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家 爸爸生病了

第1章 搬家 爸爸生病了

地下城人口密集，随意搭建的鐵皮房子密密麻麻擠在一起，街道上随處可見亂丢的垃圾，地面上的黃沙通過龐大的空氣循環裝置傾灑進地下城。

明諾再一次搬到了新家，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三次搬家，他的新家也是一座簡陋的鐵皮小屋，看上去稍大一點的風就能把整座房子給掀了。

他和爸爸的行李很少，明諾的眼睛不方便，爸爸就給他搬了個小板凳坐着，他自己來收拾行李。

隔壁鄰居這時出門倒污水，見到這對父子倆，下意識停下腳步多看了一會兒。

這對父子穿得窮酸，但氣質絕佳，不像窮困潦倒的落魄戶，更像是來這裏度假游玩的貴族子弟。

只是爸爸看上去有些病氣，短短幾分鐘就聽到他咳嗽了好幾次；小兒子跟他黑發黑眸的爸爸不同，有一頭罕見的銀色頭發，只是許久沒修剪，有些淩亂地翹着一簇。

不僅如此，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層白布……瞎子嗎？女人心中不免産生一絲唏噓，從這孩子的臉型輪廓來看，也是個漂亮孩子，可惜是個瞎眼的。

“爸爸……”

明諾感覺到有一股視線放在了自己身上，緊緊揪着爸爸的衣服，小聲告訴他，“有人在看我。”

可他看不清那人是誰，忍不住感到一絲害怕。

明川握着他的手，扭頭看向女人，先友善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女人視線還放在明諾身上，“你家這孩子眼睛是怎麽回事？”

“基因病，有些畏光。”

女人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很多基因病都是與生俱來的，治不好，說多了也是傷了人家爸爸的心。

女人回了家之後，明諾才從爸爸的懷中慢悠悠挪出來，他白布下的眼睛微微睜開，透過白布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塊，“爸爸，她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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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川嗯了一聲，牽着他的手，把他帶到鐵皮小屋裏面。

因為明諾眼睛的緣故，明川只點了一盞亮度不高的小燈，明諾坐在小板凳上，取下眼睛上的白布，緩緩睜開眼睛。

藍瞳如同冰川般剔透幹淨，明諾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擡頭看着四周，只能大致看見這個房間裏的布局，“這是我們的新家嗎？”

明川将大箱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嗯，我們可能不會再搬家了。”

明諾驚喜地睜大眼睛，內心的欣喜卻藏不住，乖乖地點了點頭，坐在床沿上晃悠着小腿。

在此之前，明諾已經住了許許多多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他和爸爸就會搬家，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居住下來。

因此明諾沒有朋友，在跟小朋友建立出友誼之前，他就必須搬走了。

在明川的布置下，這間逼仄的小房間變得溫馨可愛，牆壁上貼上了可愛的小羊牆紙，這是明諾最喜歡的小動物。

能養得起活體動物的人都是有錢人，明諾曾經在他的鄰居家裏摸過小羊，軟乎乎的毛，還會可愛地咩咩咩叫。

明諾的心瞬間被捕獲，自此以後，小羊就是明諾的最愛。

他蓋的小被子上也全都是雪白色的小羊，養一只可愛的小羊是明諾最大的願望，但明諾知道這個願望很渺茫，因為他和爸爸都很窮。

“來吃飯了。” 明川拿出營養劑。

明諾走到他身邊，拿過沒有味道的營養劑就喝了起來，完全不會挑剔這個營養劑很難喝。

“咳咳咳……”

明川突然咳嗽起來，他捂着嘴，急匆匆地跑到衛生間裏關上了門。明諾擔憂地站在門前，聽着裏面的一聲聲的咳嗽，捏着營養劑的手下意識握緊。

爸爸的身體一直不好，從明諾很小的時候他便知道了這點，可每次問爸爸，爸爸只是告訴他是感冒了而已。

明諾拉開窗簾，照耀進來的光線讓他的眼睛刺痛了一瞬，明諾閉上眼睛，感受到窗外吹拂而過的風中裹挾着涼意。

馬上就要入冬了。

明諾皺着眉頭，拉上窗簾。他不喜歡冬天，這個時候爸爸總是會生病，他不喜歡看到爸爸難受的樣子。

衛生間的門打開，明諾立即跑到明川身邊，仰着小腦袋看着他，眼中閃爍着淚光，“爸爸又生病了嗎？”

明川垂眸注視着他眼眸中的擔憂和心疼，沉默了一會兒，蹲下來撫摸着他的頭頂，“沒事，只是感冒了而已。”

感受着頭頂的溫度，明諾嗚地一聲埋入明川懷中，明川抱着他，溫柔着撫摸着他的後背，無聲安撫着這孩子緊張的情緒。

明諾依賴地貼着他的脖子，摸了摸眼淚，“爸爸，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

“……怕你會離開我。” 明諾聲音中含着明顯哭腔，他雙臂緊緊抱着明川的脖子，明明他和爸爸抱得緊密，但他心中的害怕卻越發濃厚。甚至他會感覺爸爸的身體在變得冰冷。

就像是死人，皮肉下彌漫出死人才會有的死亡氣息。

Z-16星球的地面上都是被放射性落塵殺死的人，明諾見過他們，孤零零倒在地上，血肉已經被蛆蟲啃食，只剩下白森森的骸骨。

“很抱歉諾諾，但到了時間，我不得不離開。” 明川輕輕親吻明諾的頭發，“別為将來擔憂了，你還剩下一半的營養液沒喝完。”

