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醜小鴨

第8章  醜小鴨

綠燈一亮,司機一腳踩下油門,将那輛邁巴倫甩在身後。

姜早不覺握緊懷裏的畫框,腦海還在回蕩姜淮最後說的那句:做人要信守承諾。

大三那年寒假,姜成怡帶人跑到她打寒假工的地方鬧事,好在飯店老板出面替她阻止了一場慘劇,可姜成怡卻沒有罷休,她開着跑車追在姜早的電瓶車後面,導致了車禍的發生。

跑車撞上電瓶車,電瓶車車尾歪七八扭的,姜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睜睜看着姜成怡安然無恙地嘲笑自己,最後姜淮也趕到現場,他站在姜成怡的身邊冷漠地俯視她。

姜早氣弱如絲地喊了一聲,“哥……”

“想讓我救你可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他眼神寒厲,說出的話更刺骨。

“什麽?””

“離開北城,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良久,姜早麻木地點頭,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給以前的朋友發信息希望他們能借自己點錢,好把姜淮的人情還上,她不想離開北城,她還要繼續讀書,還要考上馬裏蘭藝術學院。

朋友都是階段性的,在有錢時交的朋友是不會在你落魄的時候一把的,得到一大串紅色感嘆號和已讀不回後,姜早才明白這個道理。

後來她時常借着他們的朋友圈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

“今天也太黴了,全是紅燈。”師傅苦惱的拍了一下方向盤。

姜早回過神來,擡手指了指右手邊的路口,說:“師傅,我不去醫院了,你送我去機場吧。”

司機擡起頭,透過後視鏡對上那雙如一攤死水般暗淡無光的眼眸,即可跳出對視,扭轉方向盤就往機場的方向行駛。

“跟你哥吵架了?”路程有些遠,司機大叔熱情地主動搭話。

姜早苦着臉搖頭,“不是,我是被撿來的冒牌貨,車裏那位才是他親妹。”

司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尴尬地幹咳了兩聲,“這麽多年的相處還抵不上一個身份嗎,來了一個親妹就該這麽對待疼愛多年的妹妹嗎?”

姜早抿着嘴不說話。

“有錢人家的做法真是讓人嗤之以鼻。”

司機安慰了姜早一路,她一開始沒怎麽搭理,直到司機突然問了一句哪裏最适合養老,她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洱楠,一聊到花她就變得滔滔不絕。

下車之後她還給了司機大叔一張名片,宣傳早餐花店。

進到飛機場裏,姜早很快就找到咨詢處,詢問了一下這個時間段還有沒有飛往南城的航班。

工作人員在電腦上調查了一下,說:“小姐,我這邊查看了一下,最早的航班都要到下午四點,現在經濟艙還有一張票,請問您确定要買嗎?”

姜早看了眼手機,距離四點還有三個小時。

“确定。”

“請出示身份證。”

聞言,姜早将畫框夾在手臂下,低着頭翻找口袋,明明上一秒還在的身份證此時卻沒有蹤影,不僅口袋沒有,随身包都被翻遍了也只能找到一堆名片,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刷電子身份證進的機場,擡頭說了聲抱歉就走到一旁給賓館打電話。

賓館那邊表示沒有撿到任何東西。

挂斷電話的瞬間光線突然變暗,有一道纖長的人影自上而下将她包住,很快視野裏就兀然伸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手指間夾着她的身份證。

低沉磁性的男嗓帶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從容。

“撿的。”

心頭随着熟悉的嗓音一顫,姜早接過身份證,退後一步才擡頭,“謝謝——”呼之欲出的哥字被她強行壓下去,補了“姜淮”兩字。

姜淮眼神微微沉,疏冷淡然的表情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秒明顯有所松動。

她習慣性地往周圍掃了一圈,沒有見到姜成怡的身影倒是有點稀奇,她聳了聳肩膀,側身走到咨詢臺。

“你好,買票。”

工作人員擡頭,看了她兩秒很難為情地說道:“不好意思,最後一張票已經被人買走了。”

“啊?”

“您看看要不要買商務艙的。”

商務艙的機票比經濟艙的貴不了多少,但對于現在的姜早來說是支付不起的,她委婉地說了一句,“我再看看其他航班吧。”

她一說完便自顧自地掏出手機,一邊在小程序上找合适的機票一邊找地方坐。

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多了一條黑尾巴。

就在她沉浸地滑動屏幕時,支付寶彈出一條信息。

【支付寶到賬300000】

眼神一滞,她扭頭看向一旁的姜淮,“這錢是什麽意思。”

姜淮雙唇微動,想說的話化作一團棉花,堆在喉嚨處不上不下,半響後他又聽到姜早說道:“離開北城還不夠,姜少是想直接讓我出國嗎?”

