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杜鵑:錦瑟無端五十弦

65.杜鵑:錦瑟無端五十弦

季淑說完之後,在場的衆家女眷大為驚疑,便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猜測答案。

片刻後,衆說紛纭:說那姐姐欺負妹妹,妹妹被迫反抗錯手殺人者有,說是那姐姐不堪相思之苦自殺,妹妹背黑鍋者者也有,還有的便說是那美貌男子偷偷潛回來殺的人……最離譜的,便說是那姐妹兩的母親之鬼魂,因見姐妹兩人思慕同一男子,故而回來殺人……

季淑聽着這種種猜測答案,忍了笑,就看皇後,卻見皇後娘娘皺眉沉思,那屏風邊兒上的太監站了會兒,忽地轉頭沒入屏風背後,季淑一驚,便有意無意看向屏風之後,卻哪裏能看到什麽?

季淑全神貫注留心皇後身側動靜,卻不妨背後秋霜低聲問道:“二嫂子,你笑什麽,莫非你知道了謎底麽?”

瑤女伸手掩了掩口,低聲說道:“未曾……我只是覺得大家夥兒被嫂子難倒了,有些……”秋霜心照不宣,便也笑道:“沒想到這次的盛會,連郡主的拓枝舞都無法傾倒衆人,嫂子的兩個小小謎題卻把大家夥兒都難倒了。”

季淑略聽到兩人低語,卻未來得及回頭看,就只望着皇後那邊。

果然,片刻之後,那太監自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走到皇後身邊,低低說了幾句什麽,皇後面露震驚之色,看看太監,又看看季淑。那太監便自退了回來。

皇後擡頭看着季淑,說道:“本宮這個答案也不知道對不對……”

季淑說道:“娘娘試着猜一猜。”

皇後說道:“既然那姐妹兩個都很是愛慕那男子,必然要不顧一切尋找那男子的下落,只可惜……那男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唯一一次出現便是在喪事之上,因此妹妹之所以殺了姐姐,就是想要再辦一場喪事,因為她知道,那男子必定會再一次出現……只要那男子再出現,她便可以跟那男子相識了。”

衆人嘩然,頓時恍然大悟,又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可與此同時,卻又個個不寒而栗,只覺得這當妹子的實在是蛇蠍心腸,無法比拟。此事說起來匪夷所思,可卻又如此無懈可擊。

皇後說罷,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季淑行禮,低頭道:“皇後娘娘果然是上上之人,這麽難的謎題都猜出來了,淑兒嘆服。”

皇後嘆道:“嫉妒乃女子的天性,自相殘殺……這種事情自然也有可能做得出來……”說罷,目光掃了掃在座的妃嫔衆,又道:“不過,只是這兩個謎題都很是匪夷所思……獨辟蹊徑,淑兒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季淑說道:“回娘娘,是先前一個世外奇人……偶然跟淑兒相遇,出來給淑兒猜的。”

皇後點頭,說道:“那你猜出了麽?”

季淑笑着說道:“淑兒慚愧,一個也沒猜的出來,還是那奇人自己揭露的謎底,淑兒才得以知道,那奇人還說,普天之下,沒幾個人能猜的出來呢。”

季淑說着,便又瞟了眼那屏風。心頭沉甸甸地。

哪裏有什麽世外奇人,這兩個謎語,是季淑現代知道的,據說是美國FBI測試心理變态的幾道之中的兩個,也不知真假,不過,能測試一個人的變态程度,這倒是公認的,因為普通人一般都想不到這種解題的方法……能知道答案的,不是那些心理變态擅長犯罪之人,就是智商極高絕頂聰明之人。

皇後顯然不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是那個屏風背後藏着的某人,卻偏偏不露廬山真面目,季淑一想到或許此人會跟自己有所牽連,就覺得如坐針氈。

在場衆人聽了季淑說的,便急忙又開始稱贊皇後,皇後點頭笑道:“行了行了,說了這半天,大為傷神,且這是大好的日子,就不猜了……對了,花兒準備好了未曾?”

清妃從旁微微低頭,說道:“回娘娘,已經準備好了。”

皇後點頭,微笑說道:“甚好,拿上來罷,大家不要拘泥,随意選之。”

季淑回身坐了,秋霜笑道:“嫂子,我真不知你竟也有這麽多古靈精怪的謎語呢,尋常在家裏頭怎地也不出一兩個,給我們猜着解悶?”

