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紋身

第31章  紋身

“什麽?”何斯嶼一頭霧水, 視線被她的話帶動,落在她胸前。

姜早立刻抱起手臂,仰着頭, 眼裏全是不可置信,“看什麽看,快把我衣服還給我!”

“有病。”

“我衣服就放在床上,它不可能憑空消失, 家裏又只有你醒着,不是你還能是誰?”

何斯嶼剛和何北書通過電話, 被訓了一頓的他沒心情和姜早争論, 他用鼻子哼了聲,推開她并闖出房間,快步走進對面的房間。

“我不接受被冤枉。”

姜早跟在何斯嶼身後, 一進門就看到他雙手掀開被子床單,再者直接将整張床墊掀開, 手臂肌肉撐漲, 動作粗暴, 是要掘地三尺的氣勢。

“何斯嶼……”姜早怔住,削薄的後背靠在冰涼的牆面, 語氣漸漸沒了之前的底氣, “你找不到的。”

何斯嶼手一頓, 餘光瞥向身後的女人, 才意識到自己無端發了脾氣,好在暴力對象是一張沒有生命的床。

餘光裏的她瘦瘦小小,頭發炸在雙肩, 像一根出水的海藻精,何斯嶼突然生起逗她玩的心思。

他轉身走向她, 瞬時間屋內的光被他遮蓋住一角,他一語可冰封十裏,“姜早,你是覺得我有什麽不見得人的癖好?”

她站在他的身影下,手背在身後,“可是……”

話還沒說完,何斯嶼就出聲打斷。

“可是我就住你對面,又剛好在你出去的時候也出去了,對吧。”他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姜早的重力全放在牆壁上,眼睜睜看着他步步向前,嘴巴像是被粘上膠水,一句話也說出不出來。

何斯嶼倏然張開手臂,手心撐在牆壁上,欠着身,呼氣鑽進她的秀發間,嗓音藏着火又有點調侃意味,“我沒有異裝癖,相比于冰冷的內衣,我比較對人感興趣。”

他的鼻息撲在她的鼻尖,和她的急促的呼吸融成一汪滾燙的水。

“要不要我親自給你量一下尺寸,然後再親自幫你買一套?”他特意加重親自兩字,嗓音裏的笑意愈發明顯,“嗯?”

何斯嶼的頭發像是一片片羽毛,撓着姜早的額頭,她最怕癢,又被他的口無遮攔弄的全臉發燙,忽的偏開臉,伸手想要推開他就被一道電話鈴打斷。

兩人同頻看向化妝桌。

姜早從他的手臂下溜走,松了口氣才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很吵,除了說話聲,姜早還聽到了猴子的聲音,京音離開人群,對着手機激動地說道:“阿早,你睡了嗎?沒睡的話趕緊來廣場這一趟,好多猴子,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衣服,看樣子是猴子從哪個倒黴蛋的房間裏偷出來的。”

姜早聽的雲裏霧裏,“什麽猴子,什麽衣服?你們那到底發生了什麽?”

賀銳澤見京音解釋不明白,直接在微信上給姜早發來一個十秒的視頻和一條語音。

“去微信看視頻。”

他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姜早挂掉電話,爾後點開微信。

[你的澤:“有一個馬戲團途經洱楠,結果猴子從車裏跑出來了,那些猴子不知從哪偷來衣服,扔在廣場上,現在馬戲團的人正集合人馬去抓猴呢,一共十只,抓一只獎勵五百塊錢。”]

姜早聽完語音又點開視頻,堵在廣場上的大多是年輕人,地上五顏六色的,都是一些比較薄好運輸的衣服和一些裝飾品,例如帽子、襪子還有內衣內褲。

視頻滑到最後一秒,畫面裏出現一套很眼熟的衣服——她的內衣內褲髒兮兮地躺在地上。

看來是誤會他了。

姜早慚慚地放下手機,扭頭看向何斯嶼。

手機聲音很大,何斯嶼将賀銳澤和京音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姜早看過來時他正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的側臉看。