明諾嗯了一聲，他沒有浪費食物的壞習慣，即使現在很傷心，他還是把營養液全都喝得幹幹淨淨。

明川哄了他好一會兒，但明諾還是很低落，明川下午還有工作，他只能在離開家之前抱了抱這孩子，“下班後我給你帶好吃的怎麽樣？水蜜桃要吃嗎？”

明諾搖搖頭，“它太貴了，我不要。”

水果很貴，有時候需要爸爸幾天的工資才能買得起，明諾知道他家很窮，搖頭說他不愛吃水果。

明川何其了解他，已經決定好給這小家夥買水蜜桃，“等爸爸下班回家。”

明諾把明川送到門口，他眯着眼睛緩解光線對眼睛造成的不适，對爸爸搖搖手，“爸爸再見。”

明川：“嗯，回去吧。”

沒有明川的家顯得空落落的，明諾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他想要睡午覺的，但一想到爸爸的身體他就睡不着。

本就不健康的眼睛隐隐作痛，明諾就知道他不能再哭了，他不想當個真正的小瞎子。

明諾一個翻身坐起來，他環顧四周，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在家裏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重新戴上白布，拎着垃圾袋走出家門。

他目标明确地朝着這片街道唯一一個垃圾桶走去——爸爸教過他垃圾桶在哪裏。

穿着幹淨的小家夥在地下城總是格外顯眼，尤其是明諾還是個生面孔，但長得足夠漂亮，他一出現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大人在打量他，小孩子們直接跑過去跟明諾打招呼，這群小孩各個都穿得簡陋，衣服上全是布丁，頭發上落了灰，看上去灰撲撲的。

所以他們對白得跟捧雪般的明諾很好奇。

明諾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邊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你是誰，新來的嗎？”

明諾乖乖地回答：“我叫明諾。”

小羊咩咩一樣的嗓音，薩恩心想着，恐怕也不會打架罵人，溫順的小綿羊在這裏肯定會被人欺負，幸好遇到的是他們。

“我叫薩恩，你想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薩恩右眼下方還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很兇，他擡起下巴，“我們不嫌棄你是個小瞎子。”

明諾不高興這個稱呼，反駁道，“我才不是小瞎子，我能看見東西……只是看不太清晰而已。”

“好吧，那不叫你小瞎子了。”

明諾嗯嗯點頭，“不是瞎子。”

薩恩靠近明諾，距離接近後，他明顯感覺明諾身上有一種很溫暖的氣息，仿佛能撫平心中煩躁。

他邀請道：“我們要去工廠前面的空地上玩，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明諾搖搖頭，“我要去找醫生。”

薩恩跟小夥伴們對視了一眼，幾人看了看明諾，又圍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最後薩恩走到明諾面前，其他小孩離開了。

薩恩語氣懷疑，“你知道醫生在哪裏嗎？”

明諾當然不知道，歪了歪腦袋，“所以我要找呀。”

“算了，照你這速度，怕是明年也找不到醫生，我們帶你去。” 薩恩對明諾招招手，但明諾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薩恩只好去拉他的手臂，領着他往前走。

“這個是我的家。” 明諾指着他家的鐵皮小屋，對新認識的小夥伴說着，“要是醫生很遠，你可以把我送回來嗎？我可能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真是個小麻煩精。” 薩恩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在明諾又拉了拉他的胳膊時，他才說道，“知道了，不會把你弄丢的。”

明諾跟着薩恩走了接近半個小時，磕磕絆絆地上了臺階。

“到了。”

醫生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兩個小孩，有些茫然，“誰生病了嗎，你們家長呢？”

薩恩推了推明諾的後背，明諾往前走了一步，他緊張地對醫生說道：“是我爸爸生病了，爸爸說他會死掉，我想來問問有沒有藥可以救救他。”

醫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滿憐憫，“小家夥，能幫你爸爸的症狀告訴我嗎？”

“爸爸身上還有個很大很大的傷口，在……” 明諾不知道怎麽描述，他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在這裏，總是會流血，還總是咳嗽。”

醫生聽完，眉頭緊鎖着，“這聽起來傷的很重啊，距離他受傷有多長時間呢？”

明諾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這樣了。哦對了，醫生叔叔，我今年十六歲。”

醫生詢問了其他問題後，沉默了一會兒，“很抱歉啊孩子，那我們恐怕是治不好他了，他傷得太重了。”

明諾癟了癟嘴，又想要哭了，只是這一次他忍住了淚水，“那……那可以有藥讓爸爸不要那麽疼嗎？”

“有止疼藥，但不便宜。”

“我有錢的。” 明諾拿出一疊紙幣，這些是爸爸給他的零花錢，他沒舍得花，全都攢了起來，含着希望問醫生，“這些夠嗎？可以給我爸爸買一盒止疼藥嗎？”

薩恩也默默拿出一疊錢，仗着明諾看不清楚，直接遞到醫生面前。

醫生看着這倆孩子的紙幣，加起來還不夠五十塊錢，但最次等的止疼藥售價在一百塊，醫生張了張嘴，“……夠的。”

他收了錢，給明諾拿了一盒中等的止疼藥。

在回家的途中，地下城的廣播中正在播報近日發生的新聞，“邊境戰場上，珀修斯帝國的君主殘殺俘虜三十萬人，此等慘絕人寰的做法必須受到全體人類譴責！”

明諾聽到這個數字，心都抖了抖。

不愧是聞名星系的瘋子皇帝，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