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牡丹:花開時節動京城

60.牡丹:花開時節動京城

北京天壇公園,有個回音壁,長大約百米,高牆琉璃瓦,兩人站在牆壁東西兩側,貼着牆面低語,另一端的人就會清楚聽到。這在物理學上自是能夠得到完美诠釋的,但諸如埃及金字塔,巴比倫空中花園,羅德島的太陽神像,以及中國得萬裏長城,有些驚人之處,則很難用常理解釋。

季淑想設計收拾上官青,自然要做足功夫。

先頭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簇簇一新地在院落之中四處閑逛,同秋霜紅嫣嬉戲,并非是毫無目的的,一來是為了引上官青上鈎,——以他那性子,若是看到季淑整日在眼皮底下晃來晃去,他怎能安心?二來卻是在勘察地形,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選擇作案地點”。

既然上官直要護着弟弟,他便指望不上了,季淑起初是想把上官緯拉下水來,試試看自己公公的态度,不料這半月以來,她數次聽聞花相來府之事,季淑心頭就起了這個念頭,倘若讓花相知曉自己的處境,他會如何處置?仍舊視而不見,亦或者……

總之,事情若是被這兩人知道了,上官青怎樣也讨不了好,就算不能一舉兩得的讓自己順利出府,先把上官青除去,也算是完成主要任務。

季淑本來打算賣個破綻,引上官青上鈎之後,讓花相跟上官緯正好撞見這一幕……誰知,她在觀望花相同上官緯相見之時,卻又發現一個奇妙之處。

那就是上官家的水閣跟上官緯書房之間的奧秘所在。

水閣這邊,是一堵極高的牆,呈扇面狀,半包圍水閣,牆這邊兒栽種些高高翠竹,跟水閣靠得極近,水閣同上官緯書房之間大概有二三百米遠,一丈約有三米左右,算來大抵有百丈,中間隔着湖水。照理說,兩邊屋子裏若是有人言語,彼此之間自然是聽不到的。

花醒言幾次來上官府,都是在這裏同上官緯相會,花醒言并非無所事事之人,因此每次前來,也極為規律。季淑本在算計要如何讓他們兩個窺破上官青的真面目,幾次隔水相看,卻察覺,當花醒言來之時,上官緯書房的窗扇就會關的緊緊地,而花醒言離開後,才會打開。

季淑覺得,花醒言同上官緯可能正在商量什麽秘密之事,只是奇怪的是,季淑看了幾日,只有在花醒言來的那天上官緯才會關上窗戶,而且,而且據季淑的觀察,這半月以來,除了花醒言,也再沒有別人進入裏面。

季淑曾在嬉戲之中同紅嫣秋霜說起來,紅嫣道:“自小老爺就不準我們去那書房呢,不過老爺還有別個書房,我們也不常去。”

秋霜說道:“怪遠的,誰願意去那,也沒甚好玩的。”

外頭的大夫進來,簾子垂了下來,探出只手,上面蓋着帕子,大夫坐定了,把了會兒,便縮回手去,起身後退幾步,便出了房。

大夫去後,春曉說道:“這老頭,也不說怎麽樣就走了,叫人一頭霧水。”夏知道:“你要他說什麽?你剛剛沒看到的麽?他把奶奶的脈,從頭到尾臉色都沒改一下,倘若有個不妥或者其他……又怎會一聲不吭?我是沒見過這樣不動聲色的大夫。”

季淑笑道:“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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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鬟挽起簾子,季淑說道:“不過,仍須看看有事沒有,春曉你跟着去瞧瞧,打聽打聽。”

春曉去後,夏知說道:“這大夫來的這般巧呢。”

季淑說道:“你想說什麽?”

夏知笑了笑,說道:“昨兒奶奶剛在水閣那邊上跟奴婢說起來那件事……晚上大太太就親自來了,就好像有千裏眼順風耳似的。”

季淑看她一眼,說道:“你倒機靈,你是想問我身邊兒是不是有大太太的人麽?”

夏知說道:“可是當時奶奶只同奴婢說起來,沒第三人在場,且奴婢也沒再跟其他人提過此事,真是奇了,莫非真個是巧合而已。”

季淑笑道:“這世上哪那麽多巧合。”

夏知說道:“奴婢猜不透奶奶的心思……對了,前日奶奶叫奴婢在水閣子裏頭瞧那幾下,又是為何?”

季淑說道:“我說敲那兩下,就會把貓引出來,你信不信?”