季淑說道:“我都忘了,方才也是剛想起來。”

秋霜卻又轉頭看向瑤女,又道:“二嫂子方才笑,我還以為是知道了謎底呢。”瑤女咳嗽了聲,說道:“嫂子都猜不出,我哪裏能呢。”

這功夫,外面若幹宮女,擡着長長的輕便桌子進來,季淑放眼一看,卻見那桌子上放着的是只各種各樣盛開的鮮花兒。

季淑不知這是做什麽用的,便只是看,宮女将花兒擡到上頭,皇後娘娘低頭打量,便取了一朵金黃色的牡丹花兒,輕輕地插在發間,接下來是清妃娘娘,取了朵小點兒的紅牡丹,也點綴在鬓角,旁邊的貴妃選罷了,便才是其他妃嫔,然後下面的許許多多的宮女也各自擡了桌子,依次走到衆家女眷的桌前,供大夥兒随意選擇。

有兩個宮女擡着花兒來到季淑這一桌前,季淑左右看看,見羅夫人選了朵兒紫色牡丹,其他的諸家女眷,也多選牡丹,瑤女卻選了朵粉紅芍藥,秋霜道:“都選牡丹,嗯……我就選這朵八仙花罷。”

瑤女笑道:“這個意頭極好,八仙花又叫繡球花,可見秋霜妹妹好日子将近了。”

秋霜一怔,臉上薄紅,道:“瞧二嫂子你素日像是個正經人,怎麽偏這麽口不饒人的,竟也說這種玩笑話。”說着,便作勢要将那朵花兒扔下,羅夫人卻笑道:“選了就是選了,別再扔了,何況你年紀也不小,你嫂子說的不過分……暫們自說說,別大聲嚷了出去就好。”秋霜才哼了聲,順勢又将那花收了。

季淑從旁一看,見秋霜手上取的是朵紅色的花兒,開的頗為喜氣,無數小花簇在一起,擁成個球狀似的,原來正是“繡球花”,又名八仙花。

季淑放眼看了看,各種各色的奪目的花兒競相争豔,秋霜把那朵繡球花插在發端,便撺掇季淑,道:“嫂子,那朵大紅牡丹好。”季淑搖了搖頭,鼻端忽地嗅到一股香氣,她心頭一動,目光轉開,卻見在十幾朵牡丹芍藥底下,有一朵小小的被掩蓋住的花兒……

季淑喜地把牡丹花撥開,從底下将那朵雪白色的花兒取出來,花朵握在手上,還未曾送到鼻端,就嗅到一股甜香沁人,瞬間好像甜到了心底一般。這花兒正是栀子。

秋霜跟瑤女見季淑放着牡丹芍藥不選,只選了這樣一朵小小的栀子花,都覺得驚訝,瑤女說道:“嫂子怎麽選這個?”

季淑笑道:“就這個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在相府的時候,找遍了院落,都沒有發現一朵開的栀子,如今卻在皇宮內苑找到了,當下歡歡喜喜地,便也将這朵得來不易的栀子花別在了發端,于是那股甜香便一直萦繞不去。

衆人又用了會兒酒,早先日影從中偏了,有宮女打起黃羅大傘,替衆人遮了日頭。再說笑了會兒,時候晚了些,皇後便叫大家自便,自己卻先退了,現場只清妃同另個貴妃掌着。

季淑正在四處打量朝陽,卻見清妃在上頭,向着她使了個眼色。

季淑一怔,清妃微微一笑,伸手向她招了招,季淑便只好起身,從諸家女眷後頭邁步往上。

此刻因皇後娘娘先行退席,大家夥兒又吃了幾杯酒,便不再似先前般恭靜肅然,有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有人便又自去看花,委實熱鬧自在,連秋霜也尋了個不知哪家的小姐,相約看花,瑤女就跟羅夫人同隔壁桌的攀談,也無人看季淑。

季淑走到上面,剛要行禮,清妃說道:“淑兒你過來幾步。”

季淑只好走前幾步,清妃伸手,輕輕地挽了她的手,親親熱熱說道:“坐在我身邊兒。”

季淑心裏詫異,卻也慢慢挨着她坐了,道:“娘娘喚我何事?”清妃說道:“許久不見你了,好不容易見上一次,着實是好,讓我看看……”

季淑微微一笑,清妃便打量她,近距離看來,卻見清妃膚如凝脂,着實保養得極好,雙眸又如秋水一般,把鬓角那朵牡丹都襯得失了色,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季淑只顧這般打量清妃,卻不知清妃也是這樣看她,且又是多幾倍贊溢。

清妃說道:“方才你出的那兩個謎語,稀奇古怪的,以後可別再說了,怪吓人的,幸好今兒好日子,娘娘心裏高興,不然的話,不知要怎麽怪責你。”

季淑說道:“謝謝娘娘提點,方才也多虧娘娘替我開脫了……以後淑兒記住了,絕不再做這些。”

清妃很是欣慰,說道:“你果真是長大了,懂事許多。”手輕輕地摸過季淑臉頰,目光在那朵栀子花上頭停了停,驚奇道:“你怎地只選了這朵?”

季淑說道:“因她極香,所以就選了這個了。”

清妃笑道:“你這孩子,偏就這麽古怪精靈的……”

季淑見她心情大好,便趁機問道:“娘娘,為何我并未見到朝陽公主在場?”按理說這個場合,朝陽一定是會在的。

清妃聞言,臉上笑斂了,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她啊……”

季淑說道:“她怎麽了?難不成是病了?故而沒出來?”

清妃微微一笑,笑裏透着淡淡地一絲冷意,看看季淑,說道:“若是病了還好些……”說到這裏,便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我同你說,你千萬別說給別人知道。”

季淑說道:“不知何事?我答應娘娘,聽過就忘。”

清妃點點頭,伸手握了季淑的手,微微低頭,在季淑耳邊低聲說道:“朝陽被皇上禁足,關在了她宮內不許外出。”

季淑愣神,問道:“為何?”