“……”姜淮語塞。

“當初要不是你們撕了我的護照,現在也輪不到你拿錢打發我。”

姜早将錢退回去,一退回界面微信就彈出了一條信息。

[梅阿婆:轉賬5000]

梅阿婆看到她的消息,立馬給她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雖然對比于那筆轉賬少之又少,但已經住夠她買半夜十二點航班的票了。

姜淮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站了起來,身影再次包裹住她,“爺爺就是受了風寒,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跟蹤到這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事?

她擡頭望着他,沒有接話。

他留了一句,“保重。”

暮色于晚風中擱淺,姜淮走出機場,低頭盯着那張從出租車司機手裏買來的名片,眸光一沉,如春江下了萬丈寒冰。

坐在車裏的姜成怡一看到姜淮就跑下車,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哥,你是去送的老情人嗎,送這個久。”

他把不經意間又将名片塞回口袋裏,抿着嘴笑,不說話。

“該不會是我未來的嫂子吧?”

“別瞎說。”

*

十二點的飛機,先飛去明市中轉了三個小時。

姜早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回到洱楠,不知道是前天淋了雨再加上一路奔波的原因,一回到家她的腦袋就昏昏沉沉的,使不出力氣,幹脆偷個半日閑,不去花店。

當天下午,她是被熱醒的,要不是眼睛還能還得清,她真的以為自己是一顆在撒哈拉沙漠求生的小魚。

起床喝了一杯水,用手摸了一下額頭才發現自己發燒了。

她費力地拿體溫計量了一下,度數還沒到把人燒糊塗的地步。

這時,京音打來電話。

“阿早,你還是快來花店一趟吧。”

何斯嶼昨日一早去到花店,見不到姜早工作的身影就找到賀銳澤的工作室,甩出一筆錢希望他們能在一天之內把花店改造成一家音樂酒吧。

賀銳澤起先還猶豫,知道何斯嶼是這個花店的小老板後立即答應,并且搬出工作室的所有人員加班加點的幹,時至今天下午已經改造完成。

聽完京音的話,姜早已經帶着虛弱的身體騎着車趕到花店。

立在店門口的那張寫着【鮮花和早餐一樣重要】的牌子已經更換成【洱楠不眠夜】,店裏所有的盆栽和花束都被堆成一堆,甚至有些花已經被人踩得不成樣子。

可憐的花,要是讓梅阿婆看到了她得多傷心啊。

姜早撿起毫無生命力的百合花,推開門。

裏面已經大變樣,插花室被改成舞池,原先擺放着客人與花合照櫃子也已經被酒瓶填滿,明亮的白光被閃爍的多色燈取代,就連那溫馨的浴室也标上了衛生間三個字。

“今晚的消費全場由何斯嶼,何老板買單!”

一堆年輕男女之中轉來這麽一句,随後是一陣歡呼。

姜早一眼就認出舞池中央的賀銳澤,她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很快就發現角落裏那只傲嬌的黑天鵝。

她黑着臉氣沖沖地走過去。

何斯嶼修長的手指一勾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剛抿了一口酒,手腕就被人用力一抓。

他側眸,“你——”

怎麽來了。

話沒能從嘴裏蹦出,他整個人就被拽起來,“啪”的一聲,酒杯摔碎在地,液體四濺,姜早感覺自己的小腿好像被潑了辣椒水,刺刺辣辣的。

何斯嶼沒好氣的甩開她,“你有病啊!”

“到底是誰有病?”她将手裏的百合花甩在他的身上,“你為什麽要把梅阿婆的花店弄成這個鬼樣子?”

他說:“我樂意。”

“你知道梅阿婆經營花圃有多不容易嗎,你毀了這家花店還讓我們怎麽把花圃裏的花賣出去。你這是把你外婆的心血往腳下踩,你知不知道,有你這麽當外孫的嗎?”

“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他用舌尖抵了抵牙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是我家,我想怎樣就怎樣,你不過是我外婆可憐施舍的一只無家可歸的醜小鴨,你憑什麽管我。”

這些都是賀銳澤大嘴巴告訴何斯嶼的。

聽到此,姜早的臉上熱不住流露出憤怒,揚起巴掌就重重地打下去。這響亮的巴掌聲随即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賀銳澤看到是姜早立馬心虛的低下頭。

姜早盯着何斯嶼,唇線緊繃,臉頰也因為怒氣染上緋紅。

“我是醜小鴨,但也比你這個目中無人,一副高高在上,永遠看不起別人的只會啃老的富二代強。”

何斯嶼睨她,隔着帽子捂住助聽器,等耳朵裏的嗡鳴聲消失才緩緩開口,“滾出去。”

姜早不堪示弱,“把店改回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嗤笑了聲,向前走了一步,“不改。”

“你——”

話音未落,如海浪撲打在身上的沉重感襲來,天地旋轉,姜早兩眼一閉就昏倒在地。

徹底昏迷之前好似看到了一張俯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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