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逾矩
第30章 第三十章 逾矩
唇瓣被?碰觸的瞬間?, 溫知?寒震驚得瞳孔微顫,整個人都僵住了。
但是他沒有躲。
夾雜着血腥味的、冰冷、潮濕的碰觸就像是令人戰栗的禁術, 奪走了溫知?寒的一切思緒和聲音。
沈縱……在做什麽?
溫知?寒像是落在了時間?的後方,那雙下意識扶着徒兒後背的手臂都忘了松開,反而成了方便?他親吻自?己的助力。
……吻?
為什麽……
這是夢嗎?
溫知?寒下意識閉上眼睛,試圖冷靜下來,也希望重新睜眼時發現一切都是錯覺。
直到下唇被?輕咬,刺痛才提醒了溫知?寒,眼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師尊……”
沈縱卻輕輕碰觸了他的側頸, 若有若無的力道?只能帶起?癢意,讓師尊想要躲開。
他的眼神絕望又炙熱,不停用觸感确認着師尊的存在, “……看着我。”
溫知?寒被?迫睜開了雙眼。
他的徒兒,他的阿淵……是從什麽時候起?,有了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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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沖動??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這樣不對。
但是……
“師尊, 不生氣嗎?”
沈縱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都做出了這樣逾矩的事, 師尊竟還在縱容他。
唇間?短暫的分離, 他垂眸細細地盯着, 瞧見師尊的嘴唇也被?他的鮮血染紅,看上去格外的……動?人。
他的師尊向來清心寡欲,遵循着辟谷後的習慣, 除非是為了陪他這個徒兒,鮮少會讓吃食或酒液弄濕嘴唇。
那總是微笑着朝他看來的薄唇,仿佛天生就是用來念誦經咒、勸誡衆生的,不該被?任何凡塵之物玷污。
如今卻被?他的血染濕了。
溫知?寒沒有說話,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太近了, 讓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又怎麽舍得生氣呢?
明知?該将人推開,但沈縱的身體只是晃了一下,溫知?寒便?連忙将人抱緊了些,生怕這一丁點的晃動?都會牽扯到傷口,讓沈縱失血更?多。
似是為了閃躲,他微微偏過?頭去,卻将已?經紅透了的、微微發燙的耳朵暴露在沈縱的鼻尖。
沈縱便?湊了過?去,小狗一樣輕輕用鼻尖蹭了蹭,用碰觸讓師尊的耳垂變得更?紅了。
“師尊……”
他啞着嗓子低喃,仿佛是委屈極了、忍着哭腔似的,硬生生讓溫知?寒更?加不敢動?了,“徒兒……讓您的努力都、白費了……對不起?。”
“……沒有。”
溫知?寒從未與人這樣親近過?,心底隐隐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崩斷,卻只是茫然?地坐在原地,擁着沈縱,任由徒弟在他懷中亂拱,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的半邊肩膀都跟着微微發麻,卻腦海一片空白,只是怔愣地反駁着,對沈縱說,也對自?己說,
“不要道?歉。”
是他沒能及時阻止一切,是他沒有發現沈縱的異樣……
是他回來的太晚了,怎麽能怪給徒兒呢?
他微微低頭,空着的一只手輕輕安撫着沈縱的後背,滿眼的鮮血奪走了他的理智,也讓他失了分寸。
就算是逾矩又如何呢?沈縱現在一定很傷心、很害怕,以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才會陷入混亂。
沈縱小時候也這樣跟他撒嬌過?,只不過?那時的沈縱還是半大的孩子,就算把毛茸茸的腦袋埋在頸窩裏亂蹭,也像是被?小動?物親昵地撒嬌了一樣,根本不會覺得哪裏不對。
沒了雙親家人的孩子,想和師尊要一個擁抱,因為寂寞而纏着師尊的腰身或脖頸入睡,都只會讓人覺得心疼。
可明明是相似的動?作?,卻因為沈縱已?經長大的身體、因為方才那一個血味的吻而變了味道?。
溫知?寒心下懊惱,為自?己莫名奇妙變得敏銳的感官,為自?己的無措而感到慌亂。
他輕輕的按着沈縱的肩膀,那力道?甚至稱不上是在抗拒,反而讓人在自?己身上靠得更?加舒服。
“沈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麽隐忍,明明是想要制止的低喚,聽起?來卻像是在催促鼓勵似的。
沈縱擡起?頭,再次堵住了師尊的唇。
不再是淺嘗辄止、不再是溫和的試探,他像是要将生命深處最?後的力量都宣洩出去,像是在破罐破摔,故意要惹人生氣,随着加深的吻,染血的手也撩開了師尊的衣襟,将還溫熱的血液蹭到師尊一塵不染、無瑕白玉般的腰背上,留下一道?道?的鮮紅指痕。
哪怕是此刻,師尊的靈力也一刻也沒有停下地灌入他的丹田。
所以哪怕是失血過?多,哪怕呼吸都變得困難,他仍然?有力氣做出冒犯的舉動?,他能将身體的重量都欺身壓過?去,害得師尊失去平衡,不得不向後倒去,只用一條手臂支撐在布滿血漬的地面,将那罪行斑斑的禁陣抹去。
“沈……”
他的膝蓋将師尊的分開,大腿貼着大腿,滴滴答答的血液滴落聲中,勉強用手臂支撐身體,俯視着被?陰影籠罩的師尊,像是在冰天雪地裏凍傷的人渴望溫暖那般渴望着師尊的體溫和碰觸。
沈縱的手也在顫抖,身體因透支着力量而忽冷忽熱,額頭冒出冷汗,他跪起?一條腿,不穩的手指扯亂了師尊的衣衫,雙眸濕潤泛紅,像是醉了。
他問道?,“師尊,為什麽……不推開我?”