“對不起。”她扭捏地道歉。

話音剛落,房間外就響起花瓶打碎的聲音,姜早和何斯嶼默契地看向門口,并往門外走去。

剛走出門,他們正巧看見一只棕色的猴子溜進何斯嶼的房子,它的脖子上還挂着一個鈴铛。

叮當叮當的,看來是馬戲團大盜再來行偷了。

愣在原地的兩人相視一眼,姜早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着何斯嶼的衣角,輕聲細語,“平分,你二百五,我二百五。”

何斯嶼看向她,方才被冤枉的氣還沒消,現在又被這個女人罵,他臉色一沉,咬着牙說道:“說誰二百五?”

姜早頓住,解釋道:“馬戲團在懸賞猴子,一直五百,我們五五分。”

他甩開她的手,順勢坐在一旁的沙發,翹起二郎腿,擡起頭看着他,“不幹。”

姜早愣了兩秒,吐出,“三七,你七我三。”

聞言,何斯嶼立馬從蹭地沙發上跳起來,走向前,可他還沒走到門口,那只猴子就從房間裏跑了出來,蹦蹦跳跳地穿過兩人。

跑進了姜早的房間。

“關窗戶了嗎?”何斯嶼看向姜早。

姜早搖搖頭,“沒有,估計它剛才就是從窗戶溜到我的房間偷走了我的東西。”

“原來,我是替它挨罵啊。”他的雙眸有些委屈存在,但稍瞬即逝。

說完,他就沖進房間,一眼就看見正蹲在衣櫃前,用利爪抓撓着衣櫃的猴子,他眼疾手快地跑到窗戶前,将手背在手後,關緊窗戶。

姜早跟随其後,把門鎖上。

聲音很大,驚動了猴子,它突然跳到化妝桌上,桌子上的護膚品全被打落在地,玻璃容器的水乳全被打碎,姜早吓得跳到何斯嶼身邊,雙手抓着他的手臂。

猴子對着束手無策的兩個人類手舞足蹈,下一秒就跳下桌,注意到桌子旁的畫框後,一把抓到懷裏,像個寶貝似的抱着。

可它抱的是姜早幾個小時的心血。

姜早的手霎時收緊,抓着何斯嶼的肉,“別動我的畫!”

指甲猛地按壓布料,陷入他的肉,雖然沒感覺到出血,但痛覺神經還是敏銳的感知到,何斯嶼“嘶”了聲,一轉頭就看到姜早整張臉都緊張的皺起來,眼裏是一陣忽明忽暗的星光。

這畫對她這麽重要?

重要到害怕失去?

何斯嶼擡手揉了揉姜早的頭發,動作一改平常的溫柔,像是在安慰小朋友,甚至比安慰言朝生時還要溫柔。

他沒說一句話,擡腳往一旁跨一大步,撈起地上的床單,目光斜視着抱着畫搖搖晃晃的猴子,找準時機就撲上去。

殺意在房間裏波動,猴子多危險也有所預知,一個側身,“呀!”了聲,一手拿着畫框,一只手胡亂抓向何斯嶼。

何斯嶼的手臂上愕然破了一個洞,片刻,他的純白衣服就被血染上紅色。

何斯嶼沒想到猴子的爪子這麽鋒利,倒吸一口氣,沉着臉轉身,一撐床單,殺氣從他的眼睛溢出,姜早撿起地上的睡衣,也向前幫忙。

窗外的月光傾瀉下來,将何斯嶼和姜早的身影找的很高很大,猴子被人類馴服過,此刻在它眼裏他們已經變成了兇猛的馬戲團團長和拿着鞭子的訓員,瞬間軟了下來,瑟瑟發抖地看着姜早。

何斯嶼仰着嘴,揚起床單将猴子蓋住,爾後又從客廳找來一根麻繩,把它綁在桌子角,過程中他的後背又被抓破一個洞。

“好了,給馬戲團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拿吧。”弄完這些,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看向身後,卻見姜早悶悶不樂地盯着手中的畫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被弄壞了。”

