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芍藥:山丹麗質冠年華

45.芍藥:山丹麗質冠年華

季淑道:“我命你查探之事,你可曾說給別人知曉,比如二奶奶?”

楚昭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然而那雙眸透明,毫無雜質,說道:“這怎有可能?仆下領命之後就一直在外頭,二奶奶是內眷,更是毫無交集的……”

季淑看不出他面兒上有什麽異樣,就只淡淡說道:“沒有的話就算了,只不過我心裏頭有些奇怪,為什麽二奶奶無端端的跑來向我承認了此事,她看起來不似是個會主動向人坦白醜事之人,而且偏生挑的這個時候實在太過巧合了些……”

楚昭嘆着說道:“這個仆下實在也不知道,早知道二奶奶認了,仆下也就不用隐瞞的那般辛苦了。”

季淑笑道:“是的是的,幸虧當日瑤女來的時候你出去了,不然的話,豈不是讓你順水推舟了?”

楚昭也随之苦苦一笑。

季淑又道:“只不過,楚昭,雖然當時我們說話的聲音都很低,又隔了一間房,但我聽聞你們練武之人耳聰目明,常常能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你難道就沒有聽到二奶奶跟我們說的話?”

楚昭正色說道:“奶奶說的那些,大概是傳說之中的劍仙之類,武功修至化境才有的罷,而仆下不過只會三拳兩腳,實在上不得臺面,若真個那般厲害,又怎會到如今都只是個看家護院的武師呢?”

季淑笑道:“說的也是……看樣子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唇邊微微一笑,真個千嬌百媚,楚昭正看着她,見狀便急忙低下頭去。

季淑道:“你總低着頭做什麽,難道我能吃了你不成?”

楚昭咳嗽了聲,道:“哪裏……只是仆下不敢越禮,大奶奶無事的話,仆下就暫且告退了。”季淑道:“着什麽急,你很怕我?”

楚昭道:“奶奶說哪裏話?奶奶睿智大度,仆下怎會怕奶奶。”

季淑說道:“那你怎麽不敢擡頭看我?”

楚昭重咳嗽了聲,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仆下怎能直望着奶奶那般無禮冒犯?”

季淑見他循規蹈矩,一板一眼的,不由一笑,便道:“無事,你自管擡頭看着我,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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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擡頭,見面前的女子,笑盈盈的,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醉在春風之中,說不出的嬌美,只看了一眼,便又急忙垂下眸子。

季淑哈哈一笑,才說道:“我曾說過,平生最恨的就是人家騙我,口蜜腹劍,當面一套,背地又是另一套。”

楚昭說道:“仆下……知罪,求奶奶降罪。”

季淑說道:“你為了一個義字,不肯出賣二爺,卻負了我,又差點帶累了祈鳳卿,我雖然體諒,心裏頭卻仍舊很不高興。因此,若有下回,我希望你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楚昭道:“仆下知道,仆下再不敢如此的。”

季淑說道:“你知道就好,今次這件事是解決了,我便不再追究,但你也該明白,并不是每次都會如此好運。”

楚昭說道:“仆下明白……”

季淑說道:“你是個聰明人,自然會明白的……另外,我很讨厭有人在我跟前故作聰明,玩弄心機,倘若手段高明,弄得天衣無縫,讓人無跡可尋,也就罷了,恨就恨在行事不夠嚴密,處處透露破綻蹊跷,讓人看了火大……”

楚昭垂頭,道:“大奶奶……仆下……不明白。”

季淑說道:“我知道你不明白,我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有些事情,還在我容忍範圍之內,我自不會追究,只是,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你以後行事,也萬萬要仔細些,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不是每次都會如此好運的。”

楚昭自始至終都低着頭,此刻就道:“仆下知道,仆下遵命。”

季淑道:“行了,話說完了,你出去吧。”楚昭道:“仆下告退。”果真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楚昭方走不久,季淑心想最近沒怎麽見到花醒言,格外想念,就打算要回相府一趟。

正準備叫人準備車馬,外頭有小丫鬟在門口叫道:“奶奶奶奶,大事不好。”

季淑擡眼,春曉道:“什麽事這麽着急的?沒個體統。”

小丫鬟慌忙跪地,道:“方才奴婢在外面,見,見到公主殿下帶衆匆匆而來,嚷着要見奶奶,來的甚急,似是有急事。”

季淑有些詫異,自忖想道:“她又來做什麽,又要找我的麻煩麽?”

