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致幻蘑菇

第13章  致幻蘑菇

飯後,姜早執意要回木屋住,梅阿婆也沒有過多強留,只是讓何斯嶼送一送。

“不用送了,阿婆。”姜早走到門口,彎腰換鞋,擡頭時自覺看向何斯嶼,他插着兜一動不動地站在那,沒有要送的意思,她收回視線繼續說道,“我去花店取一下車就行。”

梅阿婆堅決要讓何斯嶼送,“阿早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你替我去送一送她。”

姜早邊拒絕邊打開門,還沒走出院子就聽到輕緩的腳步聲。

一扭頭,何斯嶼就站在距她有三步遠處,男人站在暗光下顯得有些冷,頭微垂着,臉部半明半暗,黑色碎發散落在額前,看不清神情。

“你怎麽出來了?”她有些詫異。

他直徑走過她,在與她擦身時停頓了一秒,“外婆一定要讓我送你。”

“哦。”姜早點着頭,跟了上去。

兩人先是去花店取電瓶車,何斯嶼自然不會別扭的坐在小姑娘的後座,所以先一步拿到車鑰匙,長腿一跨就坐在了車上。

“上車。”

姜早看了眼小電動,車尾有一個小箱子,裝着出門會用到的便捷物,比如夏天用來遮蓋車座的帕子,衛生紙還有充電器。直到上一秒她還在覺得這是個有用的設計,現在就不一樣了,因為這個箱子大大減小了活動空間,她一坐上去前身就會貼着前面的人。

她一想到那尴尬的一幕就不願上車。

何斯嶼見她一動不動,不耐煩地“啧”了聲,“是傻了還是把耳朵忘在飯桌上了?”

“你才傻呢。”

姜早接觸到他的視線,心想平時又不是沒有被男人載過,何斯嶼不過是個長着兩條腿的正常男人,怕什麽。如是想着她就挪到車旁,跨了上去,身體僵硬的就像要上戰場的新兵蛋子。

車輪往下一沉,何斯嶼雙手握緊穩住車子,漸漸啓動。

車子開出一段路後,他用餘光掃向身後,見姜早張開着雙腿,整個身體費力的向後靠,為什麽說是費力呢,因為她的整張臉已經用力到皺緊眉頭,脖子梗直得像拉長的橡皮筋,他不解地按下剎車。

一個急剎,因為慣性,姜早整個人條件反射地往前撲,額頭猛重地裝在他堅實的後背上,最痛的還是脆弱的鼻子,她捂着鼻子,快疼出眼淚來,“幹嘛突然剎車,疼死我了。”

何斯嶼扭着脖子往後看,“我是毒蘑菇啊,這麽害怕碰到我。”

“啊?”她說,“男女身受不親。”

他睨了她一眼,“那你繼續不親吧。”

說完,他猛地扭動車把手,瞬時間周圍的房屋都在往後退,姜早向後撞了一下,繼續保持原先的坐姿,她咬着牙想着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可下一秒飛速的車子突然慢了下來,最後慢到跑不過晚跑的大爺。

他肯定是故意的。

照這個車速,沒有一個小時都到不了木屋,那她的雙腿豈不是要酸到麻木。

姜早擡手拍了拍何斯嶼的肩膀,“開快點。”

何斯嶼瞥了一眼肩膀,輕哼一聲,“想跟我親了?”

姜早微微張口,越發覺得他說的這句話很有問題。

雖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的心跳還是會沒有節律地加速,拂過面龐的風席卷着暧昧分子,大概是因為風裏流淌着他身上的松木質的香水味,她的大腦才會覺得這個場景像極了情侶幽會。

他真的是一顆毒蘑菇,一碰就會讓人産生幻覺。

那他總戴着帽子該不會是為了防止毒素往外冒吧。

姜早笑着調侃:“走吧,致幻蘑菇。”

耗時十五分鐘,兩人騎車到了玫瑰園前,何斯嶼放下雙腿支撐着地面,将身體往前挪了一些,好讓後面的人下車。

“到了。”

姜早一直保持着男女身受不親的姿勢,一動雙腿就開始顫抖,她痛苦地趴在何斯嶼的後背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我腿麻了,動不了。”

何斯嶼驀地挺背,心尖徑自打了雷,電流迅速流通各個經絡,酥酥麻麻的,他耐不住漫長地等待,咽了咽口水就騰出一只手,向後伸去。

姜早一直在按右腿,所以當左腿感知到熾熱的溫度和力度平緩的按摩時,心頭一顫,說話時緊張到有些結巴。

“我我、我自己按就行。”

何斯嶼的反射弧回歸正軌,這才意識到自做了什麽,極速抽回手,喉結一滾,“好點了就下車。”

姜早明顯感覺到他往前挪了挪,給她留出了很寬的位置,很輕松地下車後,她說了謝謝,還客套地問了一句要不要進去看看。

他從車上下來,問:“從哪進去?”

“你不知道怎麽進去?”

“嗯。”

“那你之前是怎麽進去的?”