他見溫知?寒不敢看自?己,只是無措地躲閃,心底更?加酸澀難受,“……為什麽不生氣?”
溫知寒只是心疼地輕撫徒兒的頭發,“小心傷口……”
“為什麽要……縱容徒兒、到這種地步……”
沈縱卻捉住了師尊的手腕,用力将其扣在地面,拒絕了師尊的安撫,他低着頭,想要嘶喊卻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咳着鮮血,壓抑地一聲聲反問,
“為什麽不肯責罰我……師尊,這是您的憐憫嗎?”
他的師尊溫知?寒,是天底下最?好、最?溫柔的師尊。
他早就知?道?的。
溫知?寒搖頭,從未這樣心慌意亂過?,他感受着身上的溫度,推開也不是,縱容也不是,只一聲聲低喚着,試圖靠言語讓沈縱清醒過?來。
可沈縱真的長大了,就連那裏都……
他的徒兒今日格外的不聽話,無論他怎麽勸都沒有用。
“就算徒兒這樣大逆不道?……師尊也能容忍嗎?”
“阿淵……!”
“師尊,您一定覺得……徒兒只是在胡鬧吧。”
沈縱越發放肆了,可師尊的縱容卻無法?讓他高興起?來,反而生出些賭氣似的惱怒,破罐破摔地要将一切虛假都撕開扯爛才有快意,
“不是的,徒兒想這樣做……已?經想了很久了。”
做……什麽?
很久了是什麽意思?
現實卻不等他想明白。
細細密密的電流沿着脊背攀爬,溫知?寒猛地繃緊了身子,為這陌生的觸感而失語,呼吸因此變得淩亂。
什麽……?
他顫着嗓音喚道?,“沈……縱?”
“徒兒在。”
沈縱微微歪頭,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吃殆盡一般,盯着師尊的面容,緩緩伸出猩紅的舌尖,将唇瓣上的污漬卷入口中,輕笑間?喉頭一滾——
“……!!”
溫知?寒眼前一片模糊,幾乎是失神了片刻,才緩緩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的眉心終于擰起?,仿佛想起?了如何發怒,“沈縱!你這——”
指尖凝聚起?了些微靈力,他總算是想起?來自?己還能用術法?控制住沈縱不要亂動?了,可還沒等他落下什麽定身咒,一柄短刀便?被?塞進了手中。
沈縱握着他的手,讓短刀被?緊緊握住,然?後帶着那只手、用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身體。
溫知?寒的聲音一噎。
他認出了這個刀柄,連忙向後撤去,生怕真的刺傷了徒兒。
他最?初回來的那一日,便?是被?這一把刀子刺傷了腹部。
他沒想到沈縱還随身帶着這個。
可沈縱臉上的神情?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是陌生的,僅僅是對視便?令人心悸。
“師尊,”
沈縱盯着他的眼睛,“若是覺得惡心,便?殺了徒兒吧。”
否則……他恐怕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會做出更?多、更?過?分的事情?。
溫知?寒手上卻猛地脫力,當啷一聲,任由刀子掉落在地。
他頹然?地垂眼,一顆熱淚滾落而下,認命似的放松了身體。
他……他怎麽舍得……
無數個日日夜夜裏,若是沒有沈縱,他根本無法?支撐下去,無法?吊着一口氣撐過?無盡的厮殺。
他不在乎沈縱做錯了多少事,迷途知?返,為時未晚,他也不在乎沈縱是不是重生了一世,或是自?己的一切努力從頭到尾都是白費,沒關系的,他還可以繼續,他能忍耐。
如今卻要他因為僅僅是不合規矩的事就下殺手……
他怎麽舍得呢?
繃緊的弦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崩斷了,溫知?寒閉上眼睛,逃避現實般擡起?手臂,将衣衫不整的徒兒拉入懷中,任由着那處抵着自?己也不放手地擁抱。
他渾身的神經都在此刻變得敏銳,仿佛每一寸皮膚都随之發燙戰栗,在沈縱再次湊近時第一次回應了那個吻。
只差一點了……
溫知?寒輕輕換了姿勢,掌心貼着沈縱的後腰,将最?後的靈力也送入。
只差一點,沈縱因破除魔心而殘留的傷勢就能好轉大半,徹底脫離生命危險了。
他只要再堅持這麽一會兒……就可以了。
只是今天,只是這樣一小會兒的時間?,看在他們都‘死’過?一次的份上,暫且枉顧片刻的人倫常理。
他低聲地妥協、一次次讓步、不斷放低原則、模糊底線,只為了眼前早已?偷偷長大的少年。
“沈縱……”
溫知?寒的嗓音變得隐忍而沙啞,帶了三分泣音,“沒關系的……我……我也……早就不是你心目中的……師尊了……”
他緊緊地抓住沈縱的發尾和衣衫,在他的後背留下抓痕,藏匿在靈魂最?深處的黑暗像是随時會失控,
“我的、阿淵……沒有你的話……我就……活不下去了……”
“對不起?……”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好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