季淑剛叫那丫鬟退下,這片刻間,外面真個有人急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叫道:“花季淑,花季淑,你給本宮出來……”夾雜無數吵嚷。

夏知道:“公主來的這麽急,不知道又生何事。”季淑說道:“不用理她。”便坐着不動。

頃刻那人如風一樣卷進屋子,果真是朝陽公主。

季淑擡眼,說道:“公主殿下這是怎麽了,張皇失措的?”

朝陽一看季淑,便沖過來,握住季淑手腕,說道:“花季淑,你速速跟我進宮。”

季淑皺眉,将手一掙,道:“公主這是幹什麽,大呼小叫,有失體統,沒頭沒腦的,我又為何要同你進宮?”

朝陽叫道:“你快些跟本宮走就是了!”

季淑掙脫了公主,便施施然走到一邊,說道,“很抱歉,我正打算要回家去看看,沒工夫陪公主你瞎鬧了。”

朝陽跺腳,上前一把重新拉住季淑,叫道:“什麽體統,我也并未瞎鬧!花季淑,你快些跟我進宮,鳳卿性命就要不保了!”

季淑吓了一跳,轉頭看向朝陽,疑惑說道:“性命不保?我不明白公主這話的意思,祈鳳卿不是給公主護的好好的麽?怎麽又會突然性命不保?”

朝陽一揮手,旁邊跟随的宮人退下,朝陽說道:“事到如今,本宮也不瞞你,不知哪個小人多嘴,——父皇竟知道了我将鳳卿留在宮中之事,父皇很是不悅,已經命人将他打入了天牢,我百般相求都無用。”

季淑心中暗驚,卻仍平靜道:“既然公主相求都無用,又叫我去做什麽?”

朝陽說道:“花季淑,本宮本是要照料鳳卿的,并沒想害他,更不想鳳卿因為我而死,才對你低聲下氣來相求的,你不必又借機來揶揄羞辱我!”

季淑見她發怒,便笑道:“真是怪了,公主哪裏有低聲下氣了?我又怎麽揶揄羞辱了?我不過是說實話而已,公主若是都不能說服皇上回心轉意,難道我一個無端端的外人就可以?——而且,公主你既然說相求了,就該有求人的态度,公主這樣嚣張跋扈的,一聲令下就要我去救人,還做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陽氣結,剛要暴跳發怒,轉念間卻又忍住,只說道:“好好,花季淑,季淑姐姐,不管昔日我怎麽不對,暫且按下,——鳳卿也是為了救你才滾下聽風閣,也是因此才受了重傷,我才想留下他在宮內養傷的,如今他被打入天牢性命攸關,難道你絲毫都不為所動?你當初也同鳳卿頗有交情,如今怎地竟能冷血如斯?”

季淑說道:“公主你正義感好強,如今是在質問我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公主惹的禍,自然要公主自己處理,當初祈鳳卿說要出宮,是公主一力留下的。何況,祈鳳卿受傷,也是因為他要讨公主歡心,不顧傷勢未愈就演那處《槍挑聯營》,後來救我,也不過是加重傷勢罷了。”

朝陽跺腳,咬牙道:“你、你怎可這樣、撇清的如此幹淨……”

季淑道:“因為事實就是如此的,公主想救人,就請自便,無須拉我下水,我也沒有興趣參與其中。”

朝陽後退一步,瞪着季淑說道:“花季淑,你如此狠的心腸,恁般絕情,我今日才認識你!”

