱還跪在原地時,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屋內的血腥氣很重,如今有了衆人的告知,他終于知道沈縱做了些什麽,也知道這一屋子的鮮血是從?何而來。

果然是人血。

溫知寒一步步走到沈縱面前,卻沒?有急着将禁足半年的事告訴沈縱。

不光是宗主等人,他自己也對沈縱有很多疑問……

為什麽要殺那些邪修,而不是上報,為什麽墜崖後修魔,如何修魔導致還能保存道心,為什麽要不惜用禁術,為什麽……

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就像是最初第一次回到這方天地、回到這具肉身時,溫知寒只覺百感交集,萬千言語到了嘴邊,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

“沈縱。”

“徒兒在。”

沈縱跪在血色的陣法前,将頭埋得?更低了,像是根本不敢擡頭看師尊。

“……”

溫知寒閉了閉眼,“外面的人已經走了。”

沈縱猛地擡頭,露出?些微的訝異。

“這些時日,你便留在我身邊,哪裏都別去?。”

溫知寒沒?有将事情的經過告訴沈縱,直覺現在并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無論是衆人并非前來問罪,還是他勸走衆人的辦法,都沒?有說。

他想着,沈縱這些日子趁他昏迷不醒、誰的話都不聽,光是這一點,總是要罰的。

就罰關小黑屋,外加暫時不告訴徒兒全部真相?好了,總感覺這樣一來,阿淵還能更聽話些。

唔,是有這種時候的。

溫知寒忍不住想起沈縱的小時候,那時他就與?師兄弟們就如何教導徒兒聊過天。

他的師兄弟們——包括蘇長老在內,都認為他對沈縱太?過溺愛了,什麽好的都給徒兒留着,誰都知道這孩子得?寵,容易長歪。

一直溺愛當然不好。

溫知寒只好告訴他們,這當然不是一味溺愛,只是不想在大?庭廣衆下教訓徒兒,讓孩子在衆人的面前接受責罰。

私底下,無論是大?事小事,只要是做錯了,他還是會是非分明地罰沈縱的。

反正孩子還小,也闖不出?大?禍。

後來,因為溫知寒的這套教徒方法被知道了,其他人就不怎麽當衆說沈縱了——只會到他這裏來告小狀。

倒也沒?什麽大?事,最多是與?同門起了口角沖突,或是不小心弄壞了東西,到後來,每每沈縱做錯了事,便根本不等其他人來笑眯眯的告狀,一回來就主動給師尊跪下,問就是知錯了,再問還不一定樂意改。

于是溫知寒只要外出?回來,發現瓊霧峰靜悄悄的,徒兒沒?歡喜地跑出?來迎接自己,心裏就會咯噔一下,然後瞧見?跪在殿前主動來領罰的沈縱。

——就像今天。

溫知寒實際上只教導到沈縱16歲,在他的記憶裏,沈縱上一次這樣跪下,還是因為替人出?頭,結果下手重了些,算不得?大?事。

他瞧見?沈縱這副模樣,往往就生不起來氣了,只會按照規矩讓沈縱領罰。

別人罰沈縱,他徒兒總會不服氣,但若是他這個師尊來,沈縱就會乖巧得?很,一句廢話和反駁都沒?有。

溫知寒也覺得?有些納悶的,他自認并不會太?嚴厲,但沈縱好像還是很怕他生氣。

“師尊……?”

沈縱忐忑地擡起頭,因為他的沉默而攥緊手指。

溫知寒收回思緒,這才從?回憶中冷靜下來,

“你修了魔,卻同時保有道心,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早日拔除魔心,廢了你身上的魔道修為。”

溫知寒站在他的面前,神?色沉肅,“沈縱,你可願意?”

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最冒險的辦法,從?未有人這樣做過,若是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毀掉一身的根骨,從?此再也不能修煉。

若是成功,則能保住道心與?金丹期修為,并免去?修魔帶來的諸多弊端。

但在這之外,溫知寒還有一個底牌沒?用。

那是他回到這方天地時,用剩餘的積分向系統兌換的一個金手指,可以實現一個有限範圍內的願望。

他原本想用這個金手指,帶着他和沈縱離開?歸天崖,從?此避開?沈縱修魔的結局,為了這個,他甚至沒?有在肉身快要損毀時用掉這個機會。

沒?成想到,他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用,沈縱就已經修魔,帶他出?去?了。

如今,倒是恰好用來幫助沈縱。

這樣的金手指,是天外之物,是和他的回歸一樣,為天道所?不容的,若是說出?來了,恐怕會有變數。

溫知寒問出?聲後,便覺得?有些不妥,他不知道該怎麽讓沈縱相?信自己,該如何告訴沈縱,他并非是想借拔除魔心來懲罰,或是故意毀了沈縱一身修為,而是真的可以做成。

“你放心,我……”

若是他努力?解釋了,沈縱不願意、不肯相?信,他也不會強求。

“徒兒明白?了。”

沈縱卻是什麽都沒?問,也沒?有反駁,只是沉默了片息便再次垂眼,對着他磕了一個頭,

“能廢除魔心,徒兒求之不得?,請師尊動手。”

“……”

總感覺,沈縱還是誤會了。

溫知寒有點頭疼,在他面前蹲下,安撫地摸了摸沈縱的頭。

“阿淵。”

他說,

“為師知道,你是為了離開?歸天崖才修魔的,那地方有你的機緣,你別無選擇,這一點,師尊不怪你。在這之後,你也是為了我的安危才做了更多事,不惜動用禁術,這一點,師尊也不怪你。

“天下人都可以怪你、罰你,唯獨為師……沒?有這個資格,可我卻不得?不罰。

“是師尊對不起你。”

“……不。”

沈縱跪了許久,身形卻始終平穩,反而是師尊的三言兩語讓他晃了一下,“不是這樣的。”

“阿淵……我知道,你從?來沒?有什麽壞心的,如今那白?遲辛已經抓住了,一切都過去?了。”

只要再最後拔除魔道修為,他的好徒兒沈縱的命運就能改寫完最後一筆,他的阿淵還是他的阿淵。

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已經在好起來了。

一定可以的。

溫知寒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沈縱,依稀透過那張自責驚慌的臉瞧見?16歲的沈縱的影子,眼底的溫情與?信任幾?乎化為了執念。

他可以原諒一切、縱容一切,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回到這裏,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緩緩擡起手,輕輕碰觸沈縱微涼的臉頰,口中喃喃,

“沒?關系的,只是不小心殺了人、修魔了而已,師尊相?信你是無辜的,師尊會處理好的。”

“師尊……我其實……”

“沈縱。”

溫知寒突然打斷了他,站起身轉身走開?幾?步,“跪好。”

“……師尊。”

沈縱望着他突然拉遠的背影,手指微微顫抖着,向前抓住了師尊的衣擺,那柔順光滑的布料卻從?他手心溜走了。

泛着金屬銀光的拂月劍嗡鳴出?鞘,眨眼間灌入充盈靈力?來到面前,直指沈縱。

溫知寒垂眸望着他,忍下眼底的痛色,聲線輕柔,“不要動,很快就好了。”

很快,他就能從?萬劫不複的魔道和萬般惡意的天道手中,親手奪回他的愛徒。

沈縱擡起頭,怔怔地順着長劍看向師尊,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

少年模樣的人穩穩跪着,卻忽然擡起手來,輕輕捏住修長鋒銳的劍尖,将其對準自己的心口處,暗啞的嗓音響起時幾?乎帶着缱绻,

“師尊,魔心在這裏,不要手下留情。”

溫知寒手中的拂月劍卻猛地輕顫,他下意識想收回劍身,劍身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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