何斯嶼指了指玫瑰叢中一條幹涸的水溝,“那。”

難怪那晚站在窗外的他是那麽狼狽,身上還挂了刺,也難怪護士會說那件黃色的雨衣是用來保護她的,原來是他不知道路硬闖了荊棘叢。

姜早領着何斯嶼繞過玫瑰,找到一條僅夠一人通過的小石道,何斯嶼卻突然不想進去了。

“太晚了,我就不進去了。”

聞言,她松了口氣,家裏被她弄得很亂,她可不想聽到面前這個毒舌的銳評,也不想失了形象。

“那,明天見。”

何斯嶼能聽出她語氣裏的喜悅,但一時分不清她的高興是因為明天的見面,還是他的離開。

他懶得回應就轉身,行如流水地驅車飛速離開。

姜早沒察覺到何斯嶼心情的突變,只當是他趕時間回去。

她悠閑地進到木屋,洗好澡,敷着面膜就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刷着朋友圈,裏面有一條朋友圈的評論特別的長還十分雷同,不是恭喜就是羨慕。

帶着好奇心,她又向上劃,這才看到姜成怡和許墨琛訂婚的消息。

初二那年,溫紫苑帶着姜早去許家參加許墨琛的生日宴,也就是在那時她知道自己和躲在長輩身後的男生定了娃娃親,也就是所謂的家族聯姻。得知自己的人生早就被人安排好,而自己只是家族用來穩固事業的棋子後,她花了兩年的時間來反抗。

絕食、厭學、逃去另一座城市,但每次都被抓回來後,模樣都很是狼狽,姜淮告訴她,等長大就好了,成大後就沒有人會逼她了。

因為這句話,她甘願做一只沒有靈魂的籠中白天鵝。

姜淮說過會為她撐起一片天,承諾化為泡沫的一剎那誤打誤撞地打開籠子,讓她有機會尋找自己的世界,即便像醜小鴨一樣笨拙地探尋未知,她也樂意。

她也評論了一句:恭喜。

下一秒,微信就彈出一條信息。

[姜淮:還沒睡?]

[青棗:沒。]

[姜淮:他不适合你。]

這個“他”指的是何斯嶼和許墨琛兩人。

[青棗:你怎麽知道不适合?]

回複完這一句,她直接将姜淮的微信設置為免打擾,再退回列表時突然有一個陌生的酒瓶頭像彈上來,盯着網名看了許久才猜出來是誰。

[死魚:明天我去接你。]

這個網名确實符合他那頹廢的氣質。

電動車被何斯嶼騎走了,如果不答應,最終受苦的只會是她一人。

[青棗:好。]

*

半個月之後,洱楠會迎來一年之中僅次于春節的最熱鬧最重要的節日——花酒節。

節日當天除去一系列活動外,挨家挨戶都會相互贈送用鮮花和春果釀好的酒,寓意着送祝福,作為全縣城唯一一家花店,姜早一大早就起來去花棚、花園裏采摘,何斯嶼開着車,大老遠就看見姜早提着花籃,另一只手裏抱着一捧花,傻傻地站在路口。

“弄這麽多花幹嘛?”

姜早将花籃送在車子前面,自己則是擠在後座,“送給張嬸釀酒和做鮮花餅用的。”

張嬸提前知道姜早會來,早就提着竹籃站在門口等候,看到姜早立馬迎上去,“好漂亮的花,每年都得麻煩你送過來,真是辛苦你了,阿早。”

“梅阿婆特別囑咐一定要給您摘最好看的。”姜早打趣着将花倒進張嬸手中的籃子,她扭頭示意何斯嶼把手中的百合花拿給張嬸,“這百合是給您插放花瓶裏的。”

張嬸這才看到何斯嶼,回想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這不是那天和況警官一起來還我手推車的那小夥子嗎?”

“他是你男朋友?”

姜早連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他是我的小老板。”

張嬸:“小老板?”

“嗯。”忽的想起那場盛大的誤會,她幹笑着向張嬸介紹何斯嶼,“他是梅阿婆的外孫,何斯嶼。”

何斯嶼将花遞出去,“張嬸好。”

張嬸上下打量起何斯嶼,“回來了就好。”說完她向裏屋喊了幾聲,“舒然,你把籠子裏的老母雞拿出來,讓你姜早姐拿回去給梅阿婆補補身體。”

姜早還沒來得及拒絕就看見一個身材勻瘦,梳着高馬尾的女生從門裏跑出來,手裏拎着一只綁了腿的老母雞。

“給。”

言舒然的聲音跟她的樣子一般清甜,标準的鄰居妹妹。

聲音來自側旁,姜早側臉看過去,鄰居妹妹怩怩作态地看着何斯嶼,而何斯嶼則是黑沉着臉盯着“咯咯”叫的雞看,眉間十分的凝重。

姜早還真有點想看他拎着雞的絕望模樣,她笑着感謝張嬸就提着竹籃先行騎上車。

“快接啊,妹妹的手會酸的。”這回她占了主導。

何斯嶼橫了她一眼,“要拿自己拿。”

話音未落,姜早不管不顧地驅動車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姜早開得很慢,就是為了看何斯嶼提老母雞的嫌棄模樣。

果不其然,後視鏡裏的他粗暴地抓着雞腳,十分嫌棄地張着手臂,恨不得要把雞扔到千裏之外,另一只手還痛苦地捂着嘴鼻。期間,老母雞估計也想逗一逗這個剛從大城市來的傲嬌男人,撲騰着翅膀,一番掙紮之後掉在地上,還弄得他一身雞毛。

“姜早,你給我滾回來!”

何斯嶼的哀嚎換不來姜早的憐憫,他目睹她提着車速消失在拐角,這段時間會有很多人來買花,她要去守着花店。

他低罵了一聲,郁悶地踢了一腳還在地上掙紮的老母雞,一時之間雞叫聲響徹整條小巷。

與此同時,他的狼狽模樣吸引了幾個路人的目光。

“何斯嶼……你怎麽在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