清妃說道:“還不是這丫頭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上次我被她所求,求皇上饒了她私藏外頭男子的罪,把那男子饒了……如今倒好,反而又惹出更大的事來,你可知道,——她居然偷了皇上的龍行谕令。”

季淑不知道這個“龍行谕令”是個什麽玩意兒,有何用處,但也知道是個了不起的東西,便問道:“她這是要做什麽?”

清妃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丫頭心裏頭想些什麽,這龍行谕令……按理說對她也沒什麽用處,她私藏都沒什麽好處的,龍行谕令只有一宗好處,就是手持谕令者,可以自由通關過省,就算是自我們這邊兒到北疆去都通行無忌,邊關将士是無權過問的。”

季淑皺了皺眉,道:“真是古怪……朝陽又不出去……”

清妃點頭道:“就是說,本來她貪玩而已,把龍行谕令交出來也就沒事了,不料她竟又交不出來,只說自己不留神丢了,若不是皇後娘娘極力求情,皇上早就把她打下大牢了,這公主的名頭都……”清妃說到這裏就一停,笑道:“朝陽素來跟你不對付,這會子你可高興麽?”

季淑便也笑道:“只是不見了她跟我拌嘴,有些不習慣,——對了娘娘,我可以去見她麽?”

清妃神色一變,搖頭說道:“不成,這正是非常時期,你若是去見她,別把你也連累了,讓皇上起疑……就大不妙!”

季淑一想,心頭震了震,暗叫一聲慚愧,便說道:“多謝姑姑提醒!”

清妃見她這麽快領悟,便又笑,說道:“你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有些事兒想不穿,到底是年紀還小。”

要知道,花醒言是外臣,丢失的又是能通關直到外國的龍行谕令,季淑在這個關頭去見朝陽的話,那可真是瓜田李下,令人憂心。而清妃竟在這麽快想通其中如絲一般的牽連,卻又叫季淑心驚,心驚之餘,卻不得不嘆服。

想見朝陽公主已經無望,季淑做夢也想不到朝陽竟被禁足,看樣子這次皇帝很是生氣,朝陽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以後還不知怎樣呢……

清妃同季淑說了會兒,便放了她回來,季淑坐回桌子後頭,又掃了一眼那牡丹屏風,方才去見清妃之時,她曾特意假裝走歪,趔趄了下的樣兒,順勢就往那屏風後看了一眼,可屏風後面空空如也,哪裏有半個人影?

又過了半個時辰,見時候不早了,外頭女眷不能宿在宮內,因此今日的花王神會就到此為止,清妃同貴妃先退,而後是妃嫔等,接着,是太監們領着各家女眷往外,有條不紊地依舊交接過去,換了三道手,才乘坐轎子,出了宮門,到了外頭。

一路搖搖晃晃,回到府中,已經日影西斜,季淑下了轎子,秋霜便先去見紅嫣,要訴說今日之事,羅夫人同季淑就去回老太太,只讓瑤女先回去歇息。

季淑同羅夫人到了老天太屋內,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老太太很是滿意,嘉獎了幾句。出來後,羅夫人便自回自己屋子,季淑就帶了夏知兩個往回。

走到半路,卻見前頭影影綽綽來了一人,季淑定睛一看,卻是瑤女。

瑤女上前,見是季淑,便道:“嫂子!”聲音頗為焦急。

季淑說道:“怎麽了,你為何一個人出來了,這樣黑燈瞎火又不打燈籠,絆倒了該如何是好?”

瑤女上前來,緊緊地我了季淑的手,道:“嫂子,二爺不見了!”季淑一驚,道:“怎會不見?”瑤女說道:“丫鬟被我趕去找了,暫不敢驚動多人,怕又吓到老太太跟太太,只在周圍先找。”

季淑皺眉,慢慢說道:“別急,許是出去了呢。”瑤女搖頭,道:“問過了的,不曾出去,二爺行動不便,嫂子,我怕出事。”說着,就帶了哭腔。

季淑看看周遭黑黑的,無奈,就道:“你這樣沒頭蒼蠅的也不是辦法,不如且先回去再說……讓丫鬟們找就是了。”瑤女哭道:“嫂子,二爺已經那樣了,萬一他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如何是好,我也不活了……”

季淑見她哭的可憐,便道:“行了,二爺那人命大,不會有事的,黑漆漆地,我先送你回去罷。”說着,就讓夏知扶着她,一路回到瑤女屋裏。

不料剛進了屋,擡頭就見一人坐在輪椅上,背對着自己,季淑皺眉,不悅道:“怎麽你還出去,那不是二爺麽?”瑤女不答,季淑剛要回頭看,只覺得後腦上一陣劇痛,眼前發黑,身不由己向前跌倒下去。

季淑倒地瞬間,拼着力氣,伸手向前一抓,竟抓住輪椅上上官青的袖子。而随着季淑一抓,上官青的身子一歪,整個人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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