何斯嶼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向那幅畫,端詳良久都沒看出這幅畫哪裏壞了,反倒意外的看懂了這幅畫的意境。

“這幅畫叫什麽名字?”他問道。

姜早:“籠中的白天鵝。”

言畢,何斯嶼皺起眉,他自小做古詩鑒賞就以自我感覺為主,所以即便作者就在身邊,他還是要将心中的答案說出來。

“在我看來,它更像是白天鵝的自我救贖。”他說的有理有據,“雖然它身處籠子,但是鐵門是半開的,纏着鐵龍底下的海藻也被一刀砍斷,所以只要這只白天鵝撐開翅膀,沆瀣一氣就能撞開門飛出去,即便撞不開門也能把籠子撞倒,不管怎樣它都能得到自由。”

姜早聽着他的話,又仔細的觀察面前的畫,因為猴子的那一爪子,纏着籠子的深色海藻被一刀切露出畫框的白,最讓她意外的是,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把漸漸關上的籠門畫成了正要打開的門。

原來在她心裏有些東西正在慢慢的改變。

“它又飛不遠,逃出牢籠有什麽意義?”這句話不知是在問一旁的何斯嶼,還是在問她自己。

在姜家當假千金那些年,姜傅齊把她當做聯姻的工具,溫紫苑害怕她的身世窺見人間,一直把她當成一枚定時砸蛋,随時随地的把她囚禁在別墅閣樓,稍有不順心的事就會假借學游泳之意把她摁進水池裏,姜維生忙于事業顧暇不到她,只知道她總想逃離姜家,逃的越遠越好。

姜維生一生氣也想盡辦法将她軟禁在姜家。

姜淮是唯一站在她這邊的人,中考失利後,姜早自暴自棄地躲在房間裏,一個月不見人。某天晚上,姜淮趁別墅裏的大人都不在跑到她的房間門口,告訴她,小青棗,我帶你走,你不要不開心。

他把她帶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明城。

後來,姜傅齊找到兩人,可姜淮死活不從,從未發過脾氣的他居然為了她跟姜傅齊打起來,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怎麽打的過一個大人,最後,身受重傷的他跪在地上。

淩于雲端的冰山流下一汪眼淚,只為她能再自由自在三年。

姜家是籠子,而姜傅齊、溫紫苑和姜老是堅韌的海藻,姜淮是半敞開的門,姜早這只白天鵝早就認了命,腳下也長了海藻。

她以為她這輩子無非就是從姜家這個小籠子躲進洱楠這個大籠子。

直到她遇到了何斯嶼。

何斯嶼回答她的那句話,“只要出了這個籠子,它可以選擇飛向天空,也可以在湖上游,甚至可以鑽進水裏,看看湖底的世界。”

“自由不是能飛多高,能跑多遠,而是有選擇,白天鵝可以自由,你也可以。”

姜早愣住,扭過頭看向她,不知道他是怎麽猜到這只白天鵝就是她,明明在他心裏她是只花裏胡哨,總是叽叽喳喳的翠鳥。

她努着嘴撒了個慌:“我是不畫人,但我也不會把自己畫成一只這麽可憐的白天鵝。”

“小學的時候,我的看圖寫字一直拿滿分,中學時的古詩鑒賞對我來說更是易如反掌。”何斯嶼拿起她手中的畫,眯着眼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所以不要在天才面前撒謊,因為我會看穿你。”

又在誇張。

姜早伸手想把畫搶回來,何斯嶼卻突然轉過身去,還把畫舉過頭頂。

她踮起腳尖,想一鼓作氣拿下畫,目光卻被另一樣東西吸引。

黑夜傾吐着滿幕的悲涼,純白的月光卻在何斯嶼的背上,肩胛骨的位置染上了墨。

姜早伸出手,食指撫在從衣服裏擠出的若隐若現地紋身,說,“貝斯紋身……”

話音剛落,何斯嶼突然扭着脖子,看着她,“你怎麽知道紋的是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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