夏知面不改色,說道:“奶奶說是的話,奴婢哪裏敢不信。”

季淑笑道:“很好。”夏知見她不再說下去,便也絕口不問。

原來那天季淑跑了貓,自己走去上官緯的書房,其實并不是無事,當她進到裏頭,見那窗戶只是半掩,站着同上官緯說了會兒,就聽到幾聲輕響,隐隐傳來,上官緯并未在意,可季淑卻知道,那響動,卻是夏知在書房那頭的水閣裏頭,敲打桌面發出的。

而後季淑回去,将春曉支出去,——只因春曉嘴快,倘若有什麽事給她知道,怕是瞞不住的,因此只留下夏知。兩個人在水閣裏一唱一和,季淑說胸悶,夏知就說有身孕,季淑故意大發脾氣不聽夏知勸阻,刻意要喝那酸梅湯……

除了她兩人,周遭又并無他人。而到夜間,大太太便即刻來了。這其中,哪裏會沒有貓膩?

那水閣同百丈開外的上官緯的書房之間,藏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在水閣這邊說的話,上官直書房那邊便會聽的一清二楚。

季淑起初去探的時候,見那書房竟是兩層奇特的夾窗,裏面一層窗扇閑閑的半掩,外面的開着,等她出來,那兩層窗扇卻打開來。她同夏知說完了話出來往回走,做無意狀掃了一眼,看的極為分明。

她跟夏知說的有孕之事,除了夏知,就她自己知道。大太太素日不會關心她的身體,那日之所以去了,就是因為她不得不來。

倘若有人聽到她可能懷有身孕,卻不肯收斂自己,還要喝那冰鎮的酸梅湯,若是真的有了孕如此不知留心傷了腹中孩兒,那豈不是糟糕?

因此大太太便急急地來了。

而那告訴大太太季淑可能懷有身孕之人,自然,只能是當日在百丈之外書房內的上官緯。

季淑曾看過一部影視劇。劇中幾人商議一件驚天秘密,為了避開衆人,就躲在牆根上說,沒想到,這裏低聲商議,周圍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這就是建築的奧妙所在。

上官緯的那書房,便有如此功能,水閣這邊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而那兩扇特制的窗戶,大概有一層是為了隔音所致,平日裏便半開着,一到花醒言來到便盡數關起來,因此花醒言必定也不知有這個秘密。

季淑雖然不知上官家為何會有這個所在,對她來說,卻實在是極好不過的一個地方。先前還打算引上官青到花園,她自然也有法子把上官緯跟花醒言也引過去,撞個正着便好,如今有了這個地方,這場戲便更精彩了十分。

因此就算上官青再怎麽改口也無濟于事。至于為何今日那窗戶竟會開着,則是季淑的另一番布置。

總之,是天時地利人和皆都齊備了,季淑算計周全要拿上官青,他縱使插翅也難逃此劫。

那大夫出去,便跟大太太的身邊丫鬟見了,春曉出來,問道:“姐姐,那大夫說什麽?”那丫鬟勉強笑道:“沒說什麽,只說大奶奶大概是受了些驚吓……沒什麽大礙。”春曉笑道:“這樣兒便好,吓了我一跳,心還懸着呢。”那丫鬟說道:“既然無事,我先回去了。”春曉道:“姐姐慢走。”

那丫鬟急匆匆地回去。春曉看了一會兒,嘀咕道:“走的這般急做什麽,這裏又沒貓兒咬人。”

旁邊的小丫鬟見狀便說道:“春曉姐姐,聽聞大太太暈了過去,這大夫方才先去那邊了。”

春曉呆道:“好端端地怎麽暈了?”小丫鬟說道:“我也不知道呢。”

春曉回來,就把大太太之事告訴季淑,季淑挑了挑眉,說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罷了,不用去管那麽多,我要先歇一會兒,剛才累死了,叫的嗓子都啞了……對了,我父親現在何處?”

夏知說道:“相爺方才去見老爺,這功夫大概要回來了。”

季淑精神一振,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再等等他。”于是就叫夏知泡了壺茶,喝了點茶打起精神來等待花醒言。

季淑人盡量撐着,身上卻一陣陣的疼,先前不覺得,此刻才反應了出來,嘴角更是火辣辣的。季淑伸手按了按,只覺得火熱一片,但一想到上官青或許比這個更慘千百倍,便只得熄了心頭怒火。

不料從中午頭一直等了一個時辰,季淑正昏昏欲睡地,春曉從外頭回來,道:“奶奶,不用等了,聽聞宮裏頭來人,讓相爺盡快進宮議事,相爺方才已經走了。”

季淑一怔,心底一片惘然,失望說道:“啊,這就走了……”

春曉跟夏知對視一眼,都有些難過,說道:“奶奶不如歇息會兒罷。”

季淑苦苦一笑,說道:“嗯,也好。”

正翻身要上床,卻忽地聽外頭腳步聲響,季淑擡頭,還以為是花醒言去而複返,卻不料見上官直面色煞白地走了進來。

季淑見他來到,便不言語。上官直走了進來,看了看兩個丫鬟,說道:“出去。”

季淑不言語,春曉夏知便慢慢退了出去,上官直說道:“花季淑,你同我實話實說,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淑說道:“什麽怎麽回事,難道老爺沒有跟你說清楚,還要讓你跑到這裏來問我?”