季淑說道:“公主不是從一開始就看我不順眼麽,何必突然又露出這樣一幅失望的表情?哼,早在祈鳳卿跟公主相好那天起,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路人,若是公主面對一個陌生路人,會這樣不顧一切大動幹戈地要救人麽?”

朝陽道:“好!我果然是來自取其辱的,花季淑,你就當我今兒沒來過!”

季淑說道:“好說,不過公主可別就就此撒手啊,祈鳳卿好不容易攀附了公主這棵大樹,本想要靠着大樹好乘涼的,沒想到反而因此獲罪,如今這可憐的人真算是四面楚歌,無依無靠了,唯有公主是唯一憑仗,若是再沒了公主,便真個會喪命的,嗯……如今我便拭目以待,看他是生是死了。”她輕描淡寫說到此處,突地“噗嗤”笑了聲,說道:“公主覺得,這一出戲,是不是比《槍挑聯營》更加好看數倍?”

朝陽氣的渾身發抖,偏偏說不出一句話,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顫聲怒道:“花季淑,你好個蛇蠍心腸!你、你等着瞧!本宮不用你,也能救他!”說罷之後,甩手向着門口跑出去。

朝陽公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如風一般。

公主去後,春曉低聲說道:“奶奶當真打算不管這件事?”季淑說道:“如何?”春曉道:“奴婢只是好奇問問,只不過,若公主所說是真的,祈先生也算是可惜了,那樣一個人……”

夏知說道:“雖然是可惜了,不過他如今是得罪了皇上,下了天牢,又有誰能救?連公主百般相求都不能救的,難道要我們奶奶出頭?公主也太天真了些。”

季淑正在沉吟,有些心不在焉,聽到此處,便喃喃說道:“的确夠天真的。”

季淑心道:“先前我逼楚昭說實話的時候,曾經說過祈鳳卿在宮中或許會出事,又哪裏想到,居然好的不靈壞的靈,他真個出了事?說起來,也是朝陽起的禍端,沒有金剛鑽,就甭攬瓷器活,當初祈鳳卿想走,她卻不願意,如今惹出了禍,只想讓別人來救火,世界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何況這朝陽總想着來找我的碴子,先前還刻意把那本春宮畫給上官直來害我,我自然不會讓她好過的。只是……祈鳳卿他……唉……”一想到那人,忍不住便又嘆了口氣。

夏知見季淑沉吟不語,便說道:“方才奶奶說想回相府看看,現在要去準備車馬麽?”季淑反應過來,立刻打起精神,說道:“立刻準備車馬,我要回府。”

頃刻間馬車備好了,季淑出外,剛上了馬車,卻見從府內奔出一個人影來,将馬車攔住,道:“求奶奶慢行一步。”

季淑慢慢撩起車簾子,擡眸一看,卻見是楚昭,便道:“楚昭,你有何事?”

楚昭說道:“奶奶,方才我聽聞鳳卿出了事……”雙眉皺起,望着季淑,眼中帶着懇求之色,道,“奶奶方才應承我,若是我說了實情,就相救他的……”

季淑輕輕笑笑,說道:“噫,我有說過麽?”

楚昭一怔,季淑淡淡看他一眼,道:“若無其他事,就閃開一邊,休要耽擱我的時間。”

楚昭卻仍攔在馬車旁邊,猶豫片刻,便噗地跪地下去,垂頭說道:“仆下自知有罪,奶奶若氣,就盡管罰我,求奶奶……”

季淑笑了笑,說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來求我救人,當我整天沒事兒幹麽?還是說我是觀音菩薩專門救命?楚昭,你有這功夫,不如去燒香拜佛還來的快些。”淡淡說罷,便喝道:“還不走!”

趕車的人低聲道:“楚大哥……”楚昭無奈,只好起身,退後了步,擡頭一看,卻見車簾子在跟前悠悠蕩下,遮住那車內之人絕色姿容。

趕車的鞭子一揮,馬車向前徐徐而去,漸漸行遠。楚昭駐足原地,看了許久,終究嘆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轉身,卻并未進府,只沿着大街,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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