上官直說道:“老爺說的是一回事,如今我想聽你親口說說。”

季淑說道:“對不住,我不想再提,你當這是什麽光榮事跡,需要到處喧嚷的嗎?你要是沒有別的事就給我滾出去,我要歇息!”

上官直說道:“花季淑!”上前一步,伸手将她胸口一攔,季淑低頭一看,擡頭望着上官直,說道:“怎麽,你想幹什麽?”

上官直眼睛通紅,可見來之前是流過淚的,盯着季淑說道:“無瀾将要死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為何會被爹爹打成這樣。”

季淑冷冷一笑,說道:“死?那也是他自做孽,不可活,怪不得別人!”

上官直說道:“你給我住口!”他手臂一伸,仿佛要給季淑一個耳光,季淑卻并不躲閃,昂頭說道:“你想幹什麽?打我?替他報仇?你怎麽不去問問你的好弟弟對我做了什麽事!他有如此下場是他活該,你跑來這裏找我出氣?”

上官直看着她臉上的青紫,以及那傷了的櫻唇,一時動不了。

季淑咬了咬牙,繼續說道:“上官直,你可真夠直的,你弟弟要死了,你就當我是殺死他的兇手了?你怎麽不用腦子好好地想想,究竟是誰害死的上官青,他品行不端,你不是不知道,他對我有不軌之心并且也付諸行動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但凡是個稱職的兄長,就該好生的約束他,或打或罵,或捆或綁,手段狠一點态度嚴厲一些,不用這麽暧昧不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總之讓他日後再不敢打我的主意,可是你不曾,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庇護他,你為了上官府的清譽不肯聲張,卻不料更是縱容了他,從而惹下了今日的禍端,你以為我害了他,打了我你就能心安理得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打的該是我還是你自己!”

上官直的手掌握成拳,說道:“我……我已經好生教過他了,不許他再……不可能、不可能!”

季淑說道:“江山易改,禀性難移,有時候解決一件事最好的方法不是遮掩,而是揭起!腐爛的肉若不下狠手剜掉,爛的就不僅僅是一塊肉了,這個道理你以前不明白,現在知道也太遲了!”

上官直垂手,眼中的淚撲簌簌地掉下來,說道:“他是我的親弟弟,你叫我怎麽做,如父親那樣,打得他雙腿盡斷,此刻一口氣吊上不下,就算僥幸保住性命,此後也只能做個殘疾之人?”

季淑說道:“你下不了手,心懷僥幸他日後會無事,可惜天底下沒有那麽多僥幸之事,善惡到頭終有報,如果你想自己覺得好受點,那麽就想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是他的命吧!”

半晌,上官直失魂落魄,踉跄離去。季淑這才輕輕地出了口氣,身子歪在床上,想要好好地歇一會兒,夏知春曉兩個見她睡着,便也到了外間去。

季淑朦朦胧胧地不知睡了多久,夢見些零零亂亂的少年景象,正一夢沉酣,隐約卻聽到外頭轟隆隆的響聲,悶悶地從遠及近,又有飒飒聲響,是風吹窗扇,片刻,便又響起劈裏啪啦之聲。

外間小丫鬟們嚷着說道:“下雨了下雨了……”又有人說道:“你們別亂跑亂叫的,留神吵了奶奶。”

腦袋頓時清明,重新又回到現實。季淑輕輕地嘆了口氣,翻了個身,隐約覺得身上冷,卻因渾身酸痛,又因做了那個夢,便心灰意懶地不願動彈。

季淑忍了會兒,就只悄悄地将身子蜷縮起來,正略動了動,卻感覺身子被一床軟軟被褥蓋住,頓時緩和起來。

眼角有些濕濕地,季淑未曾睜眼,只以為是夏知來了,便喃喃地低聲問道:“真個兒下雨了麽?”

床邊的人沉默了會兒,卻未曾回答。季淑怔了怔,剛要再問聲,卻忽地覺得不對,急忙扭身來看,隔着薄薄的簾子看過去,卻見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悄無聲息地向着裏間退去。

季淑身子一震,脫口叫道:“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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